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楊居正的問候，那被稱爲“死一”的人還是沒有出聲，只是微微點頭。
楊居正知道他不愛說話，便不再多說什麼，直接下達命令道：“現在叛軍騎虎難下，明明時時刻刻都在被玉京大陣吞噬力量，但他們卻不能後撤。這不是要面子，而是守住士氣的一種方式。儘管我也很樂意他們這樣，爲我玉京提供大量的儲備力量，此消彼長之下，他們的勝算只會更低。但我想，就算是這樣，也不能讓他們輕鬆。你去吧，不時的騷擾他們。你的任務並不是要殺掉哪一個人，而是要尋找最合適的機會騷擾他們，讓他們籠罩在死亡陰影之下！”
“是。”死一躬身，然後一躍而起，竟直接從觀星臺上跳了下去。從頭至尾，他就只說了一個字。
嗖嗖嗖！！！
一個個死衛都緊隨着死一跳下觀星臺。這觀星臺百丈有餘，但每一個死衛跳下去都是安然無恙。
送走死衛後，一名站在觀星臺頂層入口處的太監在遠處喊道：“楊大人到！”
皇帝朝楊居正看了一眼，然後道：“宣他進來。”
不一會，楊韜來到觀星臺頂層，先給皇帝行禮，再規規矩矩的佇立在楊居正面前。
楊居正滿意的看着楊韜，其實在他心裡，就算楊文沒有失蹤，他最寄予厚望在朝廷中的接班人也是楊韜。他雖然不老，也遠遠沒到壽元耗盡的時候，但對於兒子們的安排也是心中有譜。
楊文就在軍中發展，楊韜接替他在朝中的地位，楊武做文臣，楊精和楊過當做大魂客來重點培養，至於其他幾個……愛咋咋地罷。
“楊韜，我和陛下商議，有些事情需要你去做。”
“請聖上和父親大人吩咐！”
“有玉京大陣在，燕軍久攻玉京城不下，難免會運用其他的辦法。你之前的工作已經做得夠好了，但玉京城中仍然還有燕王府的內應存在。爲了破陣，這些天他們肯定會活躍起來。你放下手中所有其它公務，專心抓這些內應！”
“是！”
“卞家的那些化神境魂客，從現在開始由你差遣，就讓他們協助你去抓人！”
楊韜雙眼一亮，原先他還擔心自己人手不夠。畢竟此時是燕王府生死存亡之際，那些原本隱藏的極深的高人這下怕是也要露面了，而楊韜的境界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實在是有些弱，就算查出那些內應了，自己也怕是鬥不過。現在有了卞夫人帶來的那麼一批大魂客作爲下屬，那工作就好做的多了。
楊韜單膝跪下，對楊居正和皇帝深深一拜，道：“卑職定不會讓朝廷失望，一定把這些叛逆清理出來，還一個乾淨的玉京！”
……
……
黑夜，月光。
寢宮，溫馨。
淡淡的光暈下，沒有宮女沒有太監，只有一對年輕男女坐在偌大的牀邊。
楊舞親自爲皇帝寬衣解帶，微笑着小聲低語。
聽着她的談吐，皇帝不時笑上一笑，神情極爲輕鬆。
楊舞是楊居正和卞夫人所生的女兒，也是卞夫人唯一的親生女兒，十五歲便進宮，非常討皇帝喜歡。雖然沒做成皇后，但卻被譽爲第一貴妃，所受的寵愛比皇后和其她妃嬪加起來還要多。
皇帝的夜晚基本上是和她度過。
“陛下，睡吧，什麼都不要想，好好的睡一覺。”
楊舞甜甜一笑，往往就能讓皇帝忘掉所有憂鬱。當皇帝徹底放鬆後，楊舞脫掉自己的衣服，將赤裸裸的身體貼在了皇帝身上。
“舞兒，今晚還是不要了。”
“陛下，我想爲你生個孩子。”
皇帝幼年即位，大婚已有幾年，卻一直還沒有子嗣。隨着他年歲漸長，一些大臣們也開始爲這個問題而催促焦慮起來。
楊舞此舉，也算是替皇帝分憂。
皇帝抱住楊舞，並沒有把她從身體上推下去，而是溫柔的說道：“舞兒，難道每次都要我提醒你嗎？在私底下，我不是皇帝，我是趙鈺，我是你的夫君。”
“鈺哥，這些天你都沒有碰過我，是不喜歡我了嗎？”楊舞有些委屈的說道。
“傻丫頭，我若是不喜歡你，又怎會天天睡在你這裡。”
趙鈺將楊舞輕輕放在自己身旁，然後翻過身反壓在楊舞身上，伸出手指輕輕摸着她的臉，微笑道：“舞兒，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你放心，我這一輩子最愛的都是你，我永遠是你的鈺哥，你永遠是我的舞兒。我也很想和你有個孩子。不，不是一個，是好幾個。但這些天，我們不能要。”
楊舞疑問道：“爲什麼？”
