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黎平自然不會放過豬肉佬,但是也沒有傷他的性命。將關心的情報一一問出之後,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豬肉佬就被丟到了中心城區的警務處大門口。警方眯着眼睛也知道這案件是什麼人做下來的,可是上頭來了新命令,他們也不能拿程黎平怎麼着,只能先將豬肉佬送往醫院救治,並且開始錄取豬肉佬的口供。
豬肉佬將自己犯下的所有過錯全部老老實實的交待了一遍,包括小時候偷偷跑別人牀上尿牀,跑到女同學廁所牆洞裡偷看等醜事。但涉及到誰人把他打成這樣的問題,豬肉佬就一個字也不吭了。被警方問的急了,豬肉佬斜着眼睛直叫喚:“自己摔的,警官,自己摔傷了也犯法嗎?”
年輕的警員沒好氣的回答道:“摔傷自然不犯法,不過根據你的罪名,敲詐勒索有傷風化,參賭鬥毆倒賣假貨,不在監獄裡頭坐幾年牢,是休想再出來的啦。”
豬肉佬聽了這話居然喜不自勝,一臉急切的說道:“那正好,那正好,求之不得。”
年輕的警員撓了撓自己的腦袋,簡直不知道這傢伙到底中了什麼邪。回到辦公室和同事一交流,老警官笑道:“這傢伙被人打怕啦,想坐牢避禍呢。”
年輕的警員驚訝的說道:“誰能把這種老油條打的怕成這樣?長官,我請求調查他這幾天的活動蹤跡,將那羣施暴的人依法查辦。”
老警官呵呵笑道:“算了,算了,民不報官不究,那些人也算爲民除害了。”
年輕的警員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能一個人坐在那裡發呆。臨到下班了,老警員才拍拍他的肩膀告訴他:“阿光啊,別總想着把所有違法的人都抓走。有些人違法,對市民卻是有利的,你一定要搞清楚這一點。咱們當警察的,槍口未必時常用得到,但手銬該鬆一點的時候,你記住了,千萬不要含糊。”
“長官,你是說……”
“等等,阿光,我可沒說。”老警官笑道,“而且有些人啊,連軍隊都不願意去招惹,咱們當警察的,最好還是不要去管太多了。保證市民的正常生活,足夠了。”
“可是……警校裡訓練的時候,老師一再教導我們,眼中不要容忍一切罪惡的存在。”
老警官高深莫測的笑了:“阿光,教的是理論,面對的卻是現實,你慢慢會懂的。”
維多利亞港外,一間潮汕風格的餐廳裡,程黎平和劉衛國等人正在這裡吃飯。在一起共事了這麼久,除了在貝殼飯店時的那些日子,他們還從來沒在一起聚過餐。遺憾的是,九爺和程紅彬那幫人還在紅島的地下暗堡裡,除非他們打回去,否則他們沒辦法重見天日。
程黎平心裡很焦急,但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來,畢竟他的父母都在紅島上。劉衛國心知肚明,不過他只悶頭陪着程黎平喝酒,一句話也沒有說。
鄭彤也跟着過來吃飯了,不過她跟胡鬧丁二坐在一起,一直打聽的都是程紅彬以前的生活經歷。這兩個小子跟程紅彬可沒多大的交情,不過在黎城待的時間久,多多少少也瞭解一下,於是便把程紅彬被陷害後亡命江湖的往事講了一遍。
鄭彤聽着聽着,情不自禁的流下兩行眼淚,原以爲那傢伙輕佻荒誕,想不到竟然還有如此不堪回首的過去。程黎平瞟了一眼,心裡暗暗替紅彬高興。
正坐在那裡吃飯,程黎平的手機響了起來。看看來電號碼,是從內地打來的。接聽後,那邊傳來杜德永的聲音。“老夥計,還認識我麼?”杜德永大大咧咧的問。
“杜副局長,升的挺快啊。”程黎平笑道。
杜德永幽怨的說道:“再快也沒你快啊,前年還推車賣水果呢,現在都他媽成國王了。呃,不好意思,說句口頭語,應該不會被你砍頭吧?”
程黎平哈哈大笑:“我現在可是個有家不能回的流浪漢,什麼國王不國王。說吧,你有什麼事?”
杜德永道:“想請你幫個忙。”
程黎平道:“說吧。”
杜德永道:“抓到許俊霖,請先把他交給內地警方,有困難嗎?”
程黎平皺了皺眉,要是把許俊霖交回去,那他就死定了。按照他在內地犯下的罪責,足夠槍斃三十回了。自己已經答應過許璟雯,這個幫實在沒法幫。看程黎平不回話,杜德永又道:“老夥計,我可沒求你辦過什麼事,好不容易開次口,你可不能不給我面子。”
程黎平道:“他是香港公民,交給你,你也不能判他啊。”
杜德永不滿的道:“什麼香港不香港,香港97年就回大陸了。好啦,我也不瞞你,審我是沒權利去審,不過我想找他落實一件案子。”
程黎平皺眉道:“什麼案子?”
