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未央沒有放下手中的書,只是伸手讓女兒偎依過來,“具體與母后有無干系,你父皇那邊自會查清事實,你也無須擔心。”
母親如此閒情逸致,宋毓秀也覺得自己是過於擔心了。便不打擾其看書,福了福身告退,徑自去看襁褓中的弟弟。
看完弟弟,宋毓秀還去了一趟三哥的王府,問他宮女慧兒的死一事。
宋玄拋下手中文案,目光略帶寒光地道:“太子此番上躥下跳,爲的不過是冷宮的那位。父皇是念舊之人,一旦惦念起冷宮中的顧氏,你以爲她不會再有復寵的機會?”
宋毓秀想起當年顧氏對母親的迫害,便咬緊嘴脣,“那可如何是好,咱們總不能眼睜睜的讓父皇再把顧氏從冷宮放出來吧。”
雖然母親已貴爲皇后,但農夫與蛇的故事,老生常侃侃而談,斷不能夠再讓顧來儀這個禍害出來。
宋玄也憂愁這事,但也只能道出實情:“你要知曉,顧氏爲父皇生養了四個兒女,勞苦功高,何況當年若沒她牽橋搭線,南陽大軍亦不可能支持父皇奪得天下。這幾年把她拘禁在鹹福宮,而非骯髒雜亂的冷宮,也是看在她勞苦功高的份上,才如此優待。如若她再重獲父皇的垂憐,指不定再重見天日,位列王太后。”
“王太后?”宋毓秀歪着腦袋望着自己的哥哥,一臉疑問。
宋玄對妹妹笑了笑,“二哥封了幽王,廢后顧氏出冷宮,肯定不能夠在宮中待着。朝臣肯定會建議父皇,讓其遷往漢陽王府,隨第二子宋柯幽王居住,順勢封爲王太后。”
既然不能留在宮中,宋毓秀也總算放寬了心,點着頭不再出聲,像在想着什麼。
“可問題就在於太子與顧家,肯不肯讓顧氏去做這個王太后了。”宋玄淡然一笑,可眼中卻深如幽潭毫無笑意。
宋毓秀猛然一擡首,“能出冷宮就不錯了,爲何還不願去做這個漢陽王太后?”不願去,其結果就是盯着皇后寶座,願意留在宮中爭寵。
“我與母后的存在,本身就極具威脅着太子的地位。打下江山容易,守住卻極爲困難。父皇之所以不願讓我與瑜兒去封地生活,可見對太子君臨天下的能力,不是極爲肯定。若是顧氏解除幽禁,甘願留在後庭爲妃嬪,多少能夠幫到太子一些事。何況,太子日後如願登基,你以爲他會奉我們的母親爲皇太后?”宋玄拋出問題的關鍵性。
太子在朝中的威信一日不如一日,後宮的紀氏已無法再幫到他什麼,二弟宋柯抵達漢王后,受到削藩政策的制約,只能夠做一個閒散王爺,對朝中的他毫無益助。
後宮與朝堂上息息相關,如若生母從出冷宮放出,勢必能夠改變朝中一定的形勢,而日後他登基爲帝后,也可以順利奉生母爲皇太后,省去一系列的麻煩。
宋毓秀總算明白了,“所以說,宮女慧兒的死,太子如此高度關注,只是想勾起父皇對鹹福宮裡顧氏的掛念。可區區一個宮女的死竟敢直指皇后,未免太漏洞百出了吧。”
鳳未央真想要顧來儀的性命,大有上百種不得人知的方法,豈會通過一個慧兒的手去加以施害?
再者,偏偏什麼不好賞,非要拿一支昂貴的九尾鳳釵去收買,難道當今皇后是不帶腦子的一個人?
