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凌亦鋒那一臉冷漠疏離及嫌惡的樣子,念昔詫異,絕美蒼白的臉上泛起了不安,凌亦鋒他怎麼了?好像真的不認識自己呢……
“凌亦鋒,你——”
“啪——”
“滾啊!”,念昔還想叫他,只見凌亦鋒伸手揮開她手裡的碗,一臉兇狠地瞪視着她,咆哮着。一碗的米粥傾灑出來,狼狽地灑落在她的孕婦裝上,有的正好落在凸起的肚子上,肚子裡的小寶寶像是受了驚嚇,劇烈地動了幾下。
念昔本能地伸手,撫摸上肚子,安撫小寶寶,一臉受傷地看着坐在牀上,垂着眼眸的凌亦鋒汊。
醫護人員聽到動靜後進來,張藝璇正好也趕來,連忙將念昔拉開,拿着面紙爲她擦拭着身上的髒污,“這是怎麼了?!”,看着地上的瓷碗碎片,張藝璇蹙着眉頭問道。
“醫生!他,他好像不記得我了!”,念昔回神後,沒有及時回答張藝璇的問題,而是又上前,對醫生說道。難道,凌亦鋒真的失憶了?
他清醒後的這兩天,一直不言不語,今天突然開口,對她竟然是這樣的態度朕。
醫生,專家組聽念昔這麼一說,面色凝重地面面相覷,不一會兒,凌亦鋒被推了出去,做詳細檢查去了。
“難道現實中真有失憶這樣的事情?”,張藝璇陪着念昔,嘆了口氣問道。
最近發生這麼多事情,教她這樣堅強的人都覺得很惆悵,無可奈何,不知道念昔是怎麼挺過來的,在心裡是佩服這個小女人的。
“我也不知道,他剛剛看我的眼神那麼陌生,對我的態度那麼兇狠,比陌生人還惡劣!”,溫暖的陽臺上,念昔揚着頭,深吸口氣,傷感地說道。
“你也別擔心,他醒過來,沒有生命危險就是好事了,我們該高興的!”,張藝璇捉起她的手,微笑着說道。
念昔轉首看向張藝璇,然後點頭,先是苦澀的笑,然後是釋然的笑,“是啊,只要他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他們三個人,都好活着……
“念念,有句話,一直沒機會跟你說,現在,我很想對你說,對不起!”,她看着念昔,愧疚地說道。
“藝璇姐,怎麼這麼說呢?是我應該要感激你纔是!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們母子三人的照顧,真的感謝!”,念昔看着張藝璇,誠心地說道。
張藝璇只是搖着頭,吸了口氣,嘴角擎着微笑,“這些都是我答應墨寒哥,是我應該做的。八年前,我是墨寒哥的幫兇,明明知道他對你仇恨,從沒勸過要他放棄仇恨,還覺得你活該被報復……真的對不起……”,張藝璇喃喃地說道。
“其實那時候,我也是因爲藍沐宸喜歡你,所以,嫉妒你吧。故意在你看到我和墨寒哥在一起時,表現地那麼曖昧,讓你誤會……”,張藝璇愧疚地繼續說道。
念昔卻是苦澀地搖了搖頭,“那些往事就別提了吧!過去了就過去了,這些年,我也已經釋然了。”,念昔啞聲說道。
“所以我才很佩服你啊……別人對你那麼差勁,你都能原諒,遭遇那麼多不公平,卻還能保持一顆寬容的心!而我比起你,真是夠自私……難怪他不會喜歡我……”,張藝璇苦笑着說道。
想起藍沐宸,她的心還是撕心裂肺地疼了。
“藝璇姐,你不要這麼說!我們每個人,都會遇到那個能夠珍惜她,包容她的人,你也一樣!不是你不夠好,是沒有緣分罷了!”,念昔感覺到了張藝璇的悲傷,連忙安慰道。
“傻丫頭,我沒事啦!來我摸摸我的小侄子!”,張藝璇意識到自己失態了,連忙打着圓場說道,一手輕輕地撫摸上念昔凸起的肚子,一邊蹲下身,趴在她的肚子上聽。
念昔嘴角揚着慈祥和幸福的笑,看着像孩子一個頑皮的張藝璇,也很欣慰自己的小寶寶已經健康地成長到五個多月大了。
