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蘿城,首先要解決住的問題,而這裡並非是熱鬧繁華的大城池,客棧有且只有一家。
所以古艮直接帶他們來到這家客棧,這是一座四層的六邊形塔狀建築,外面沒有任何顯示其是一家客棧的標誌,別說招牌了,就連櫃檯都沒有一個。
“這裡是客棧嗎,怎麼不見掌櫃的?”離落四周打量了一圈,奇怪的說道。
古艮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走到一個角落,那裡放着一個特別大的青缸,比人還高出一截,上方掛着一個拳頭大的青銅鈴鐺。
他拉住鈴鐺的線,使勁扯了扯,那青銅鈴鐺就“咚咚咚”的響了起來。
接着,便發生了讓離落三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只見從那口大缸中慢慢冒出一個東西,然後那東西又緩緩的探了下來,赫然是一個三角腦袋,在昏暗的角落中,兩隻黃色的眼睛發出滲人的幽光。
隨着身子漸漸冒出,小桶粗,青色的雲狀斑紋,離落等人才看清,那竟然是一條蟒蛇。
凌雪當即就有些害怕,朝司然背後躲了躲,離落雖然有過一條小蛇寵物,但素貞是那種白白的,小小的萌蛇,和眼前的龐然大物完全不是一個次元的。她嚥了口口水,按捺住奪門而逃的衝動,看着古艮,希望他給個解釋。
那蟒蛇只伸出一截身子繞着大缸一週,脖子朝前伸着,左右搖擺,吐着信子用陰冷的目光打量着來人。
古艮卻完全不怕,他如見老朋友一般和蟒蛇打着招呼,“阿青,好久不見,你還是老樣子啊。”
說着便從腰上扯下一隻野兔丟了過去,這是他在來的路上打的,還有一隻山雞,還以爲是準備烤了吃,沒想到是用來給蟒蛇投食的。
而那蟒蛇頭一伸就張嘴接住半空的野兔,沒費什麼勁就整隻吞了下去了,然後又意猶未盡的看着他身上的另一邊掛着的山雞。
“你個貪吃鬼,這是我們的晚餐,算了,給你吧。”古艮又將山雞也解下來拋過去,蟒蛇又是一口吞掉。
“現在你吃飽了,就讓我們先上去休息吧。”古艮指了指樓梯說道。
那蟒蛇好像聽懂了他的話,慢悠悠的將身子收回去,漸漸縮回了缸裡面。
離落這才鬆了口氣,可以自由活動身子了。見古艮帶着他們準備上樓,心裡一急,拉住他說道:“這就是你說的唯一客棧,我們真的要住這裡?”一想到有條大蟒蛇存在,她就覺得渾身不自在,睡覺都睡不安穩吧。
凌雪也非常認同的點頭,雖然動起手來,她可以輕易的要那條蟒蛇的命,但一看到那陰冷可怖的蛇類,她心裡也有些毛毛的。
古艮吃了一驚,這一路上他見識過三人的身手,從未覺得他們會害怕那條守門蛇。此刻聽了兩人所言,才暗道是自己疏忽了,不管她們再怎麼厲害,也是女人,會害怕也正常,只是……
“三位放心,阿青是一條通人性的蛇,不會無故攻擊人的,除了晚上,白日裡它都是待在那個缸裡。”
“那……這裡沒有人?”難道這客棧是那條蛇開的?想想都覺得不太可能。
古艮笑了笑,說道:“是我沒說清楚,這裡自然是有人的。不過此時應該正好外出了,阿青便是人飼養的,平日裡也會幫忙看看門,捉些獵物回來。”
見她們還在猶豫,古艮又說道:“這裡的老闆是我朋友,你們就放心住下吧。”
聽到他這麼說,又沒有別的選擇,離落三人只能依言住下。
上到二樓,古艮便“咦”了一聲,然後繼續帶着他們上到三樓,雖然這次他沒有說話,但臉上的狐疑更甚,直到了四樓頂層,環視一週後才鬆了口氣。
離落從剛纔就注意到,因爲這六邊形的建築格局,房屋的樓梯是在正中間,從二樓起,每一層有六間房,成環形分佈,中間是走廊。
古艮指了指其中一間屋子,“除了這間有人住,其餘的房間你們可以各自挑一間。”
有人住的那間屋子,門上插了一束鮮花,其餘的則沒有。離落想起剛纔路過的二三樓,好像每道門上都插了鮮花,也就是說,已經有人住下了吧。
“你不是說這裡很少有外人來嗎,怎麼都住了那麼人?”
