絕天鬥魂錄
林穆背上負着個人，一路仍然健步如飛，身邊樹影不斷向後飛閃而過。比從市區馬路走快了不少，加上他心急如焚地要見到華臻，又下意識地加快了腳程，不過兩個小時就到了地方。
這一路上，江旭不知是睡着了還是難受，只是趴在林穆背上一言不發，一直到了墓園的入口，才問了一句：“高人……會在這種地方？”
林穆也覺得無奈，說道：“待會兒你見到他就知道了，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四下一片靜謐，兩人頭一回在這種時間來到如此陰森詭異的場所，江旭雖不做聲，但一顆心狂跳不已，哪怕如林穆這般身懷絕技，也不免有些緊張。自從他相信了這世間確實存在不可思議的東西，對常有死者聚集的一些地方也另眼相看，輕易不敢打擾，怕驚動了他們的安息。
小心翼翼地進了大門，卻連半個鬼影都沒看見，更別說一個活人。
“那麼大一片墓地，又不出來接人，叫我們上哪兒去找？該不會是放我鴿子吧？”林穆一邊走一邊嘀咕，不時朝黑乎乎的地裡瞟上幾眼。
眼前似乎出現了一排墓碑，清一色的制式規格，整整齊齊的排列開來。林穆不禁替他們感到淒涼，覺得在俗世裡許多人如螻蟻般渾渾噩噩地活上一世，到死了也不過是埋在這一寸見方的土坑裡，上面還要壓上一塊重重的石頭，默默對蒼天無語，真是生自安安，死亦碌碌，這大千世界的奧妙，他們是永遠參不透了。
“若不是我機緣巧合地遇見華叔，踏上這修行之路，說不定幾十年後我也要像他們一樣，變成一堆白骨埋在這裡了，那還真是可憐呢……”他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正出神間，他眼前突然閃起一道忽閃着的微弱亮光，江旭也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向前看。
只見那道微光飄飄忽忽地徑直向兩人移來，燭火不似燭火，燈光不似燈光，令人看得心慌。
林穆看了看天，納悶道：“都這麼冷的天了，怎麼還會出鬼火？”
越看越覺得不對勁，林穆乾脆提起嗓子，大喝一聲道：“什麼人鬼鬼祟祟的，快出來！”
話音一落，對面傳來幾聲嘶啞的咳嗽，聽起來就像是有人故意扯着嗓子怪笑，林穆聽了也不禁頭皮發麻，便又喝道：“你再裝神弄鬼的，小心我不客氣啊！”
說着就把江旭放了下來，屏氣凝神，拿出十分的戒備。倒是江旭沉得住氣，自始至終一句話也沒說。
那陣咳嗽聲伴隨着一個佝僂的人影慢慢靠近，剛纔那道亮光就在那人身前晃悠，等他走得近了，兩人這纔看清，原來是一個形容枯槁的老人，他手裡拿着一支忽明忽暗的小手電筒，怕是快沒電的樣子。
老人走到林穆跟前，眯着眼仔細打量了幾眼，自顧點了點頭，嘴裡發出依依呀呀的聲音，揮了揮手，示意兩人跟他走。
“原來是個啞巴，怪不得問了不說話呢。”看見來着並無敵意，林穆也終於鬆了口氣。
“老伯，你是華叔叫來的嗎？”林穆邊走邊問，江旭則默默跟在後邊。
啞老頭又是擺了擺手，沒有多做表示，仍是慢吞吞地走着，林穆摸不着頭腦，心中有些着急，但也無可奈何。
三人在一大片墓碑中間的小徑上走着，穿過幾乎整個墓園，最後纔在園子深處靠近樹林子的一間小瓦房前停了下來。
林穆還沒站好，就聽見屋子裡傳出一陣哼哼唧唧的輕唱，那獨一無二的公鴨嗓子除了華臻，還能有誰？
“華叔！”林穆迫不及待地喊出聲來，江旭也隨着一陣緊張。
啞老頭將兩人帶進屋內，便默默退到一旁去了。林穆掃了一眼，昏黃的燈光下，只見華臻叼着一根菸，跟着一臺破舊的收音機哼唱着老歌，面前桌臺上擺着幾碟酒菜，看起來愜意無比。
“你來啦。”煙霧瀰漫中，華臻啞着嗓子道：“要不要過來喝兩杯？”
林穆皺着眉道：“華叔，你過得好瀟灑嘛！”說着也不客氣，拉着江旭就坐到了臺前，抓起一隻雞翅撕成兩半，分了一半給江旭，接着狠狠地啃了起來。
“這樣悠閒的日子，還能再過幾回噢？”華臻扔了菸屁股，又點上一支新的，搖頭晃腦道。
江旭卻不動口，小聲地對林穆問道：“這位是……？”
“他就是你念叨的那位高人！”林穆頭也不擡，自顧啃着雞大腿。
江旭神情一頓，立刻扔了手上的食物，“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對着華臻拜道：“求高人收我爲徒！”
看到好友這般架勢，林穆也是一愣，忙放下雞腿去扶他，口中道：“阿旭，你別這樣，有什麼話好好說嘛！”
華臻呵呵一笑道：“臭小子，你這朋友一來就給我行這麼一個大禮，比你懂規矩多了。”
林穆扯了幾下，江旭仍不肯起來，頓時有些尷尬，說道：“華叔，你別說風涼話了，他是受我連累，才弄到這麼慘的下場，我……唉！”最後也說不下去。
“求高人收我爲徒，教我神功，讓我去報全家的血海深仇！”江旭又是重重地叩頭，話中竟帶有哭腔。
