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小姑娘每天下午下課之後，在家裡面把功課完成了，就去公冶府裡面陪着周氏，然後等着公冶霆錚回來，一起用過晚飯之後纔回去。
祁俊鴻在趙府，一連着十來天了都沒有在晚膳上見過小姑娘的面，因爲小姑娘根本就不在家裡面。
中午的時候，他知道趙府就剩下女眷了，自己也不好讓人家照顧着，只能自己在外面用膳，等着傍晚趙三老爺他們回家了再來趙府。
問了兩次之後，知道小姑娘不在家，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問了，畢竟自己一個外男，老打聽人家閨女兒的事情也是不好的。
周氏現在每天最開心的時間就是晚膳的時候了，有着孫子陪着，還有未來的小孫媳婦兒一起，這就是她一直盼着的生活。
公冶霆錚這段時間一直在想着這麼告訴祖母自己要離開的事情，想了很久都沒有想出什麼好的法子，索性就是直接坦白，告訴她。
第二天就要沐休了，這天晚上公冶霆錚把小姑娘送回去之後，就來找祖母了，要給她坦白。他自己也知道，越是往後面拖，越是不好解決。
“錚哥兒，有什麼事兒晚膳的時候不能說，非要這個時候說？”周氏很是意外，今天晚膳之後，他跟自己說了，晚上有事情。
公冶霆錚什麼都沒有說，直接走過來，在周氏的面前跪了下來。
“錚哥兒，怎麼了？你這個孩子，趕緊起來。”周氏還是第一次看見孫子這樣，心裡一緊，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祖母，孫子不孝，有違你的期望了。”公冶霆錚跪的筆直，周氏現在根本就拉不動他。
“錚哥兒，你先起來，不要跪這裡。”周氏勸着。
“祖母，我不會起來的，你坐下，聽着孫兒把話說完。”
周氏拉了幾次無果之後，她也知道孫子今晚有重大的事情要說，不然不會跪在自己的面前的。
“祖母，孫子知道，您一心想讓我走科舉的路子，但是孫子要讓您失望了。”公冶霆錚知道下面的話說出來，會讓祖母傷心難過，但是還是說了。
“今年秋天，我會去西北投軍。我會爲我的父親和兄長報仇雪恨！”
“你說什麼！”周氏的聲音一下子就大了起來。“你再說一遍！”
“祖母，我要去西北投軍，望祖母成全。”公冶霆錚給周氏磕了三個頭。
周氏沒有說話，已經淚流滿面。有多少年了，自己沒有聽過“西北”、“軍營”這些詞語了，沒想到今天會是在自己孫子的口中聽到。
“錚哥兒，你要是不喜歡讀書，那我們就不讀了，你願意幹什麼祖母都支持你，但是去當兵的話，就不要再說了。”周氏擦了擦眼淚，拒絕了公冶霆錚的請求。
“祖母，我知道您擔心，但是我現在已經不是個孩子了，這麼多年我一直跟着武師傅在練武，現在兩個武師傅都不是我的對手了。”
“錚哥兒，不要再說了，趕緊回去休息，今天的話祖母就當沒有聽過。”周氏的眼淚現在都擦不乾淨了，啞着嗓子說着。
“祖母，這件事情我已經考慮很久了，您是這個世界上我最親的人，我希望能夠得到您的支持。”公冶霆錚知道今天祖母是不會答應的，自己就先出去，在祖母的院子裡面跪了下來。
沈嬤嬤一開始是在外面候着的，中途聽到了裡面老夫人的聲音，很是擔心，但是也不能闖進去。現在看着少爺出來了，正準備說句話的，就看到少爺跪在了這裡。
“少爺，你這是幹什麼？趕緊起來。”沈嬤嬤趕緊過來拉着。
“沈嬤嬤，你趕緊進去照顧祖母吧，不用管我。”公冶霆錚沒有動。
沈嬤嬤只好趕緊進去，就看到老夫人坐在上位然後哭了起來。
“夫人，這是怎麼了？快點別哭了，一會兒身子受不來了。”沈嬤嬤壓根兒就猜不到發生了什麼，因爲她知道少爺是個孝順的，是不會惹老夫人生氣的。
“錚哥兒竟然要去西北當兵呀！你說我該怎麼辦呀？我千防萬防，帶着他遠離京城，就是爲了讓他能夠平安長大，哪成想，他還是……”周氏哭得已經說不清楚話了。
沈嬤嬤這才明白，怪不得老夫人會這麼難過。
她自己是公冶府裡面的老人了，從老國公在的時候就已經在府裡面當差了，所以都知道這些年公府裡面發生的事情。
老國公是戰死在西北的戰場上，然後國公爺也是的，還有家裡的大少爺二少爺。老夫人已經經歷了太多的悲痛了，所以西北在公冶府裡面是一個禁忌，是不能夠提起的。
她自己也沒有想到，小少爺居然會有着去西北的打算。不過這幾年看着小少爺一點點的長大，跟國公爺年少的時候，是越來越像了。
