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宣國都城,城東崇樂坊,葉府某處小院。
一位少年斜挎在臥榻邊緣,他鬢髮散亂,面容萎靡,眼窩深陷,一件裡衣被扯得鬆鬆垮垮,將大半個白皙卻沒有菱角的臂膀露了出來。
活脫脫一個瘋子。
這少年瘋子的腦袋忽然無意識那麼一晃,就像在課堂上打瞌睡的人一般,似乎已經與周公相談甚歡。
猛然,少年瘋子的腦袋一定,同時雙眼眼皮緊緊一閉,似乎要硬擠出一點眼淚來潤滑潤滑眼珠子,好看得清楚些。
果然,少年瘋子兩眼猛的睜開,眼光由渙散轉爲清明,定定的盯着臥榻前跪着的一位少女,把手一直,包公審案般喝道:“你,站起來!”
那少女約十六七歲,當真生得面若桃花、膚如凝脂、眉目如畫,端的是十分秀麗可人。
她雖跪坐在那裡,盈盈一握的小蠻腰卻也挺得筆直,兩手相交,疊於胸腹之間,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種泱泱華夏、禮儀之邦的氣質,令人賞心悅目。
少女名叫秋兒,是葉重四大貼身侍女之一。
在秋兒左側,依次侍立着三個靚麗少女,她們的身高、妝容和打扮幾乎一致。三位侍女皆疊手而立,站在那裡宛若空谷幽蘭,勝似仙子下凡,一屋子名貴華麗的裝飾物在她們面前,也黯然失色。
那是葉重四大貼身侍女之中的其他三位,依次春兒、夏兒和東兒。
在緊閉的門窗之外,還有一羣十二歲到十八歲不等的丫鬟,她們梳着雙丫髻,一個個緊繃着好奇的小臉蛋,趴在門窗上偷看。
秋兒那白蘭花似的俏臉依舊如常,雖低着頭,看不見其表情面目,並且從葉重的角度看過去,只可見那光潔的頭,蘋果般豐潤的臉蛋和挺直的瓊鼻。但葉重可以肯定,她沒有一絲不滿,也沒有一絲歡喜,淡定如幽蘭綻放,我自盛開,與世人何干。
秋兒聽見葉重的命令之後,順從的從地上站起,而整個站起來的動作也是輕緩優雅之極,依然恪守着禮儀,看起來舞蹈一般。
“原地坐下!”
葉重又命令道。
秋兒又順從的跪坐在地上,沒有一絲不滿,簡直比那最溫順的綿羊還要溫順,因爲有的綿羊有角,而秋兒只有頭髮。
“站起來!”
秋兒站起。
“原地坐下!”
秋兒又順從的坐下。
……
“給我倒杯茶來。”
葉重氣喘吁吁,那秋兒不覺得累,他自己都覺着累了!
正當葉重說這句話的時候,他那頭亂糟糟的長髮之中,忽然飄出來一縷,晃晃蕩蕩,不偏不倚,剛好擋住了葉重的眼睛。
那縷頭髮好像一隻雞毛撣子,來來回回“撫摸”着葉重的眼睫毛,弄得葉重眼睛癢癢的,很不舒服。
葉重煩躁得想打人,來到這個鬼地方好幾個時辰了,最受不了的,就是這頭及腰的長髮。
唉,這及腰的長髮,長在女人頭上是挺好看的。但是,一旦到了他葉重的頭上,怎麼就……怎麼就這麼難受呢!
