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壽天走後,葉贖惡又是幾聲長笑,沒有人知道爲什麼他那麼愛笑?或許他是在用笑聲掩蓋自己內心的空虛,亦或許是發自內心的高興,如今的局面,如今的大勢所趨,再加上他口中那所謂天衣無縫的計劃,他確實有資格笑。
笑完之後,葉贖惡站起身來,對着那數十樽靈牌,收起笑容表情很嚴肅的樣子,也只有在這些先輩面前,他才能坦誠相對,說出自己的心裡話,因爲這些已經死去的人,卻永遠的活在了葉贖惡的心中,他們是葉贖惡堅持的信仰,是他們留下的未能完成的心願,讓葉贖惡不擇手段,不惜得罪天下,窮其一生也要努力的去完成。
確實像溫楠這樣的人,他依然會把報仇時刻的放在心中,更何況是葉贖惡,一個家族,一個王朝的大仇,他也有他堅持下去的理由,所以根本就沒有辦法說誰對說錯,他們都有必然的理由,他們在尋仇的路上或多或少都會犯錯,不同的是葉贖惡在尋仇的路上,有樹立了更多的仇恨,所以他面前就只有兩條路,一條是必須成功,還有一條就是失敗之後接受世人的唾棄和屠戮,所以他沒有選擇,只有用盡一切力量,成王敗寇,一直是江湖世道上,亙古不變的定律。
葉贖惡久久的凝視着這些木碑,堅定的眼神,是他對列祖列宗的承諾,過了一會才慢慢的說道:“各位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孫葉贖惡,時至今日還沒能讓你們的靈魂安息,但是你們在天上應該也能看到,如今的天下大勢已經在我的掌控之中,完成復興的長夢,也只是時間的問題,我會讓我們大元的勇士旗插遍這個世界每一個角落,讓世人知道大元朝的勇士纔是這個世界上真正的王者。”
說罷,葉贖惡沒有再說下去,只是靜靜的注視着這些木碑,久久的才離去。
溫楠和重曲藏身的這道半掩的石門,就在葉贖惡的眼皮底下,但是他爲什麼沒能發現,不是他沒能發現,而是這道石門已經這樣半掩着有幾十年了,他又怎會在意,這已經成爲了一種習慣,也正是這種習慣又救了溫楠和重曲一命。
待到葉贖惡走後,他身後那羣黑衣死士也跟着離開了這個房間,等待這裡的人都走完了後,一切安靜下來,溫楠和重曲才慢慢的走進這個房間,這裡面依然是燈火通明,或許這裡的光亮就一直未曾熄滅過,葉贖惡也萬萬想不到溫楠和重曲居然會來到這裡。
進到屋裡,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那些靈位案前所擺設的水果,對於這兩已經快餓瘋了的人來說,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兩人看到這些東西之後,互相意會了一個眼神,然後便走上去吃了個天昏地暗,案上的水果已經吃的差不多了,滿地的果皮和殘渣,整個屋子一片狼藉,看來他們也真的是餓瘋了,吃飽了,此時此刻最重要的就是坐在地上好好的休息和消化一下。
溫楠和重曲看了看周圍一片狼藉的景象,都不由的笑了笑,重曲說道:“溫兄,你吃飽了沒有?”
溫楠笑着說道:“吃飽了,怎麼你還沒有吃飽嗎?沒有的話,那裡還有一些。”說溫楠指着案前還剩的兩個蘋果。
重曲也笑着說道:“你別開玩笑了,剛纔我已經吃了我這輩子要吃的水果了,現在就是想吃也吃不下了。還剩下的就留給這裡的那些亡魂吧!不然別人可就生氣了。”
說罷,重曲和溫楠也都笑了起來,兩人靜靜的躺在地上,臉上洋溢着滿足的微笑,對於兩位快要被餓死的人來說,一頓飽餐的重要性,從二人的臉上喜悅的笑容便可以看出來。
過了一會,溫楠才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或許是剛纔吃的太急了,現在肚子裡面有點難受吧!溫楠對着重曲說道:“重曲,如果讓你去當皇帝,你願不願意?”
重曲肯定的說道:“不願意。”
溫楠說道:“爲什麼呢?”