“老夫人，別哭了，少爺在外面跪着。”沈嬤嬤這個時候想起來了。
“他這是在逼我呀！難道我公冶家的男兒就是要上戰場嗎？這就是他們逃不開的宿命嗎？”周氏最後兩句話，說的歇斯底里的。
“老夫人，不會的。”沈嬤嬤現在不知道怎麼說，她是看着少爺長大的，也是知道他的性子的，所以這件事情最後，也不知道會怎麼樣。
周氏沒有說話了，自己就坐在這裡，透過窗戶看着外面跪着的那個身影。
她似乎透過這個影子，看到了自己的相公，還有自己的兒子，還有自己的兩個大孫子，他們都是這樣堅毅挺拔的身影。
就是這樣的身影，撐起來定國公府的門楣，爲西北的百姓撐起了一片安居樂業的天空，爲大晉的邊境撐起來了一片安寧。
但是也是這樣決絕離開的背影，給定國公府的女人留下的是無盡的掛念和擔心，是流不完的眼淚，是無數個看着蠟燭到天明的夜晚……
周氏看着眼淚就不停地流着，她想到了自己這麼多年的生活，雖然被別人羨慕，但是內裡的酸楚只有她自己知道。
如果可以，她寧願夫君是一個平凡的人，就算生活苦一點沒關係，只要兩個人能夠相守相依，白頭到老；不像現在，儘管有這麼多的銀錢，但是陰陽相隔。
這一夜，公冶府是個不眠之夜，公冶霆錚在周氏的院子裡面跪了一夜，後來金銀銅鐵四個人知道了，也陪着公冶霆錚在這裡跪着了。
他們四個人是這幾年陪着公冶霆錚長大的，他們知道公冶霆錚的抱負，也知道他的本事，所以，對他去西北，他們四個人都是舉雙手贊成的。
現在知道周氏不同意，四個人就一起過來陪着了。不過在他們的心裡，不是因爲自己是公冶霆錚的小廝纔過來跪着的，而是因爲他們是一起的戰友才這樣做的。
公冶霆錚也知道四個人的意思，勸了幾遍無果之後，就由着他們在這裡陪着自己。
周氏在屋子裡哭了一夜，眼淚就跟一條無盡的河流一樣，流不完，流不盡。
沈嬤嬤就在旁邊陪着，勸了很多次都沒有用，就跟着熬了一夜。
小姑娘知道亭子哥哥要給祖母說自己要離開的事情，心裡很是擔心，用過早膳之後就來了公冶府。
昨天晚上松濤院的這麼大的動靜，整個府裡面都知道了，大家都是格外的小心謹慎，說話做事的動作都輕了不少，但是大家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原因。
周管家準備把趙家的小姐請過來，幫忙勸一勸，但是看了下時辰，還是放棄了。
今天早上小姑娘來的時候，周管家就跟看到了救星一樣，趕緊把她拉過來，說了一下情況，讓她去勸一勸。
小姑娘知道這是亭子哥哥給祖母說了，自己趕緊一路小跑着過來了。
“亭子哥哥，你怎麼樣？”小姑娘跑得氣喘吁吁的，就看到公冶霆錚跪在院子裡，後面還有四個人陪着。
“小小，哥哥沒事兒，你怎麼來了？”公冶霆錚看到來的小姑娘很是意外，但是也很開心，因爲小姑娘把他的事情記在了心裡面。
“亭子哥哥，你快起來。”小姑娘都哭出來了，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她想把他拉起來，看着他的衣裳，上面溼噠噠的，就是跪了一夜，上面都有露水了。
“小小，乖，不要拉哥哥，你進去看看祖母好不好？”公冶霆錚伸手把小姑娘臉上的眼淚擦了擦，“小小，祖母還沒有用膳，你去勸勸。”
公冶霆錚現在的全部希望就在小姑娘的身上了。
小姑娘的眼淚沒有擦完，又開始哭了起來。“亭子哥哥，我進去了。”
屋內的周氏因爲昨晚在椅子上坐了一夜，身體有些吃不消，整個人的臉色都變得極差。
“祖母，我來了。”小姑娘在進門的時候，還是調整了自己的心情，但是近來之後鼻子又酸了。
“靜和小姐，你來了！快過來勸勸，老夫人已經一晚上沒有睡了。”沈嬤嬤看到小姑娘來了，跟周管家是一個心情，那就是看到了救星。
“祖母，你怎麼能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呢？”小姑娘看到了周氏極差的臉色，哭着撲到了她的懷裡。
“小小，你怎麼來了？”周氏也很意外，她想的是會不會是孫子把小小叫過來勸自己的。
“祖母，難道我不能來嗎？”小姑娘仰着頭看着周氏，眼眶裡面蓄滿了淚水，周氏看到之後只剩下心疼了。
“這裡就是小小的家，你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周氏把小姑娘摟在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