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子木小仙之後,青葉倒是用心地觀看了。可一直到第三十位之前皆是她不算相熟的小仙,直到第三十位清漪表姐出場。

清漪表姐來自下界的仙山鶴麓山,其母是青葉母親百花仙子的表姐靈翼仙子,靈翼仙子於一萬二千年嫁到鶴麓山,又於九千年前生下清漪表姐。儘管與青葉年歲相仿,但因這位表姐一直生活在鶴麓山,她們表姐妹見面的機會也不太多,因此於青葉而言,縱使只有這麼一位親戚,卻也不是十分親近。

除了來往不多之外,青葉與清漪表姐不算親近還有一層原因,而這一層也是因着長輩們時常拿她們倆比較而來的。

父親常青將軍青松神君從來都是個板正神仙,母親又十分的溫柔恬靜,卻不知爲何,將自己生的這般活潑。青葉常想,也許正是因爲自己的性子,家裡纔不必死氣沉沉,因此總覺得自己是十分重要的。可不曾想,父母卻不是這般認爲,時常唸叨自己爲何生的如此頑劣,不似鶴麓山的清漪表姐那般沉靜乖巧。一來二去,那位身在下界卻被大家誇上天的清漪表姐便成了青葉面前的一方鏡子,青葉每每見她便能照出自己的不足。這般,更是唯恐避之而不及,哪裡還能與她親近了。

此刻,那位舉手投足之間盡顯優雅的清漪表姐已經在圓臺之上向衆神行禮了。臺下一些小仙眼中閃出不一樣的光彩,嘴裡也禁不住在讚歎,想必都是被氣質出衆的清漪仙子給吸引住了。儘管不是十分親近,但畢竟是自家表姐,見身邊一衆小仙的模樣,青葉臉上也露出幾分自豪,暗暗祈禱清漪表姐今日能夠被金鈴選中,好讓大家再嘆上一嘆!

青葉滿心的期待終究成了真,只是當清漪表姐的金鈴葉與父親青松神君的金鈴果合爲金鈴,天上綻放出五彩霞光時,悠揚的樂音之中,青葉才意識到,今日,恐怕自己便會成爲那唯一落空的小仙了。

果然,父親青松神君走上圓臺時,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遺憾。不過那絲遺憾很快便在翩翩起舞的彩蝶之中化爲滿滿的笑意。儘管沒有選中自己的女兒,可這外甥女倒是不負衆望,自竹堅之後,第二位憑自身修爲在澤承禮上顯出奇觀的小仙。不僅性情,這修爲比起自家女兒也不知強出多少,念及此處,青松神君眼中又閃過一絲嘆息。

青葉連忙瞥向別處,將方纔的一絲遺憾與現在的一絲嘆息皆視而不見。其實經過方纔的短暫驚訝之後,此刻心中已經開心的快要飛起來了。這番結果,不正是自己與緝熙先前期待的麼!如今父親選中了清漪表姐,儘管本次自己要落空,但這就表明能選中緝熙的機會又大了許多,就算髮生個萬一,自己再無緣參加澤承禮,無緣飛昇天神也沒什麼要緊的,有父親還有緝熙罩着,往後的千千萬萬年,自己還是可以做個橫行霸道的小仙,還免了去玄天澗承天雷的苦。

這兩個結果,任憑哪一個,對青葉而言都是極好的。但此時,她還不能將自己的雀躍的心表露得太明顯,所以一直到她登上圓臺,臉上都還是十分平靜的。

儘管衆仙神對她依然不報希望了,畢竟青松神君的金鈴果已經擇了旁的小仙,而與常青將軍府最爲親近的太恭神君緝熙此次又缺席了澤承禮,這青葉小仙的澤承結果已經顯而易見,必是要落空的,且澤承禮已經進行到了尾聲,衆仙神都有些疲憊,有的都甚至打起了呵欠。儘管青葉見到的是這般景象,但她還是向着天帝和衆天神一一行了禮,見父親微微蹙了蹙眉,青葉依然一臉平靜,這模樣,倒是讓青松神君有些意外。