杜德永遲疑了片刻,但最後還是決定對程黎平和盤托出:“知道陳卓遠嗎?”
程黎平笑道:“譚家霖的秘書是吧,知道,不是說他被謀殺了嗎?怎麼,主謀是許俊霖?”
杜德永很嚴肅的說道:“沒錯,就是他派人暗殺的陳卓遠。”
程黎平愕然一驚,許俊霖在黎城的生意都是陳秘書幫着介紹的,他爲什麼要派人殺死陳卓遠呢?難道是爲了殺人滅口?但是這也不合邏輯啊,許俊霖是民,陳卓遠是官,而且他的身份很敏感,是譚書記的秘書。許俊霖這麼聰明的人,怎麼可能會幹這麼愚蠢的事情。
除非這個滅口的指令,是譚家霖那邊下給許俊霖的。
想到這裡,程黎平悠悠的笑了,道:“你是想要替罪羊呢,還是想查事情的真相?”
杜德永沒好氣的道:“這不廢話嗎,我又不吃烤全羊,要個替罪羊有什麼用?”
程黎平笑道:“那你先去問問杜書記,他允許你查下去,你再來找我。”
杜德永愣了,這事兒怎麼又牽扯到杜德仲了?掛了電話,杜德永猶疑再三,還是驅車前往區政府拜訪杜德仲。杜德仲正在辦公室裡處理公事,面前的椅子上坐着黎城的招商局長、規劃局長等人。看見杜德永推門進來,李永忠過來笑道:“杜大局長上門,怎麼不通報一聲啊?”
杜德永苦笑道:“誰想到這麼晚杜書記還在這忙活啊。”
李永忠道:“杜書記晚上十一點之前可沒離開過辦公室。”說着又補充了一句:“每天都是。”
杜德永回頭看了一臉嚴肅的杜德仲一眼,嘆道:“都說當官是最輕鬆的工作,但那是對庸官而言。照我說啊,當個好官可比什麼工作都累多了。”
李永忠拉着杜德永走出辦公室外門,兩人並肩站在門口的過道上。“行了,別胡扯了,”李永忠說,“這麼晚過來,到底有啥事啊?”
杜德永笑道:“能有什麼事,還不是陳秘書被殺的案子?”
李永忠眼中精光一閃,道:“查到關鍵點了?”
杜德永道:“不錯,抓了一個潮州人,他供述是許俊霖派他們謀殺陳秘書的。許俊霖是香港人,所以我來問問杜書記,看看怎樣跟香港那邊交涉一下。”
李永忠盯着杜德永的雙眼,默默看了一會,突然嘿嘿笑道:“老杜,你沒說實話。”
杜德永故作不懂,憨厚的笑道:“你去局裡打聽打聽,目前確實是到了這個進度。”
李永忠皺眉思考片刻,道:“老杜,如果我是你,這件事我絕不會拿來問杜書記。因爲杜書記的態度肯定很明顯,決不允許你繼續查下去。”
杜德永暗說奇了怪了,怎麼你和程黎平也是同一個意思。李永忠不等他發問,便悄聲解釋道:“許俊霖是來這邊撈錢的,他纔不會主動惹上人命官司。之所以要鋌而走險,那是因爲有人要他這麼做的。陳秘書生活很簡單,沒有什麼經濟或者感情上的糾葛,所以別人殺他,很有可能是爲了滅口。你想想看,是不是這個道理?”
杜德永點頭道:“這一點我也想到了。可是也有可能是許俊霖自己的主意啊,畢竟陳秘書幫他跟一建集團牽線,掌握了不少內幕。”
李永忠呵呵笑道:“你是破案破的太多腦子迷糊了。許俊霖現在是不是已經嚴重違法了?”
“是啊。”
“我們拿他有辦法嗎?”
“暫時還沒有,不過一定會有的。”
李永忠繼續道:“既然如此,那說明他沒什麼可顧忌的,對不對?那他又何必要殺死陳秘書滅口呢?”
杜德永不說話了。其實他也早就想通了,許俊霖不會平白無故的幹這種殺人的事。但是話說到了這裡,背後的意思是什麼,每個人心裡都有數了。陳卓遠是譚家霖的秘書,他掌握的秘密肯定大多數跟譚家霖有關,而且譚家霖跟許俊霖也相識,由此看來,這命案很大可能跟譚家霖脫不開關係。雖說譚家霖暫時被停職了,可他的級別還保留着,說不準隨時可以恢復領導幹部的身份。再加上他是文開樹的親外甥,真把火燒到他頭上,除非是嫌自己的烏紗帽戴的太長久了。
杜德永冷笑道:“沒有確鑿的證據,暫時不多說這個。只要我查出來是他,拼着仕途不要,我也一定不會放過他。”
李永忠笑道:“你是個好警察,這個我們都明白。不過你有沒有想過,到時候他沒進去,你先完了。”
杜德永斜睨着眼睛,道:“我可不怕。”
李永忠道:“你不怕,黎城的市民怕啊。他們可不想失去一個好警察。行了,一會兒給杜書記交流一下,上級肯定有佈局的,你別意氣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