想葉重堂堂七尺男兒,咳咳,貌似現在這副小身板只有十六歲,還沒有七尺。不過,即使只有十六歲,那也是堂堂的男兒啊,怎麼能隨時做出將亂跑的頭髮捋到耳後的動作呢。
葉重想着那個畫面,心裡就惡寒無比。
葉重憤怒地用右手齊根抓住所有頭髮,握於頭頂,讓它們不再亂跑出來騷擾葉重的眼睫毛。
葉重保持住一手抓發的姿勢,另一隻手指着秋兒之外另外三個侍女中爲首的那一位,煩躁道:“你,就是你了,去給我拿一根繩子來。”
葉重手指的那位侍女,正是春兒。
春兒作爲四大侍女之首,自然是極聰明極細心的,一看葉重手抓頭髮的動作,就明白了葉重的意思。
當秋兒的茶捧到葉重嘴邊時,春兒的繩子也就出現在了葉重眼前。
葉重揮手推開秋兒的茶,接過春兒找到的繩子,咋一看,原來是一根圓珠筆筆芯粗細的紅色繩子,繩子上面還用五色絲線繡上了各種各樣的圖案。
因爲繩子太細,使得用五色絲線繡上去的圖案就好像雕刻上去的微型浮雕一般,十分精細和漂亮。
小小的繩子,卻繡了那麼多圖案上去,可見這根繩子的主人對它花費了不少心思。
一旁端着茶杯的秋兒一見到葉重手裡的繩子,面色一變,兩朵紅暈迅速爬上了秋兒的臉頰,本來毫無表情的臉蛋卻流露出濃濃的羞澀之意。鮮嫩的小口張口欲言,最終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葉重覺得這根繩子還不錯,挺華麗的,隨即讓春兒幫他抓住頭髮,葉重則將繩子胡亂綁在了髮根,將頭髮給束起來了。
終於解決了一個大麻煩,葉重舒了口氣。
可是,葉重總感覺哪裡不對勁兒呢,好像有幾道目光在盯着他看。
葉重向四位侍女看過去,原來她們全都一臉驚奇地盯着葉重的頭頂,目不轉睛,張大了嘴,好像在看一件無比稀罕的物件一樣。
其中春兒和夏兒苦苦憋着笑,特別是夏兒,緊緊咬着牙,瓷白俏臉上的肌肉緊繃,看來憋的十分難受。
其實秋兒也很驚奇,只不過心裡想着繩子的事,倒也沒有表現出異常。
離葉重最遠的冬兒,在經過了最開始的驚訝過後,就恢復如常了,瑩白的小臉兒上沒有任何表情。甚至,還有一絲冰冷的感覺。與旁邊憋笑憋得難受的夏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最終,夏兒實在沒有憋住,扶着冬兒的小蠻腰笑的前仰後合,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其實這也不怪四大侍女那驚奇的眼光和不顧規矩、肆無忌憚的大笑,實在是因爲葉重現在的造型,太……二了!
葉重的頭頂正中央,一根“朝天”辮沖天而起,並且用一根紅色繩子繫着,奇葩的是,那根繩子還打了一個蝴蝶結。
紅色的繩子,蝴蝶結,葉重漆黑的頭髮,三者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換句話說,就是要有多俗就有多俗。
更何況,那根“朝天”辮子頂端的頭髮,因爲沒有束縛而向四面散開,如同一顆開支散葉的大樹般!隨着葉重的動作一搖一晃,太有喜感了。
受到夏兒大笑的感染,春兒也沒憋住,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還用嫩蔥似的手指掩住了小口,那婉約的笑容比起笑的肆無忌憚的夏兒來,文雅了不知道多少倍。
葉重冷冷地走到夏兒身前,道:“你笑什麼笑,有那麼好笑麼。”
“好……好笑呀,少爺,你……太……好笑了……哈哈哈……”
夏兒上氣不接下氣的說着。
“好,今晚就你侍寢!”
“啊?”
夏兒立即止住了笑聲,青春的俏臉兒酡紅一片,低頭扭捏道:“少……少爺,奴婢……”
“嗯,你不願意?”
葉重驚喜地盯着夏兒,期望夏兒說出葉重想要的答案。
“少爺,奴婢,奴婢不敢不願意。”
夏兒腦袋埋的低低的,如同蚊子鳴叫般回道。
“什麼不敢不願意!說,說你不願意啊!快說。”
葉重抓住夏兒瘦削的兩肩,劇烈搖晃,狀若瘋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