華臻仍是無動於衷，笑道：“我在世上行走這麼多年，要說比你慘的，見過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你就不用在我跟前扮可憐了，沒有用的。”
林穆氣惱道：“華叔，人家也是一片誠心地求你幫忙，你就算不肯收，那也不要說這些難聽的話啊！”
“哎呀，臭小子練了幾天三腳貓的本事，底氣硬了嘛，都敢這麼跟你華叔擡槓了，不錯不錯，孺子可教！”華臻笑得越發燦爛。
“哼！”林穆見這兩人一個倔強，一個沒譜，乾脆撒手不管，撿起吃了一半的雞腿繼續啃了起來。
華臻饒有興致地觀察了江旭一番，見他久久不願起來，仍然畢恭畢敬地跪伏在自己腳前，眼中也閃過一絲憐憫。他嘴上雖然厲害，但其實也是心軟，覺得這樣戲弄一個可憐之人也有所不忍，便俯下了身子，在江旭耳邊道：“小朋友，不是叔叔我不肯收你，你的遭遇，我實在是愛莫能助。這麼吧，你先起來到一邊去吃點東西，現在我還有一件要緊事要辦，等辦完以後，我再替你想想辦法，怎麼樣？”
江旭聽到這話，擡起頭來疑惑地看着華臻，眼前這位大叔笑容猥瑣，確實不是自己想象中得道高人的樣子，但看他眼神誠懇，不像是有意戲弄自己，頓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江旭遲疑不定的當口，華臻已站了起來，衝着一個方向朗聲道：“屋外的朋友，天那麼冷，何不進來和華某喝上幾杯？”
林穆也立刻警覺起來，他停下手中的動作，循着華臻的目光朝門口看去。
“哼哼，我小心翼翼地跟了這麼多天，沒想到還是在你這裡暴露了行蹤，看來你華老頭並不像外面傳言的那樣，是一個除了醫術以外其它一無是處的庸手嘛！”一個洪亮的男聲響起，爲屋內本是冷寂的氣氛增添了幾分躁動。
“這聲音是……”林穆心裡猛地一驚。
一個人影推門進來，健碩的身軀，沖天的紅髮，桀驁的面容，以及他眼中跳動着的那股狂熱。
“獠牙！”林穆倏地站起身來。
“林穆兄弟，別來無恙啊！”獠牙似笑非笑，一進門就只盯着林穆，對其餘人視而不見。
“你在這裡做什麼？”林穆猜不出對方的表情中藏着什麼，便問道。
獠牙答道：“我來看看你要做什麼。”說話時神情似有幾分挑釁的意味。
“你……什麼意思？”林穆疑惑道。
“真不開竅，人家擺明了告訴你，跟蹤你很久啦！”華臻接過話道。
“啊？！”林穆大驚，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有些無措道：“你你你……居然跟蹤我？從什麼時候？”
獠牙笑道：“說久也算不上很久，但也足以把你現在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
他轉而又對華臻道：“華老頭，我聖教的匿影遁形之術在天下不敢說第一，也要居第二，但居然逃不過你的法眼，敢問你用了什麼神通，看破了我的行蹤？說出來，好讓在下心服口服。”
華臻也笑道：“過獎，過獎，我只不過是在外頭布了一個小小的禁咒結界，凡是我不想見的人來了，哪怕你變成一隻蛔蟲藏在屎腸子裡，過了我的結界，也叫你暴露得一絲不掛！”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沒想到這世上還有這麼厲害的法陣。”獠牙冷冷道。
“嘿嘿嘿，年輕人，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既然出來混，那就得虛心好學，像你這樣坐井觀天，自以爲是，搞不好哪一天遭人暗算，死了都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華臻抓住機會，反過來把獠牙教訓了一頓，倒不是專爲林穆出一口氣，更多是圖自己痛快，不知爲何，他對獠牙這一行人就是看不對眼，只要一碰見就想狠狠地奚落一番。
獠牙也不以爲意，略一抱拳，懶懶道：“多謝多謝，不過在下來這裡的目的，可不是聽你長篇大論的。”
林穆果然也不領華臻的情，而是問道：“獠牙，你跟着我到底要幹什麼？”
獠牙道：“這還用問？當然是繼續追蹤那件東西的下落了。”
“你們果然還是不死心啊！”華臻不屑道：“怎麼那麼相信這跟我們有關係？”
“哼哼，本來也沒怎麼懷疑，只是隨便跟着看看，沒想到觀察了林兄弟幾天，發現他的表現跟在我們面前時完全不一致，這就不能不讓人覺得其中有鬼了。”獠牙冷笑道。
“不要說你資質愚鈍，就算是一個資質超常的修行者，想要在短短半個月內將武道真修的境界從第三層躍升到第四層，這也是根本不可能的吧？哪怕你練的是號稱世上最走捷徑的鬥魂之術！”他直指林穆道。
“於是在下就忍不住想看看，你們身上到底還藏着什麼小秘密？”獠牙眼中閃過一絲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