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不過去找吃的?”
一道低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唐果回頭看向拎着一根削尖混合金屬棍子的男孩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唐果慢吞吞地咧開嘴,笑道:“會死的。”
男孩兒提着棍子走到她身邊,離得有一米遠,警惕地盯着她:“那要不要一起?”
“不用。”
唐果坐在原地收回目光,如同一座木雕般,她下意識地將精神力鋪展開,瞬間就將周圍百米籠罩在精神感知內,不遠處有人正在鬥毆,其中一個正是剛剛將她撞到,用腳踩過她頭的男人,兩人正在爲一箱過期的A級營養液打架。
身邊的男孩兒被拒絕後,便不再搭理她,小心翼翼地朝着十幾米高的垃圾堆上爬去。
唐果左手握着破劍,撐着慢吞吞站起來,轉身往後挪動。
不遠處再次傳來機械轟隆隆的聲音,天空中再度亮起了綠色的指示燈,隨後燈光變色,大量垃圾從高空被投放下來,砸在了之前很多人翻找的地方。
她隱隱聞到了血腥味兒,但是靠站在角落的陰影裡無動於衷,釋放的謹慎力始終注意着之前踩傷她的男人,雖然她的身體非常疼痛,精神力也因爲營養不足而無法展開太久,但是她的耐心極好。
男人並沒有被高空墜落的十幾噸垃圾砸死,只是被一堆垃圾淹沒,但是他的對手沒有那麼幸運,已經頭骨開裂被埋在了成堆的垃圾下,沒人會去給他收拾。那個男人抱着一向過期的A級營養液往下跑,避開了人羣閃躲最稠密的地方,想悄悄將懷中那筆寶貴的物資藏起來,再返回尋找其他的資源。
唐果擡眸看向他身後側的位置,握着金屬棍的男孩兒一直蟄伏在那裡,在男人悄悄鬆了口氣的瞬間,精準捕捉到了最佳下手時機,削尖的金屬棍子從那個男人背後捅進去,戳穿了男人的胸膛,整個人僵硬地往地上倒去,手裡緊緊抱着的營養液被男孩兒奪走,很快對方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呵——”
這就是垃圾星最日常的畫面。
唐果懶懶打了個哈欠,想着能構造出這種幻境的人,多半就是高奈了。
雖然不知道高奈是怎麼查到她和垃圾星的關係,但是這一次,他是真的觸及到了她的底線。
唐果垂眸看着左手中的鐵劍,小小的手掌握住武器後,指骨處泛着蒼冷的白,沒什麼攻擊性的豁口劍刃上隱約閃現過一抹暗芒。
將精神力收回後,唐果閉上了眼睛靠在牆角,似乎陷入沉睡。
消耗的精神力如果有對應的營養液可以及時恢復,但是她沒有這個條件,就只能通過休息來恢復。
破除這個幻陣還要再等一等。
……
另一邊,玄塵一腳踏進陣法內後,周圍的景象須臾變幻莫測。
最終畫面定格在血紅色的天空,滿目荒蕪的土地上。
無數奇形怪狀的異獸前赴後繼地從另一端衝過來,身邊駕駛着高大機甲的戰士有些架設光子炮連射,有些手握利刃砍掉近身異獸的頭顱,還有機甲胸口被異獸的觸手、獸角等扎穿,機甲徹底報廢,甚至連裡面的戰士都沒辦法逃生。
這是戰場,幾乎一瞬間他就醒悟過來。
自己不是什麼普陀寺的佛子大人,而是星際第七星系指揮官——衛曜霆。
“大人,我們被異獸包圍了,需要儘快撤退。”身邊的副官替他攔住偷襲的異獸,在機甲艙內用軍用頻道聯繫他。
根本顧不得那麼多,他雙手立刻放在了機甲駕駛艙內的操作檯上,十指飛快地按動操作鍵,銀灰色的流光機甲爆發出強大的戰鬥力,將已經包圍住他們的異獸硬生生逼退。
“先護送傷員離開,其他人掃尾,陸續撤退。”
下達了命令之後,衛曜霆溫和的容顏染上了嗜血之色,手中的甲刃掃過面前的異獸,便會帶起無數血沫。
銀灰色的流光機甲就像是一架屠戮機器,堅定地護住了隊伍的尾部,其他人陸續駕駛着機甲帶着傷員離開這顆星球,返回了一直停靠在太空中的星艦上,巨大的防護罩再度升起,無數翼獸撞在防護罩上,發出轟隆隆的巨響。
有些翼獸趁着防護罩短暫開啓,隨着撤退的機甲闖了出去,有些能用爪子撕裂已經沒有還手之力的機甲,有些則直接被其他機甲包圍,聯合絞殺。
直到所有人撤回星艦上,衛曜霆才終於有了喘息的時間,傷兵已經被安排送去醫療區,塞進醫療艙救治,其他人則在整理傷亡名單,以求快速做出準確的傷亡報告。
冷水從頭頂衝下來的時候,他的大腦還有些發熱,一時間分不太清究竟是什麼情況。
直到從浴室裡走出來,他拿起光腦去翻郵箱,翻了很久都沒有找到關於唐若,亦或是唐笑、唐萌的個人資料。
他按在光腦上的手指忽然頓住,擡頭看着休息室四周的牆壁,和記憶中完全一樣。
“霍恩,你過來一趟。”衛曜霆用光腦給副官發了條消息。
三分鐘後穿着松枝綠的副官站在門口,擡手叩響了他房間的門,衛曜霆拉開門側身示意他先進來。
霍恩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走進房間內,伸手扶了扶鏡框,問道:“大人,傷亡報告還要再等等才能出來。”
“不是傷亡報告的問題。”衛曜霆將襯衣的鈕釦整整齊齊扣好,將衣架上的軍裝取下套在身上,微微偏頭問道,“之前讓你調查唐若的資料呢?”