“是啊,以往可沒有這種情況。”古艮也覺得奇怪,所以看到二樓全住滿人時,才忍不住咦了一聲。
“或許是因爲巫主傳位之事吧。”司然淡淡的說了一句,然後走到其中一間屋子,“我就住這間。”說完便直接推門進去了。
“那我住旁邊這間。”凌雪也選了屋子。
離落也隨便選了一間屋子,反正都差不多。
推門進去,裡面並不大,甚至有些擁擠,一張狹小的牀榻就佔了一半的面積,窗邊支着橫木板,算是桌子吧,擺着些花草和茶具。
出門在外,倒也不能講究了。只是,這麼小的地方要怎麼沐浴呢?
古艮愣了一下,才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這裡的人從來不燒水沐浴的,都是直接去河裡洗澡。
這麼奔放!
沒辦法了,哪怕她靈魂來自於解放思想的新世紀,也做不到大白天的去河裡光着身子洗澡,還是先好好補一覺,等半夜約凌雪一起去吧。
和凌雪他們打了聲招呼,離落就直接躺在牀上昏睡過去。
這幾日都在拼命趕路,晚上也只能睡兩三個時辰,而且因爲叢林潮溼悶熱,蚊蟲也多,即便睡覺也睡不安穩。所以每個人都很疲倦,接下來還要去尋找巫寨,誰也不知道會遇到些什麼事,必須養足精神再出發。
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離落被外面吵雜聲吵醒,迷糊中翻了個身繼續睡,只是這房子的隔音效果實在太差,即便用手捂着耳朵,那噼裡啪啦的聲音還是吵得她無法入睡。
“搞毛啊,煩死了!”離落鬼火的坐起身子,下牀時才發現天色已經黑了。
不知道是什麼時辰,看來睡了一下午。推開窗子朝外面看去,黑漆漆的一片,有着零星幾點燈火。反而是夜空的星河異常美麗,點點繁星猶如嵌在黑幕上的寶石,又似深海中的耀眼的珍珠,在縹緲如煙的星河中閃爍。
不過,離落剛沉醉在星空的美麗中沒多久,就被剛纔聽到的嘈雜聲打斷了。她從窗子這裡看去,什麼也看不到,聽聲音的話應該是在另一邊,也就是客棧的門口位置。
原本不想多做理會,但她無意中聽到古艮的聲音夾雜在裡面。雖然古艮作爲嚮導,是聽從狼頭的安排,但此人一路上任勞任怨,耐心細心的給他們講解南水國的地勢特點及各地風俗,離落對他印象不錯,如果下面的紛爭牽扯到他,肯定不能坐視不管。
於是她直接從窗子飛身出去,繞到前面正門方向,輕飄飄的落在一旁的木棉樹上,朝聲音來源看去。
只見門口站着一羣人,明顯分爲兩方陣營,面面相對,有些劍拔努張的架勢。
古艮手持一把彎刀,擺出防衛的姿勢,憤恨的看着對面的人。他身後盤着一個巨大的影子,正是被喚爲阿青的那條青蟒,不同於之前默然閒懶的樣子,此刻阿青身子蜷縮着,像一張拉緊的弓,冰冷的眼眸射出怨毒的寒光,猩紅的信子“呲呲”的伸吐着,時不時露出兩顆青白獠牙,死死的盯着來人。
而惹得古艮和阿青全神戒備的那些人,共有六人,其中一人手持長劍直指古艮,嘴裡冷笑道:“怎麼,你要替那畜生報仇?”