而接下來,還有讓這位泰山崩於前而鎮定自若的青松神君更意外的事情發生,不僅是青松神君,在場所有的仙神回憶起這一幕時,依舊還是驚歎不已……

此刻,立於圓臺之上的青葉並未知道自己今後本該安穩的數千年會因着這次澤承禮而發生驚天動地的變化。她的心中,全然都是一會金鈴葉在空中消散,自己在衆仙的唏噓中暗自欣喜若狂的回去繼續做她的逍遙小仙。

於是她鎮定自若的亮出金鈴葉,有條不紊地捏訣將金葉升到圓心之中,然後便連頭都未擡的安心等着已經毫無懸念的結果。

突然全場發出一陣驚呼,她擡起頭的瞬間看着自己的金葉嗖的一聲與東北方向的一枚金鈴果撞到一起,一陣樂音悠遠綿長的蔓延開來,漫天的七彩霞光恍得衆仙神都睜不開眼,縱使是自己的父親,也不過是五彩霞光而已,可此時,這天際之上分明閃爍着的是七彩霞光,這就表明,選中青葉小仙的這枚金鈴果的主人,其修爲比上古尊神常青將軍還要高出許多,且還不是一般的許多。這天界之中,有此修爲的,除了此刻正在天外天仙遊的老天帝和麪前金龍座椅上深不可測的小天帝外,便只有一位,正是那萬萬年來方顯神蹤的伏魔將軍——赫連。青葉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僅是她,在場所有仙神都呆站在原地,就連金龍座椅上的天帝,此刻也驚得站了起來。

就在所有仙神都不知所措的時候,圓臺之上一陣青煙閃過,一襲灰色的身影便出現在了青葉身邊。儘管青葉眯着眼,但從那向來波瀾不驚的雙眼中依稀辨出了吃驚與疑惑。

照理說,此時金鈴果所屬尊神應該收了金鈴,再將金鈴交於身旁的小仙,今後這二位仙神便有了這澤承之誼,這關係,就仿若凡間的師徒緣分了。

但此時,青葉身旁的這位尊神似乎並無收鈴的打算,只是定定地將青葉小仙望着,嘴裡嘆了句:“怎會是你?”

因着金鈴發出震天的樂音,這個清冷的聲音除了青葉,在場衆仙神皆未聽見,又因着耀眼的七彩霞光,他微啓的朱脣衆仙神也未看見。

衆仙神所能見到的,皆是那赫連神君毫無情緒一動不動的將身旁那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小仙給望着。衆仙神所能猜到的,便是這位遲遲不收金鈴的尊神定是不願相輔這位修爲如此之低的小仙。

這般過了許久,青葉被赫連神君盯得有些不安了。他方纔分明問了自己問題,可自己卻緊張到說不出話來,平白錯失了與他說話的機會,但此時,她細細一想,就算他再問一遍,自己依然還是會答不上話,現在這個狀況,青葉也不知道是何緣故,又該如何向他說明呢!

臺下回過神來的衆仙也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就在青葉手足無措之時,天帝和青松神君皆出現在了圓臺之上。見赫連神君遲遲不收金鈴,青松神君右手一揮,半空之中顯出一道結界將金鈴隔在外面,見狀,天帝也捏了一訣,那震耳的樂音果然小了下去,儘管還在響着,但結界之下,大家的聲音已經能聽得到了。

“天帝不是設過禁制,眼下這番景象卻是何故?”赫連神君對着身前的小天帝幽幽地這般問道。

“本帝也不知!明明已經……”天帝說着,望了望結界之外依然閃爍着七彩霞光的金鈴,又看了看身旁的青松神君和依然不知所措的青葉小仙,眼中閃過一絲青葉看不明白的神色。然後又轉向赫連神君,問道:“既已如此,你欲作何打算!”

