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晨光緩慢的灑向哈爾施塔特鎮乾淨的街道,這個被稱爲最美湖畔小鎮的地方。
這裡安靜而祥和,空氣中一直充斥着淡淡的青草香,這個小鎮居住的人們似乎每個都是藝術家,可以隨意的用木頭雕刻出各種精美的飾品。
在這裡居住的日子裡,我也試着在閒暇時學着去做一些簡單的木雕,可最終都以失敗告終。醜陋的雕刻品,和被這雙笨拙的手劃傷的自己,我似乎一直是這樣,殘破,不完整。
這是我留在哈爾施塔特鎮的最後一天,和來的時候一樣,我沒有大包的行李要收拾,依然是幾件衣服和幾本書。紀念品也只是給爸爸帶了紅酒和袁夢託我帶的水晶飾品。
在哈爾施塔特鎮的這兩年,我如願的遠離了那邊的一切,也徹底失去了與葉易晨和司徒磊的聯繫。甚至連家裡也很少通電話。並不是不想念,而是如果我真的想要脫離他們,就必須要忍耐。
我瞭解他們,我知道他們想要掌握的行蹤有多麼的簡單。同時,我也看不透他們,就像我永遠不知道他們的心裡對我隱藏了多少不爲人知的秘密,和那些亦真亦假的感情。
“劉梓陽,你能快點嗎!”袁夢站在機場門口四下張望着。
“我,我的姑奶奶,我們是來接機,不是來劫機,你叫我帶這麼多東西還要快點,怎麼快啊。”遠處的劉梓陽正提着兩個龐大的旅行包,背上還插着一個足有一米寬的廣告牌緩慢的朝袁夢走來。就像一個馬上就要被處決的囚犯,不得不把頭伸向儈子手的大刀。
“你就是缺乏鍛鍊,而且缺乏常識,你見哪個劫機的還要自備行李?”袁夢大聲的嚷嚷着,甚至都沒有正眼看劉梓陽一眼。
袁夢把插在劉梓陽衣服裡的牌子抽出來,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休息,繼續前進。
“臨死前,能不能讓我吃一頓飽飯。”牌子被摘掉的劉梓陽無奈的說。
“嗯,接到珞琳後就讓你死個明白。”袁夢一臉淡定。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愛上了在空中飛翔的感覺,哪怕是被密封在這精緻的鐵皮禮盒中,盒中的人都帶着自己的喜怒哀樂,起飛降落。但並不是每一個人的目的地都是心之所向的地方。
我在空乘人員的幫助下下了飛機,這一年在哈爾施塔特鎮的獨立生活讓我充分了認清了自己,哪些事可以要強,無謂的自尊又該如何放下。
這裡的冬天果然要比奧地利冷上許多,我下意識的哈了一口氣後緩緩來到出口大廳。
在那邊的生活我一直是一個人度過的,而再次與袁夢聯絡還是一週前的事,她說無論如何都要來接我。
剛進入機場大廳我還沒來得及尋找,遠遠的就看到了一塊斑斕刺眼的接機牌,“夏珞琳”三個鮮紅的大字躍與紙上,四周還懸掛着零零散散的幾個氣球,好像其中有幾個不知是不是因爲漏氣而癟掉的。
她像扛着定海神針一樣扛着那塊牌子四處張望,我想,這麼奇葩的接機牌全世界也就只有她能做的出來了。
“袁夢!”我朝向她揮手大喊。
“夏珞琳!我在這!!”袁夢扔下接機牌便像我跑來。
“臭珞琳,壞珞琳,你這個沒良心的混蛋,扔下我自己去那麼遠的地方,一走就是這麼久,連電話都不給我打一個,怎麼這麼狠心。”袁夢激動的抱着我不肯撒手。說的我好像是個負心漢一樣。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兩年沒見你怎麼變得這麼哀怨了阿。”我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其實心裡的那份激動卻比她還要強烈。