剛纔他們進店投宿,因爲見不到老闆,便大聲嚷嚷了幾聲,誰知那條青蟒突然冒了出來,把他們嚇了一跳。此人驚惱下,二話不說就拔出劍朝青蟒砍去,雖然阿青被人圈養,但每到半夜它都會出林子裡覓食,對危險的感知還是很靈敏的,身子一側就躲開了那人的攻擊,然後長着血盆大口朝他咬去。
但阿青半截身子還在缸裡,速度就沒那麼快,那人靈敏閃開,順道揮劍砍了一下,青蟒頓時皮開肉綻,疼得扭動起來,鬧出了很大動靜,這纔將在偏房準備晚飯的古艮吸引過來,有了現在對峙的一幕。
“你們是什麼人?爲什麼攻擊阿青?”古艮能看出這羣人不好對付,心裡暗驚,怎麼那麼多人跑來偏遠的蘿城,難道都是爲了巫寨而來嗎。
執劍男子輕蔑的說道:“我等的身份,你這個鄉野山夫沒資格知道。至於這條蛇,驚嚇到爺就該死!”說着眼裡迸出殺意,區區一個畜生,讓他剛纔被丟了面子,不殺之不足以泄恨。
古艮面色一沉,壓着怒意說道:“想來是你們誤會了,阿青是這家店的守護神,不會無緣無故攻擊人,應該是聽到聲響纔出來探查的。”
“守護神,哈哈哈!” 執劍男子彷彿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好好好,那爺今日就弒神,看它能不能先守護好自己。”說着朝青蟒露出一股殘忍的殺意,死到臨頭,這畜生還敢用那種眼神看自己,冷笑一聲,緊了緊手裡的劍,作勢就要攻擊過去。
“怎麼那麼多人?咦?古艮,你怎麼來了?”就在那人要動手時,從遠處走來幾個人,其中一箇中年男子快步的走了過來,掃了周圍的人一圈,然後停留在古艮身上,神色有些欣喜和激動。
他走進後才發現氣氛不對,雙方竟然持刀相向,這才收斂了神色,狐疑的問道:“怎麼回事?他們是什麼人?”
古艮見到來人才鬆了口氣,瞥了一眼對方,說道:“我趕來的時候,看到那人對阿青出手。”
中年男子這纔看到青蟒受傷了,瞬間臉色大變,快步上前查看,見傷口極深,翻卷的肉都能看到森森白骨,轉身氣憤的叱道:“你們是什麼人,爲何無故打殺我的家人?”
這個人應該就是客棧的老闆,古艮所說的朋友吧,離落猜測着。
不過她的注意力卻被跟在那中年男子後面的三人吸引了,他們並沒有走近,遠遠的看着,其中一個面容俊逸的年輕男子尤爲矚目,一身白衫長身而立,雖然他什麼也沒做,只是那麼淡淡的站着,卻給人一種孤雪霜姿的清貴感。
突然感覺有人接近,離落回頭,就看見司然和凌雪落在身旁,顯然他們也被這邊的動靜吸引而來,不過都默契的收斂了氣息,安靜的朝下方看去。
門口那邊的對峙有些升溫,執劍男見那中年男子一開口就質問自己,神色更加不善,狂妄的說道:“你說的家人是那個畜生吧,它衝撞了爺,我就大發慈悲替你教訓了。”
“你!”中年男子氣得直抖,雖然阿青只是條蛇,但日夜陪伴着他多年,早已經是家人般的存在了,而且如果不是那些人進到屋子做了什麼,阿青怎麼會衝撞了他。
執劍男子還要說什麼,身後突然輕輕的傳來一聲輕咳,他頓時面色一變,似乎很忌憚的樣子,頓了頓,便將手裡的劍收起來,挑眉說道:“算了,你就是老闆吧,趕快給我們收出六間客房,我就放過那畜生一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