重曲想了一會,或許他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因爲從來心裡也沒有這個概念,想了一會他還是說道:“我也說不上來具體是爲什麼?反正我就喜歡閒雲野鶴的生活,讓我去過那種深宮大院的生活,還不如讓我去死。”
溫楠說道:“我想的也是和你一樣的,但是我就不明白爲什麼會有人喜歡這樣的生活,而且願意爲了這一切付出所有的心血,不惜與天下人爲敵。”
重曲說道:“說白了還不是爲了金錢和權勢,這兩樣東西一直是古往今來,不管是英雄好漢還是惡徒草莽,都在追逐的東西,雖然我不知這些東西能給生活帶來一些什麼,但我知道着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因爲這兩樣東西,害死了多少的人,又讓多少完整的家庭最後顛沛流離,生不如死。”
說吧,溫楠也點點頭,此時此刻重曲說的話,也就是溫楠心中所想,兩個人能走到一起,生死相許並不是一時的義氣,也不是一點點的恩惠,還需要心心相惜的靈魂,也需要共同的人生觀和價值觀。重曲和溫楠相識相知並不久,但是如今卻能生死與共,並不是因爲溫楠對重曲有過救命之恩,更是一種無形之間的信任。
休息了一會,溫楠和重曲才慢慢的從地上站了起來,現在吃也吃飽了,這個地方畢竟不宜久留,還是儘快離開的好。
站起身來,溫楠看着這些靈位說道:“各位前輩,今日我們打擾實屬無奈,謝謝你們的水果。我不知道當年你們家族有着怎樣的仇恨,但是時至今日,已經是幾百年過去了,我可以理解你們的仇恨,因爲我和你們一樣也揹負着血海深仇,但是如果報仇是建立在濫殺無辜之上的話,這就不是報仇而是作孽,各位前輩都是前朝皇室遺族,更應該懂得體恤百姓,爲天下蒼生着想,而不是像如今的葉贖惡那般不斷的殺人,殘害英雄,無視人命,天理昭昭,報應不爽,他今日所犯下的錯,總有一天會償還的。”
說罷,溫楠和重曲還是很有禮貌的向這些靈位鞠了一躬,雖說敵我分明,但死者爲大,作爲後輩一個禮節還是不能吝嗇。
轉過身,溫楠指着那個階梯通道說道:“他們剛纔就是從那裡離開的,想必那裡一定是出密室的路,我們就從這裡離開吧!”
重曲說道:“好吧,如今也只有這一條路了,現在我們兩人武功盡失,一切行事都要小心,切不可再衝動了。”
溫楠知道重曲的這番提醒,是擔心自己遇到葉贖惡再衝動,以免白白丟了性命。溫楠笑着說道:“兄弟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那事不宜遲,我們走吧!”
說罷,兩人便朝着階梯的方向走去,走了很久也見不到頭,而且一直在往上走,兩人都感覺都點累了,但是他們不能停下只能儘快的離開這個地方,既使累了也要堅持。
實際上這也在他們的意料之中,因爲之前他們一時都在往下墜,下墜都墜了那麼久,可想而知往上走更需要時間,再加上兩人如今武功盡失,這對他們來說簡直是登天還要難。
但是他們沒有放棄,還是一句退縮的話都沒有說,因爲他們沒有退路,留在這裡就等於死亡,他們不能就這樣死去,還有很多的事情需要他們去做。
又走了很久,他們的腿已經開始有點不聽使喚了,每一步都十分艱難,但是溫楠看看重曲,重曲再看看溫楠,兩人就這樣一直用眼神去安慰和激勵對方,告訴對方一定要堅持下去。
最後兩人幾乎都是在用爬的方式,他們終於爬出了長長的石梯,來到了一座木屋內。
他們也慢慢的從地上站了起來,看着前面的那個門,溫楠和重曲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因爲直覺告訴他們,從這裡出去就可以離開這個死亡之地。
溫楠毫不猶豫的推開了門,重曲也跟在身後,一陣耀眼奪目的光映入他們的眼簾,照在他們的臉上,在黑夜中呆了這麼久,突然間如此強烈的光線,他們多少有些不適應,兩人經過很長時間的去調整最後才慢慢的睜開眼睛,看着霞光萬丈的朝陽,兩人臉上終於可以縱情的大笑,這不僅僅的是一縷光束,這更是希望,一種生存下去的希望。
或許在世人的眼中,朝陽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但是他們永遠體會在黑夜中掙扎了不知道多久,然後重見的光明那一刻的欣喜。
溫楠高興的看着重曲,重曲也高興的看着溫楠。
溫楠說道:“重曲,我們出來了,我們活了下來。”
重曲也回答道:“沒錯,溫兄我們居然活了下來,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的確在他們還沒有走出木屋門之前,所有的話語都不過是在給對方激勵打氣,他們也沒有把握一定可以活下來,如今面對這坦誠的朝陽和熱烈的光芒,他們終於可以大聲說道,自己活了下來。
四下觀察了一下,這個地方是一處山頂的位置,這處山峰也是這裡羣峰中最高的一處,視野可以看到幾十裡外的風景,那麼這是溫楠心中的疑問便油然而生,這是什麼地方?
