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亭的報紙似乎很少有人買,周霜霜隨手一摸最上頭的那一份雜誌,發現上頭隱隱有些微塵。她看了看標題——
“自1988年起,每年的6月26日,將成爲國際禁毒日……”
“………在奧地利首都維也納舉行了聯合國部長級禁毒國際會議,這次會議通過了………”
再看落款,1987年6月。
——這是一份月刊。
周霜霜一時有些迷糊了:87年6月?
那證明,這時候最早也是在7月了!
她拿開那份雜誌,往下翻了翻,連着抽取三份報紙。
這三份報紙,分別是《人民日報》、《天南日報》,以及《平遠日報》。
她呼啦啦翻着頁,唯恐錯過了什麼。
“……7月6日,國務院通過了《關於鼓勵臺灣同胞投資的規定》。”
“……7月6日,由***同志題名的《中國老年報》創刊。
“……7月6日,原敖東製藥廠與中國人民建設銀行……”
“七月六、七月六……”
周霜霜接連翻了幾次報道,都是七月六號,再一看落款——1988年7月7日。
她敲了敲報亭的玻璃窗:“三份報紙。”
頓了頓,確定暫時不打算買什麼了,又問道:“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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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是個小老頭,此刻雙眼炯炯的盯着她,嘴裡咕噥着一句話。
周霜霜沒聽懂。
——這是很正常的,倘若普通話在每個人口中普及之前,丁明敏之前也不會感嘆,她的普通話說的好。
她之前沒有隨意拉着人問,也是考慮到這個結果。
……………………
這三份報紙自然也是問不出價錢來了,周霜霜試探性的遞出一張紫紅色的五角錢。
——沒辦法,這一套零鈔中,就數這個五角錢叫她看着最親切。
畢竟,現在還時不時在用呢!
五角錢的硬幣上頭是一個苗族和壯族女子的半身像,自從87年發行到現在,一直沿用。
周霜霜聯想小時候的物價,往前推算猜測着:三份報紙,加起來應該不超過三角錢……
她估計得沒錯,老闆雖然聽不懂她的話,可是卻準確的找回了零錢。
不知是物價如此,還是這個報亭收費貴了,最終三份報紙也就紮紮實實是三角錢。周霜霜拿着找回的深棕色毛票,忍不住看了又看,這纔將它放回了兜裡。
——唉,現實中天天看它,其實也沒覺得有多稀罕。但這會兒看來,感覺就格外不同了。
……………
但是,總不能就這麼什麼都不清楚吧。
周霜霜想想,又借用了報亭桌子上的一杆筆,在報紙上寫道:“請問,今天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
對方眯着老花眼瞅了半天。
在周霜霜忐忑對方是不是不會說的時候,老人家這纔拿筆,重重地寫下一排數字。
——1988.7.7。
她鬆了口氣。
對方要是識字,溝通起來就很簡單了。
“這裡是哪裡?”
“平遠縣。”
然而樂不過三秒,待周霜霜要再問,卻看對方一瞪眼!
她心知打擾了,不由訕訕的又收回了報紙。
然而言語大多不同的情況下,就是她今天干逛了一下午,什麼有用的信息都不清楚,最後看到路邊停着的出租車,周霜霜才反應過來——
對呀!想要打聽些事情,應該問這些出租車司機呢!
儘管如今的出租車價位很貴,但是司機們卻獨能說會道,天南地北,彷彿就沒有他們不知道的事,普通話他們應該也會說的……
她站在路邊,伸手招停一輛出租。
“會說普通話嗎?”
……………………
司機是個差不多30來歲的女人,年輕又漂亮,身材略微有些羸弱,臉上塗了粉。
她的耳朵上掛着明晃晃的金色大耳環,項鍊和戒指裸露在皮膚外,甚至還燙了頭髮,塗了口紅……在這個年代,這當真是相當新潮的一件事。
而且,也代表着對方不差錢。
女司機看到她這樣年輕的小姑娘,明顯也是一愣,接着便笑道:
“會,我會說普通話。”
雖然這“普通話”的語調聲音,還帶着當地獨有的方言特色,但基本溝通,卻是沒什麼障礙的。
周霜霜鬆了口氣。
她上了車:“帶我在這裡逛一逛吧。”
“我來辦點事,但是對這裡還不太熟悉,想要多看看。”
對方從後視鏡裡打量着她,眼神在那比一般人要更加青嫩白皙的臉龐上轉了一圈,但卻沒有多說,只是笑道:“行啊!”
“幹我們這一行的,這縣城裡的所有情況,我都能說出個123來!”
“是嗎?”
周霜霜也笑道。
“我看着你跟別的人就不一樣。”
“你們這裡……不是平遠縣嗎?縣城是不是?怎麼看起來這麼繁華,還有那麼多出租車呀!”
就周霜霜所知道的,21世紀,許多縣城也是沒有出租車呢!
——班車倒是有。
………………
“那是!”
女司機眉飛色舞起來:“我們這裡有好多個工廠呢!”
“你從哪裡來的?沒聽過我們天南製造的名頭嗎?”
“我們雖然不是省會,但是我們這裡有好幾家制造廠的分廠呢。”
“妹妹,你看起來家庭條件很不錯,家裡沒有山茶花的電視機嗎?”
“那就是我們這裡製造的。”
“還有自行車,冰箱、洗衣機……哇,你不曉得,白玫最近出的那臺洗衣機,洗衣服可好了!”
司機們開車時最是喜歡閒聊,周霜霜一邊做出相應的表情應和着,一邊心中嘀咕道:
她說的這些,自己都沒有聽說過啊——
電視……她倒是知道什麼TCL啊、夏普啊、創維之類的。洗衣機呢,西門子,海爾、美的……
至於自行車,周霜霜只曉得飛鴿、鳳凰、捷安特……還有共享單車。
畢竟,不能指望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年輕女孩,知道這她從沒關注過的品牌吧。
………………………
車子開始在不同的道路中穿行。
女司機能言善道,隨口說出的話,就能叫周霜霜對這裡更加了解。而這時,司機經過一條街道,指了指一家餐館,對周霜霜道:
“看,那就是我家的餐館,妹妹,你如果想吃什麼,到這裡來,我不收你的錢。”
她的誠意發自肺腑,周霜霜一邊應和着,一邊納悶道——
這年頭,做出租車司機都這麼有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