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若萱一身狼狽地出現在依琦軒的小院裡,在華燈初上的街邊兜兜轉轉,在人山人海的都市裡遊蕩,最後還是回到了這個真正爲她亮起暖燈的小別院裡。
依琦軒裡透出的燈光,永遠都釋放着令人感動的溫馨。
“咦?萱萱?”
坐在鞦韆上的莫琂七第一個發現狼狽不堪的席若萱。
大家忙轉身朝席若萱看去,一見她精神失常的樣子都愣住了。
頭髮蓬亂,衣服有明顯的淤泥水漬痕跡,臉上甚至還掛了花。眼神飄忽不定,沒有焦集,魂不守舍地往屋裡走去。
這是大家第一次看到席若萱除了笑和怒以外的神色。
“我去看看她。”薩紫漪正想要跑去。
沈琉璃立馬拉住薩紫漪,阻止她:“老大,你今天辛苦了。我看這時候,只有我最適合去看她。”
沈琉璃是席若萱的表妹,知道席若萱的一切過往,雖然席若萱平時並不怎麼待見她,但是好歹血溶於水,席若萱會出現這樣的神情多半是她家裡的事。
還沒等沈琉璃跑上去,席若萱就轉過頭對着所有人齜牙咧嘴的,邊笑邊打招呼:“嗨!都在啊!我剛剛一不小心掉水裡嘞!所以才搞成這樣,回來的時候,耳釘丟了,一直在想是我放哪了,我去房裡找找,順便洗個澡,走了!”
席若萱儘可能的讓自己顯得和平時一樣,可是飄忽的眼神還是讓大家擔心了。
席若萱一轉過身便忍不住落下淚來,本想悄悄地溜回房間,卻沒想到今天大家都回來了,並且一個不落的待在院子裡!
就像是迎接落魄的她一樣。
就在席若萱要甩上門的時候,沈琉璃猛地擋在了門縫裡。瘦小的身子硬生生捱了門板!
“哎呦……”沈琉璃吃痛地發出一聲哀嚎,伸手猛地揉着小肩膀。
“沈琉璃?”席若萱轉過頭,忍不住劈頭蓋臉地罵道,“做什麼啊!沒頭沒腦的撞我門!不怕被門縫給擠扁啦?”本來就很扁了……
從小到大,席若萱似乎都習慣了對沈琉璃頤指氣使的,就是沒有辦法好好說話。
“對不起啦!”沈琉璃輕輕地關上門,小心翼翼的看着席若萱的臉,那有一道破皮的傷口,正森森然地躺着血珠。
“姐……是不是家裡出什麼事了?”
“能出什麼事?用不了你管啦!”席若萱坐到桌前,拿出一根棉籤沾了點酒精擦拭臉上的傷口。一個沒忍住,又一次落下淚來。
看着席若萱傷心難過,沈琉璃心裡堵得慌,從小到大不是第一次看她像只受傷的小兔般顫抖了……
臉上的疤,更多的是疼在她心裡吧?
那是席若萱十五歲時留下的疤痕,是她後爸製造的悲劇。那時,沈琉璃的小姨被害,也就是席若萱的媽媽……
那個時候……
混亂不堪的小居室裡,充斥着男人的辱罵和女人的哭聲。
“臭婊.子,讓你再亂跑!打死你,打死你帶來的小野種!”
“啊!蔡先勇!你個混蛋,你不得好死!你會遭報應的!”
披頭散髮的女人,滿身都是傷痕,純白的襯衫被身上一處一處的傷口滲透出的血染得通紅,她用身體極力的護着懷抱中的女兒,孱弱的席若萱懼怕的偎依在女人的懷裡哭喊。
“媽媽……媽媽……嗚嗚,別打我媽……”
拳頭、棍棒、唾罵……所有的傷痛幾乎都挨在了女人的身上,她用自己的身體誓死保護着席若萱,不至於讓她受到傷害,可是棍棒無眼,即使就一個蔡先勇也還是沒辦法讓母女兩倖免……
也不知道這樣的毒打經過了多久,最後女人終於忍受不了疼痛倒了下去。
席若萱拼盡了力氣掙扎着起身,把男人推開,抱起癱倒在地的女人無助的哭喊着:“媽媽……媽媽你醒醒,你沒事吧?媽媽,不要睡覺,不要睡覺……不可以睡着的,你醒醒啊!睜開眼看看萱萱好不好?媽媽……”
被推倒在地的男人猙獰的面孔更加可怖起來,他撿起地上的一塊碎玻璃衝了過去。
“讓你給我裝死!要死是吧?我可以成全你,去死吧!臭婊.子!”
席若萱循聲望去,在玻璃條就要扎向她的腦袋的時候,昏死過去的女人就在這時猛地推開席若萱坐了起來,玻璃鋒利的刀尖扎進了女人胸口……
頓時間鮮紅的血花噴灑開來,像是一注紅色的噴泉一般源源不斷的涌出血來……
雖然脫離了玻璃刀口的危險,但是在被推開的時候席若萱還是被急刺過來的玻璃割破了下巴,一道長長的傷口兀自爬上了那張俏麗的臉龐……
無心顧及臉上的痛楚,席若萱瞳孔睜大的看着媽媽的鮮血將房子染成了河,眼睜睜的看着媽媽倒在了展開成一朵美麗的花狀的血泊中……
席若萱經常都是畫着濃濃的妝出現在人們面前,從來不敢素顏……
今天一定是在水裡把妝容都泡沒了,纔會讓大家看到這道疤痕……
沈琉璃走過去從身後抱住席若萱,輕聲安慰:“姐,不管發生了什麼,拜託你好好地活着,振作起來……你還有我們,還有我,我會一直陪着你……”
席若萱終於放下所有的戒備,靠在沈琉璃的懷裡嚎啕大哭起來……
沈琉璃一手撫着席若萱的頭,一手輕輕地拍着她的背,希望這樣可以讓她好受些。
她太需要宣泄了,她裝得太累了……
她是悲劇的,她本該生活在過往的傷痛裡走不出來,幸好有沈琉璃願意在那個時候收留她,但是沈琉璃的家人並不認她這個親戚……
也許就因爲大姨他們不能夠接受她,所以她纔會遷怒於好脾氣的沈琉璃……
有些傷口,痊癒了,即使留下傷疤還是會痛。
只是遮住那道傷,看不見的話,就可以假裝不存在了……
但是僞裝的再好又怎樣?當有一天,傷口被人看到的時候,所有的防線都會成爲無法抵抗的掙扎。
席若萱的哭聲,引來了依琦軒所有人的觀摩,但是誰也不敢去問發生了什麼事,只能呆在門口無助的看着她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