“唐若?”霍恩愣了幾秒,奇怪地看着衛曜霆,“大人,你沒有讓我調查過唐若的資料啊?這個名字我是第一次聽,你是不是記錯了?”
記錯是不可能記錯的。
他之前對姓唐的那位管理員耿耿於懷,只讓霍恩一個人去調查這件事,霍恩不可能不知道。
那麼所有的可能性排除,只剩下最明確的答案。
他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霍恩是,星艦是,之前的暗血星戰役都是假的。
這是個幻境。
該怎麼做才能破除這個有點意思的幻境?
……
唐果拎着劍慢吞吞地朝着一個方向走,繞過那些明顯不好對付的流放者,她的目標十分明確。
垃圾場後方廢棄實驗樓。
休息過後,她又一次擴大了精神力感知範圍,那裡藏着一個3S級的男人。
這種精神力等級的人不會在垃圾星待太久,垃圾星的只有一支軍隊輪換防守,精神力超過2S級的人,能夠囤積到必要的生存物資,就可以越獄,這裡的看守水平太差,根本防不住那些真正有實力的強者。
所以即使很多星盜和罪犯流放過來,只要精神力強大且沒損傷,大部分都會待一段時間,就逃出垃圾星。
不過逃出垃圾星後,也會被聯盟列入星級逃犯,大部分逃犯最後成了星盜,被抓回來不是被殺就是流放,流放後找機會繼續跑,如此循環往復,但更多還是在被拘捕過程中戰鬥死亡。
她一直不願意離開垃圾星,是在等一個機會,她不想出去做逃犯。
做星盜沒前途,做逃犯比做星盜還沒有前途。
她沒有在聯盟上過黑名單,甚至在星網系統中根本不存在她這個人,所以她可以找個合適的機會,去一顆無名星,重新註冊身份。
事實上她也的確是這麼做,後來能上大學,也多是在這一點兒上動了手腳。
不過眼下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她記得高奈的精神力等級是3S級,她觀察過這個環境,大部分人都沒有精神力,明顯是虛假捏造的,只有廢棄實驗大樓方向,那個地方藏着的傢伙精神力是實實在在的。
所以,殺了對方,她就可以出幻境。
而對高奈,她很早前就想動手了。
……
廢棄的實驗大樓的白色牆壁早已髒得不堪入目,斑駁的血痕和各種乾涸的痕跡,昭示着這裡曾經是一片地獄。
唐果握着劍,下意識地開始動用鬼氣,陰冷的鬼氣瞬間包裹住她的身體,這種久違的熟悉感讓她的心慢慢安定下來。
“嗒嗒——”
水滴落的聲音在走廊盡頭響起,大樓的電力設備早已損壞,四周都是黑暗,但是她依舊能在黑暗中平穩穿行,避開地上早已腐爛的屍骨,倒在地上的櫃子和箱子,甚至還有從走廊一側實驗室內丟出來的椅子……
停在三樓開闊的大廳入口,唐果擰眉放開精神力,同時也就是神識,探查這一片區域。
一個黑影坐在大廳中間的宣講臺上,而她站在後排的的入口,看着遠處一動不動的黑影。
“來了啊。”
男人低緩的聲音響起。
唐果腦海中發出刺耳的聲音,耳鳴過後,她很快發現自己與棗棗的聯繫被切斷了。
兩團幽藍色的鬼火從她手中升起,飄在空中,照亮了兩人的輪廓。
“果然是你。”
唐果靠在門沿上,伸手摸了摸右肩頭,微微眯起了眼睛。
穿着黑色破舊長袍的男人輕聲笑了笑,乾淨修長的右手將頭上的兜帽掀掉,露出了一張陽光清秀的臉,他看起來就像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那種活在每個校園言情小說裡乾乾淨淨,又雅緻優秀的校草,是很多少女青春期最憧憬的那種男生。
如果只看臉,高奈的確是有點兒看頭,但是品行太倒人胃口。
“真是好久不見。”高奈從宣講臺上跳下來,從容閒適地走下臺階。
唐果冷着臉,嗤笑道:“的確是好久不見,不知道高組長康復了嗎,是不是還能做個男人?”
高奈的面孔瞬間扭曲,眼中是一片陰鷙,躁動的精神力讓頭頂的燈管砰砰砰地全部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