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珠不知不覺流下，滑落臉龐。
月珀輕輕擦去朝顏臉上的眼淚，輕聲說：“不哭，不哭……”
“還想聽我們相遇時的事情嗎？”
朝顏很想停下哭泣，但是眼淚彷彿不是她的，無聲的一直涌出來，無法止住。
“我是在路邊發現你的，那時你身中了一箭，就是這裡。”月珀指指朝顏的右肩窩。
朝顏的注意力被慢慢轉移，眼淚也慢慢止住，靜靜聽月珀講述他和夕玦的故事。
“那時你的部下或是陣亡或是被捉，你孤身一人，身負重傷，竟然暈倒在路邊。要是你醒過來有人告訴你你暈倒在路邊你都不會相信的。”月珀想起夕玦暈倒後依然倔強的面龐。
朝顏因爲月珀的玩笑話破涕爲笑。
“那箭射得太狠，幾乎穿透整個肩膀，血不停地涌出來，說實話，我當時可有點嚇壞了，要不是想起你罵我——膽小鬼，我想證明自己不是膽小鬼，所以纔會救你。”
朝顏很是不贊同，“見死而不救，不如自掛東南枝。”
月珀點點朝顏的鼻子，“你現在倒有心情開玩笑了，剛剛爲什麼哭鼻子？”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早上吃太多吧。”
“可是，我們早上沒有吃飯啊？”
“你可算是想起來了，我就是沒吃飯，餓哭的。”
“……”
朝顏總算爲自己爭取到一頓飯。（說得真悽慘的樣子……）
按朝顏的吩咐，這餐飯特意有彼岸花釀製的酒，朝顏喝得甚是暢快。
月珀不吃，就在一旁看着，不時爲朝顏夾些菜。
“你不吃嗎？”嘴裡塞得滿滿的朝顏含糊不清說着。
“我看着你吃就行了。”
早就說月珀笑起來總有云開霧散，月明花疏的感覺，如今細看去，果然是非同一般，溫柔中竟還有一些可愛的感覺。
朝顏搖搖頭，暗罵自己是腦子不正常了，趕忙把自己的注意力轉回面前的餐桌上。
“你想起來以前都是怎麼和我吃飯的嗎？”月珀把玩着玉筷，那玉筷閃着潤澤的光芒，和杯中閃着琥珀光澤的彼岸花酒相映成趣。
朝顏正吃着丸子，聽聞此話差點把自己舌頭咬掉。
天，她根本就不是夕玦，如何能想起一丁點，可是月珀似乎十分執着於舊事，這確實讓朝顏犯了難，若是說自己一點都沒想起來，未免傷了他的心，但是亂編太費腦子，她也沒這個才華。
“我是比較喜歡吃西紅柿炒雞蛋吧。”朝顏想起自己比較擅長的一道菜，或者說唯一一道。
“阿夕果然是有趣多了，以前在宴席上從來都不笑的，黑着面直到宴席結束。我那時就多看了席上的歌舞表演一眼，你可是把那羣舞女全都做了扇子呢。”月珀回想起往事，又是甜蜜的微笑。
“做扇子？”
“阿夕竟然忘了麼，阿夕要是看誰不順眼，直接扒皮取骨做扇子，這樣也算物盡其用。”月珀若無其事說着，又給朝顏夾了一些菜。
朝顏渾身一陣惡寒，什麼！！直接做扇子，她這一身骨頭估計可夠做個扇子。
“那麼扇面是用什麼做呢？”朝顏問出一個困擾她很久的問題，既然骨頭做了扇骨，那麼扇面用什麼做呢。
“扇面材質各有不同，人皮所做的爲下品，上品是夜明紗。”
朝顏不想去追問爲什麼有上下品之分，吃飯的心情也被消耗殆盡。
“你就是多看了那舞女一眼，夕，我，我就把人家皮剝了取骨頭做扇子？”朝顏放下筷子。
“是啊，我其實很是喜歡阿夕那時的魄力的。”月珀笑着回答。
“那你以後是不是不再多看別人了？”
“要是我生阿夕的氣，我就會故意看別人，惹你生氣。”
“那時宮裡的扇子是不是大增？”
“是啊，似乎用了很久都沒用完。”月珀若有所思。
朝顏真想拾起筷子，然後狠狠砸在月珀臉上，這種人命關天，啊不，是鬼命關天的事情竟然如此兒戲，真是——怎麼不把剩下的扇子賣出去，反正閒着也是閒着。
“那我那時應該很難相處了吧。”
侍女把桌上的盤子收走，驚訝地發現今天似乎不用洗盤子了。
“也不算難相處，只是常常一個月不說話而已。”
一個月？讓朝顏閉嘴半天還不如把她剝了做扇子。
“你不害怕我？”生氣了就取骨做扇子，宴席上黑臉，平時不說話，這實在是令人恐怖。
“害怕，當然怕。”
果然月珀還算正常。
“害怕你離開我。”
朝顏一口氣沒提起來，狠狠咳嗽了幾聲，是誰，是誰說月珀正常的？？？（你說的……）
“我真的那麼喜歡你嗎？”朝顏終於小心翼翼問出這個問題，看着月珀瞬間變色的臉，急忙補充：“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問問，你別多想。”
月珀淡淡掃了朝顏一眼：“你別說謊，因爲實在太明顯了。”
聽到這話，朝顏心狠狠抖了抖，自己被發現了？
“直接想問我有多喜歡你不就行了，這麼委婉做什麼？”
朝顏暗舒一口氣，拜託請一口氣說完啊，她風雨飄搖的小心臟真的承受不起的啊，還有她什麼時候委婉過了……
“就是這個意思，你有多喜歡我？”說出來真肉麻，朝顏被自己噁心到了，月珀倒是一臉開心的樣子。
“就像阿夕喜歡我那麼多，不，那是以前，現在我喜歡阿夕比阿夕喜歡我還要多一點。”
朝顏這輩子從沒聽過這種話，真的是牙齒都要酸掉了。露珠做的小心臟差點被震碎，這種話竟然真是從清冷的冰美人月珀嘴裡說出來，此時你告訴朝顏王母娘娘是男的也比這可信些。
“因爲這百年間我一直在想你，你卻從沒想過我。”月珀語氣恢復正常，微微帶着一絲疏離。
朝顏終於從剛剛的肉麻中清醒過來，“我不是受傷了嗎？”找着藉口，朝顏眼睛不敢去看月珀的神色。
“我當時連活下來都很難呢……”朝顏囁嚅着。
月珀突然擡起頭來，朝顏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門口站着神色很是難看的素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