“我需要有何打算?”不料赫連神君卻反問道:“難不成天帝讓我收了這小仙?”

他有此反應,天帝倒是不意外,但一旁的開口的青松神君聲音之中有明顯的怒意:“神君這是何意?”

說着又上前一步,離赫連神君更近一些,“儘管伏魔將軍避世萬萬年,但今日既然祭出了金鈴,且被小女選中,縱使神君如何不樂意,也沒有退回之理的罷!”

“樂不樂意,退不退回都是本君的事,你我相識萬萬年,本君何時被這‘理’字所左右過!”見他臉上依舊沒有表情,青葉暗自嘆道真不愧是活了億萬年的尊神,擡起槓來都如此雲淡風輕。

不過一向肅穆的父親,此刻卻氣極了,“你!”但父親這樣的板正天神與赫連神君這種鬼神不近的上古尊神自然是比不過的,此刻已被他噎的說不出話來。

“可你該知曉這金鈴一旦合成便不會分開的!”天帝倒是一語說中關鍵之處。

眼下的狀況並不在青葉的預料之中,本來就算被伏魔將軍給退回去了,也沒什麼要緊的,總歸還是會回到自己最初盤算的兩種結果之上,但此時她心中着實一驚,如若金鈴不能再分開,那該如何是好!

要是伏魔將軍能與自己結成澤承之誼,那定然是莫大的好事了,青葉自然歡喜,可這情形,人家分明瞧不上自己,要是金鈴不能分開他還是生生把自己給退回了,那豈不是天大的笑話!往後萬萬年,自己定然成了這天上地下最大的笑柄,還如何做一個橫行霸道的小仙。

就在青葉一籌莫展之時,沒有得到赫連答覆的天帝又說道:“澤承禮還未結束,我們亦不好在此處耽擱着,你且做個決定吧!”

這句話倒是管用,赫連神君望了望空中的金鈴,心中似有決定,只見他輕輕擡手,都不見其有其他動作,方纔青松神君所設結界便化於無形,下一刻,樂音與七彩霞光一併消失,金鈴便穩穩地落到了他的手中。

場上又是一陣驚呼,只是此次聲響來的小些,隨後衆仙神之中似有低語傳來。青葉心中一驚,難道神君回心轉意了!

然而赫連神君雖然收了金鈴,卻並未給到青葉,只見他右手一握,金鈴便在他的掌心消失了,下一刻,他輕飄飄地丟下一句:“此鈴我先收着,等你們結束了再到我那處解決此事。”說完便欲轉身離開。

“等等!”一直未曾開口的青葉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喊了出聲,待赫連神君幽幽地轉過身時,全場仙神都摒住呼吸,彷彿在等待一出好戲。

果然,臺上的小仙不負衆望,只見她揚起頭,一字一句地說道:“青葉久聞伏魔將軍威名,一直仰慕不已,不料今日所見將軍竟是這般隨性的天神。算來將軍與青葉不過初次見面,連話都未說上半句,倒不知青葉哪裡得罪了將軍,竟讓將軍如此瞧不上眼!”

“說的是!如果神君今日能說出個一二來,我父女便也認了,小女能不能飛昇天神也都沒什麼要緊的,雖然神君不講理,但本君還是要論一論這個理的!”青松神君知道自己的女兒是個有膽有識的主兒,打小連老天帝的鬍子都敢動上一動的,此番絕不會忍氣吞聲。

見青松神君也參與其中,這場戲又精彩了幾分,於是大家的氣息又摒住了幾分,一時間全場靜得彷彿能聽到一衆看官激動的心跳聲。

就在萬籟俱寂的當下,赫連神君眉頭動了動,意味深長地看了青葉小仙一眼,留下一句讓全場啞然的話,他說:“這小仙,太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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