“你手好涼,那邊的溫度應該要比北京暖和吧。你餓不餓,要不要先回家補個覺我們再去吃飯。”袁夢果然還和以前一樣,見到我就關不上她的話匣子。
“喂喂,你倆關心一下我好嗎。”劉梓陽站在一旁終於看不下去了說道。
“對對對,差點把你忘了,快拿來。”袁夢說着接過劉梓陽一路拎着的旅行包開始翻騰。
直到這時我才發現,原來劉梓陽一直默默的站在袁夢身後,一言不發的看着我們。我沒想到他也會來接我,更無法想象他是以怎樣的心情來面對我的歸來,甚至從我走後他心裡該有多麼厭惡我,厭惡那個曾經與他一起瘋,一起鬧過的夏珞琳。
在奧地利的這段時間我一直都不敢去想這些。更沒想到我回來的第一天就能見到他,我們面面相覷,很多話都欲言又止的停在嘴邊,駐在心裡。
我很想對劉梓陽說些什麼,還沒等開口,一個橘色的毛毯忽然鋪天蓋地的朝我襲來,披在了我的頭上。
只見袁夢打開剛纔從劉梓陽手裡接過的兩個帆布包,裡塞着滿滿騰騰的衣服、毯子、圍巾這類東西,她正一件一件的把它們拿出來在我身上比量。
“你走的這兩年,我也不知道你是胖了瘦了高了還是矮了,只好多帶一些東西來備用,北京不比奧地利那麼暖,夜裡風又大又冷,你圍巾毯子都蓋蓋好。”袁夢說着,聲音越來越小。
我知道,她哭了。她低着頭默默的把包裡覺得可用的東西遞給我。略長的劉海遮住了她的眼睛,手卻不住的在臉頰擦拭着,她早已不是以前那個只會看着我傻笑的蠻丫頭了,她的心裡埋下了更加細膩的種子,而時間也讓我們每個人心裡的那份成熟與堅強發了芽。
“袁夢。”我輕輕的叫了一聲。
“嗯,怎麼了?這些都不合適嗎?”袁夢停下忙碌的手看着我。
“對不起,再也不會離開你這麼久了。”我把袁夢攬進懷中,輕輕撫摸着她毛茸茸的頭髮,那感覺和以前一模一樣,像一頭溫馴的,還沒有長大的小獅子。
“嗯。”說着,袁夢在我懷裡毫不掩飾的大聲哭起來,邊哭還邊說着我已經聽不出是什麼的話。
的確,這次是我太過自私和任性了,我和袁夢的友情並沒有像我想的那樣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漸行漸遠。以前發生的一切都如過眼雲煙一般飄散,似乎忘記了當初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而那些人和那些事卻又像昨天才出現在生命中一樣清晰。
回家的路上,我邊聽着袁夢滔滔不絕的講他自己的事情邊看着窗外的景色,這裡一切如故,除了路旁多了幾間小店外都與之前無異。
而我和劉梓陽依然一句話都沒有說,袁夢的全部心思都集中在我身上,完全把劉梓陽晾在一旁,無暇顧及。
每次當我想偷瞄一下劉梓陽的時候,卻總是發現他也看着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一直盯着我看,更不敢與他相視太久。
到家已經是深夜2點多,劉梓陽攔住執意要在我家留宿的袁夢,兩人一起打車回家去了。
我打開門輕手輕腳的進入房間,房間裡空空的,除了一些不便帶走的東西以外基本都被搬空了。每個房間都很乾淨,不像是很久沒住過人的樣子。
“我回來了。”
我自言自語着把行李扔到一旁,簡單的梳洗了一下後便上牀睡覺。枕頭上還殘留着熟悉的味道,媽媽的味道。整個房子裡四處都一塵不染,不知是誰經常過來把它打掃的這麼幹淨。
是的,這纔是我的家,無論你們是否還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