趙鈺輕輕一嘆，擡起頭像是自語道：“國師的玉京大陣的確很強，閣老也給我帶來了極大的信心，但我心裡很清楚，現在四叔已經兵臨城下了，又有鳳凰山相助。能不能守得住，並不是一兩句話說了算的事。”
楊舞道：“我聽父親說過，小皇叔是個非常厲害的人。就算燕王有鳳凰山相助，我們不也有小皇叔嗎？”
趙鈺苦笑着搖了搖頭，道：“天下平常百姓不希望天下大亂，但許多尋求更高利益的人卻是巴不得天下不寧。現在看似只有四叔和鳳凰兵臨城下，可若是玉京城破了，道德宗，靈溪宮，太荒教，還有那許許多多我們看不見的勢力，他們難道不會來渾水摸魚？到那個時候，光靠朝廷的力量又如何抵擋得住？”
楊舞沒想到趙鈺居然考慮的這麼遠。這位平時不怎麼出聲，只知道聽從楊居正意見的皇帝原來還有自己思考的一面。
楊舞這才知道，自己的夫君看似糊塗，其實心裡什麼都清楚。
楊舞狐疑的問道：“那你究竟擔心什麼？”
趙鈺沉默片刻，輕輕一嘆後才說道：“我擔心若是你在這段日子懷了孩子，若是城破了，我們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又如何保護孩子？就算孩子活了下來，他父親卻早已不是皇帝，而且極有可能只是一個囚徒，那我們的孩子不是會很痛苦？把他生下來，就要帶給他幸福，這樣纔是一個善良的父母應該做的。”趙鈺撫摸着楊舞的秀髮，溫柔的說道：“舞兒，我們再等等吧。四叔要是退兵了，我們馬上就要孩子。到那個時候，我天天就是不上朝，不理政事，也要和你把孩子生出來！”
聽完趙鈺的話，楊舞很是感動，神情呆滯在一個感動的瞬間，此刻卻忍不住“撲哧”一下，在趙鈺的鼻子上一點，道：“爲了和我生孩子，連朝都不上，連政事都不理，那你不是成了昏君？那我不是成了禍水？”
“哈哈哈！若你是禍水，那我就是昏君。若我是昏君，變也要把你變成禍水！”
“討厭！”
“雖然我們暫時不生娃娃，但整整你還是可以的！”說着，趙鈺鑽進被窩裡，一個勁的在楊舞身上撓癢，弄得楊舞連連發出尖叫聲和歡笑聲。
寢宮外的太監和宮女聽見這些聲音，卻完全誤解了寢宮內那溫情的畫面。
“唉，皇上和娘娘也是，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玩的這麼瘋狂……”
一個老太監在月光下嘆息。
……
……
黑夜，月光。
墳冢，寂寥。
原本在這個時候，靖太祖的陵墓前都只有一個孤人。而現在，這位孤人身邊多出了一個同伴。
楊逍道：“不知道現在趙棣的心情如何。”
趙信道：“至少沒什麼心情看月亮。”
“師父，你早就知道他們進不來吧？”
“張青山曾是太祖最爲推崇的人。太祖對他的信任，要遠遠超過閣老。只是他沉迷於魂術陣，對很多事都已不再理會，不然現在的閣老是誰還真不好說。”
“一個玉京大陣就這麼厲害，皇宮裡還有大陣，朝廷的防禦簡直是固若金湯啊！”
趙信坐在太祖的陵墓前，正在擡頭賞月，沉默良久後說道：“國師畢生的精力都放在了玉京大陣。”
楊逍聽出了這句話的意思，疑問道：“師父，你的意思是皇宮的大陣不及玉京大陣。”
趙信道：“若是玉京大陣被破，那皇宮大陣根本就對他們構不成威脅。”
楊逍臉上流露出釋然的表情。
趙信又道：“不過玉京大陣他們是破不了的。除非是大陣自己終止，不然就算鳳凰傾盡全力，也拿這大陣沒有辦法。”
“師父對國師信心十足。”
“在修行境界上，國師在我面前只是學童。但在陣法上，我在國師面前只是學童。就算是善於魂術陣的鳳凰族人，在國師面前頂多也只算得上是一個高級學童。”
“除非天降奇蹟，又或是陣法自己終止，不然燕軍真的進不來。可就算是他們進來了又能如何？就算他們打進了皇宮又能如何？”趙信笑的很平淡，但卻很自信，道：“有你的拜師禮在手，他們其實已經輸了。”
趙信站起來，掌中多出了一把長槍，月光照耀着他的臉，將他的淡然灑脫烘托的更爲明顯。
“楊逍，你也善於用槍，今夜的月光很美，我就傳授你一套槍法吧。”
楊逍頓時興奮的站起來，至尊血槍也已出現在掌中，道：“謝師父！”
下一刻，師徒兩人舞槍的身姿在月光下顯得極爲美妙。
無論是皇權和地位，還是境界與財富，世上每一件事都在發生着改變。
寂寞的守陵人，也已變得不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