最近,她每天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看着小寶寶一張張超聲波照片,看着那一點點成形的孩子,心裡就會無比地知足和感動。
“念念,墨寒哥……你,你還愛他嗎?”,張藝璇起身後,對念昔還是問了出來。
愛嗎?念昔淡淡地搖搖頭,“我也不清楚,知道他還活着後,對他的思念少了許多,我想,我還是覺得,只要他活着就好,這樣心裡就踏實了。不管我們有沒有在一起,至少,還是同時呼吸在同一片天空下的。”,念昔淡然地說道。
“也就是說,你不會去找他了?”,張藝璇有些激動地問道,兩個相愛的人不應該是要在一起的嗎?爲什麼……
“找不找其實都一樣……”,念昔喃喃地說道,這時,凌亦鋒已經被推了回來,念昔和張藝璇連忙進了病房。
醫生說,通過腦電波觀察,凌亦鋒的記憶神經並沒受到損傷,按理說不應該失憶的。也有心理醫生說,他可能是心理問題,故意忘掉他想忘掉的事情的。
“凌亦鋒,只要你活着,健健康康的就好,是不是?”,醫生們走後,她和張藝璇守在病房裡,念昔對凌亦鋒說道。
“我是誰?你是誰?”,凌亦鋒一臉冷漠地看着念昔,問道,情緒不像剛剛那樣激動了。
“我是蕭蕭,你是凌亦鋒。”,念昔對他微笑着說道,張藝璇悄悄地退了出去。
“我們什麼關係?”,凌亦鋒的眸子看向念昔的肚子,他又問道,念昔猜不透他現在在想什麼,只是順着他的視線,看向自己的肚子。
“我們是,好朋友。”,念昔這麼回答。
有絲不易察覺的哀傷,從他那雙眸子裡,一閃而逝,念昔並未察覺到。
“你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他又冷漠地開口問道。
“你哥哥的。”,她如實回答。
“凌亦鋒,你真的不想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對不對?不過,這樣也好,想不起來也很好。”,念昔自問自答地說道。
“我哥哥?他在哪?!”,凌亦鋒看着念昔,又問道,語氣有些激動。
他失憶了,還這麼關心哥哥呢,念昔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樣的滋味,有着淡淡的感動吧?爲凌墨寒擁有這樣的弟弟而感動。
畢竟,手足情深。他們兄弟倆這樣的情誼沒有因爲她而變質,這點,令她欣慰。
“他叫凌墨寒,爲救我,失明瞭。現在應該在新加坡吧……”,念昔忍着喉嚨的哽咽說道,一股愧疚感從心底蔓延開,突然就那麼心疼凌墨寒了。
每當閉上眼睛,感覺到黑暗時,她總在想,他會不會很恐懼這樣的黑暗,行動上會不會不方便,他是那樣要強的一個人啊,能不能忍受自己是個盲人的事實?
凌亦鋒的眸子裡,又閃過一絲痛苦。
念昔還是沒有察覺到。
“既然這樣,你爲什麼不找他?!怎麼會在我這裡?!”,凌亦鋒瞪視着她,激動地吼道,他的臉色很蒼白,是那種長時間沒有見到陽光的,病態的白。
雙頰瘦削,顴骨凸出。
但即使瘦得很厲害,他的輪廓,五官,依然那樣俊帥。
她被他的問題問住,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講述曾經發生的那麼多事情,“凌亦鋒,你想我去找他嗎?”,她淡淡地問道。
自己也是茫然的,找到他,又怎樣呢?
能夠冰釋前嫌地在一起嗎?
她這樣問,當做凌亦鋒沒有失憶一樣地問。凌亦鋒擡眸,看着她,“不管我的事情,以後別出現在我的面前!我不想讓別人戳着脊樑骨說我勾搭大嫂!”。
一字一句,冷漠地說道。
念昔怔了怔,他這麼說,其實是在變相地諷刺她吧?諷刺她勾搭他?