重曲也看出了溫楠心中的疑惑,自己也四下觀察了一番,這個地方反而重曲有點熟悉,他畢竟在邊刑魔教生活過一段時間,雖然那時自己只是一個沒有意識的殺手,一具行屍走肉,但是記憶這東西是無法抹去的,這裡雖然是邊刑魔教的禁地,沒有人可以來到這裡,但或許當初葉贖惡葉帶着重曲來過這裡。
重曲想了一會,慢慢說道:“溫兄,這個地方還是不宜久留,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裡應該還是邊刑魔教的地盤。”
溫楠好奇的問道:“爲什麼?你來過這裡。”
重曲很嚴肅的說道:“沒錯,我雖然不敢肯定,但是我記憶中,在我中蠱毒的那段時間,葉贖惡曾經帶我來過這裡,尤其是我們身後的那座木屋,我記憶非常的深刻。這裡應該是邊刑魔教的禁地,一般情況下沒人可以來到這裡的。”
溫楠四下看了看,說道:“應該沒錯,那個密室只有這樣一條路,葉贖惡一定也是從我們走的那個密道離開的,想必這裡一定還是邊刑魔教。”
重曲說道:“剛纔我們從密道一路出來的時候,幾乎一直都在迂迴的上坡,想必那個密室應該就坐落在邊刑魔教總壇的最下面,而我們現在所站的地方應該就是邊刑魔教的最頂峰。”
溫楠說道:“那既然如此,我們還是應該儘快的離開這個地方。”
重曲問道:“溫兄,下一步怎麼打算的。”
溫楠說道:“沒什麼打算,既然這裡還是邊刑魔教,那就好,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慈蕊救出來,其它的我都沒有想過。”
重曲說道:“我也很想救她,但是溫兄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剛纔死裡逃生,這樣又回去且不是自尋死路,就憑我們兩個現在這樣的情況,連一個普通人都打過,都怎可能敵得過邊刑魔教成千上萬的死士,我重曲爛命一條,死不足惜,可是溫兄不一樣,你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葉贖惡的大陰謀,如今還沒有人知道,你既然知道了這個秘密,你就應該承擔起責任,將他的陰謀公之於衆,以免再有過多的死亡。”
溫楠說道:“重曲,你說的這些,我也曾想過,但是是我把你們帶到這裡來的,如今慈蕊落在葉贖惡的手裡,我又怎可能安心離去,也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樣?她一個女人,什麼都不會,她是無辜的,我不可能拋下她。”
重曲說道:“我相信慈蕊如果知道我們如今還活着,她一定會爲我們高興的,但是她如果知道我們爲救她再次落入魔抓,我相信她一定不會原諒自己。這可能就是她的命,但是我也相信總有一天我們還會回來的,希望她能夠堅持到我們回來救他的那一天。”
聽完這番話,的確說的很有道理,事實也是如此,溫楠無言以對,可是他始終不願意離開,慈蕊對於他來說不只是一種責任,一種愧疚,而是一種發自內心深深的愛,但是如今他別無選擇,留下來無疑是自尋死路,什麼也做不了,只有離開這個黑暗的地方,纔有可能捲土重來。慢慢的溫楠的眼淚滑落在地,這是無助的淚,這是愧疚的淚,這更是對自己心愛的人的深深抱歉。
以前的溫楠總是能在任何地方,神奇的出現,再難救得人,只要他相救就一定能夠救出來,只要他想殺的人沒有一個能夠逃得掉,但是如今他手中的劍已經變得無比沉重,似乎舉起來已經都很困難了。正如金壽天口中所說的那般,溫楠和重曲任何一人都可以獨步武林,但是如今他們連自己的愛人都救不了,不是救不了,而是不能去救。
一番心裡的掙扎,溫楠站起來說道:“重曲,你說的有道理,我們下山去吧。”
重曲問道:“想好了嗎?準備去哪?”
溫楠說道:“南盟城,那裡有危險,邊刑義軍出蜀那是必經之路,如果是當初的葉淙,我也不用擔心,如果是從前的葉淙,他也絕對不會擁兵起義,但是如今的葉淙,我都不知道又是什麼樣子了?希望能夠趕在葉淙之前將這個消息通知南盟城的兩位叔叔,讓他們早有準備。”
說罷,兩人便避開大路,因爲這裡的路全部都是邊刑魔教的教徒,將這座山峰圍的滴水不漏,要想離開這裡,對於如今的溫楠和重曲來說,又是一場巨大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