心口顫了顫,凌亦鋒,你冤枉我了!她想反駁,卻終是沒有,挪動步子,狼狽地朝着門口走去。
她也不可能和凌亦鋒在一起的。
凌亦鋒現在失憶了其實也算是一種解脫吧,挺好的。她推開門,出去,輕輕地關上。
她離開後,凌亦鋒虛弱地翻了個身,兩滴淚水落下,墜落在枕頭上,暈染開……
凌亦鋒的身子還十分虛弱,他的脾臟在受傷那晚的搶救手術中已經被摘除了,現在只剩下一隻副脾,雖然脾臟的免疫功能可以由其他器官代替,但對凌亦鋒今後的免疫功能還是會有影響的。
白色的貓咪從他身上跳下,男人高大的身影站立起,手裡拄着一根盲杖,邊走,邊摸索,一隻手裡還端着托盤。
他朝着廚房的方向摸索而去。
偌大的宅子裡只有他一個人,一步步地朝着廚房走去,摸索到洗水池,他將手裡的托盤放在一旁的流理臺上。
“啪——”,剛放下,托盤墜落,碗碟發出清脆的聲響,男人皺眉,一臉的懊惱。
真沒用!
他在心裡這麼咒罵着自己。
氣憤地甩掉盲杖,他蹲下身子,伸手摸索着地上的碎片,撿起。鋒利的碎片割破了他的手指,他像是沒感覺一樣,繼續撿着。
鮮血淋漓,灑落在地板上,觸目驚心。
“先生——先生請住手!”,中年男管家進來,看到這血腥的一幕,連忙大吼,跑上前,要阻止他的動作。
“滾!給我滾出去!別管我!”,他暴吼,管家嚇得只能離開……
這時,又一道高挑的黑色身影走進來,南宮銘在看到如此狼狽地蹲在地上,摸索着撿着碎片,一手鮮血淋漓的凌墨寒時,他嘴角那一向輕佻的笑,收斂住。
這個凌墨寒的第一大損友,今天對凌墨寒特別,特別心疼。
“你這是何苦?”,南宮銘的深眸裡染着哀傷,雙手插在褲袋裡,暗暗地舒了口氣。
“你他媽滾!給我滾!誰讓你來的?!”,聽到南宮銘的聲音,凌墨寒暴吼,一臉的狠戾。
“你躲在這能怎樣?!凌亦鋒失憶了!不要蕭念昔了!你要她一個人挺着大肚子,怎辦?!”,南宮銘衝上前,揪住司徒漠的領口,將他拖起來,瞪視着他那張瘦削的臉,厲聲吼道。
凌亦鋒失憶?
凌墨寒蹙眉,有些難以相信,腦子裡又浮現起念昔的臉,卻想象不出她挺着大肚子的樣子是什麼樣的……他沒看過,所以,想象不出來。
“那也比被一個瞎子連累好!南宮銘!我他媽瞎了!我是個什麼事都不能做的瞎子!我是瞎子!我看不見!我只會連累她!”,司徒漠暴吼,臉上帶着猙獰,那雙眸子裡少了神采。
“只要你他媽願意!住醫院,接受治療,等人捐獻角膜,實在不行,我他媽犯法去挖死屍的眼睛給你!只要你給我振作起來!遇到事情不要他媽跟縮頭烏龜一樣躲起來!你這樣,那個蕭念昔會更加瞧不起你!”,南宮銘對他劈頭蓋臉地咒罵道。
司徒漠怔了怔,然後笑了,“報應,這是報應!難道你不知道嗎?!這是我活該!我應得的!死過一次,我遭受的還不足以謝罪!現在瞎了,更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了,這纔是對我最大的報應!死了,可以解脫,活着,只能飽受煎熬和痛苦!”,凌墨寒厲聲吼道。
他吼得那樣聲嘶力竭,令南宮銘怔住。
“所以你不用勸我!趕緊給我滾!”,凌墨寒又吼道。
“迂腐!什麼狗屁報應!事在人爲!凌墨寒,你是心裡太過愧疚纔會這麼想,但也要分清楚,什麼纔是最重要的!她一個女人,挺着大肚子,帶着孩子,無依無靠,你讓她怎麼過?!”,南宮銘又吼道,這是他生平第一次這麼認真和凌墨寒說話。
凌墨寒只是很用力地,狠狠地推開了南宮銘!
“你要是敢告訴她我的下落,我立即撤股!”,他危險道,不過,她也不可能會來找他的吧?要找,早就來了。
她愛凌亦鋒,失憶了又怎樣?相信只要凌亦鋒深愛她,一定會記起她的。
南宮銘沒法跟倔脾氣的凌墨寒溝通,無奈地離開。
時序進入四月,春暖花開的季節。
陸雪蔓審判的日子,念昔出庭了,看着戴着手銬,臉上留下一道恐怖疤痕的陸雪蔓,念昔心裡五味陳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