顧氏入冷宮時,曾被宮人折斷過一雙腿,如今她所出的兩位公主就着這事,趁此查了一遍,狠狠懲處了當日行兇的幾位宮人。
宮女慧兒死這一事,還牽扯出顧氏在拘禁這幾年,接二連三遭到他人黑手,險些喪命好幾次。太子讓大理寺介入,無非是衝着這些事而去,然後誣賴到鳳未央頭上。
縱然是鳳未央幾次讓顧來儀死裡逃生,但只要太子一心把這盆髒水潑過去,只能怪好心沒好報罷了。
顧來儀的一雙腿,如今是被接回來了,但每到下雨溼冷天氣,便會疼個不停。
“不管如何,因爲那支九尾鳳釵,母后沒何動作,便是想看看父皇的想法。”宋玄對妹妹道。
“那父皇是什麼想法。”宋毓秀沉默下來,她也很想知道父親宋志軒的想法,是否對廢后顧氏還有舊情。
宋玄抿脣搖頭,就算能猜到一二,也自不會告訴她,如今便是讓她回宮做好自己分內之事即可,勿要參與進來。
宮女慧兒的死,很快歸於平靜。
而以及因爲那支九尾鳳釵的出現,便指控鳳未央爲兇手一事,也在長樂宮處置了一位手腳不乾淨的宮女,不了了之。
李牧在底下躬身問:“回娘娘,這冬兒死活不肯招出背後之人,咱們再如此拷問下去,估計她是撐不住了。”
三等宮女冬兒也不知使了什麼法子,竟然能夠偷拿了鳳未央的九尾鳳釵,如今對她嚴刑拷打下,她愣是不肯招出幕後主使,整個人已是奄奄一息。
“她既已認偷盜之罪,卻招不出幕後之人,你便按罪處置了吧。”鳳未央最近眼皮一直狂跳,針對於宮女冬兒偷盜一事的處置,不願再拖下去,便對李牧隨便吩咐一聲便揮退下去。
而基於冬兒死也不肯招認一事上,鳳未央只是覺得打死一個偷盜宮女是小,污了她賢后的名聲可就大了。
不過,對於長樂宮還潛伏有多少個像冬兒這樣的人,鳳未央已然藉着九尾鳳釵這事算是狠狠警醒她們。長樂宮再有類似之事,她們可沒有這個冬兒這麼好運,僅僅是以偷盜罪處置。
蕊心急急忙忙進來,臉色發白地道:“娘娘大事不好了,大老爺出事了。”
鳳未央手上一僵,連忙厲聲問去:“什麼大事不好了!什麼大老爺出事了!”
“大老爺從外地歸京時,在途經馬鞍山時不慎遭遇到了劫匪,不幸罹難了……”蕊心酸着鼻子,把聽到的消息一一告知鳳未央。
“什麼!!!”鳳未央聽到大哥死於劫匪手中,霎時一個站起身,卻襲來陣陣暈眩。
底下的一衆宮女蜂擁而上,連連喊道:“娘娘——娘娘您沒事吧——”
大國舅爺鳳瑾璘不幸死於悍匪手中,鳳府上下悲痛不已。宮中連下來幾道懿旨,皆接表示哀痛之意。
鳳未央從鳳府出來準備回宮,馬車上除了她,還有自己的長子相陪着。
“母后勿要太難過了,大舅舅的仇,玄兒定會爲他報的。”宋玄望着一臉憔悴之容的母親,心疼地道。
如今,宋玄已向父皇請旨,由着他掛帥親自去馬鞍山一帶剿匪,除了給大舅舅鳳瑾璘報仇,更要還當地百姓一個太平。
鳳未央閉上乾涸而酸楚的雙眸,道:“本宮總覺得此事沒這麼簡單。馬鞍山一帶是匪患不斷,當地官府心有餘而力不足,那裡的百姓更是處水深火熱中。可本宮派李牧去詢問過了,你舅舅原本的路線就不是途經那一帶而過,也不知和緣由路線就改了,還是從匪患不斷的馬鞍山而過。”
“其實這件事上兒臣也覺得可疑,不單單是舅舅改變路線一事有奇怪,單憑劫匪敢殺害當朝國舅爺一事來看,便是非有蹊蹺。”宋玄深皺着眉,沒道理殺人越貨的劫匪,敢對當朝國舅爺下殺手。
匪不與官鬥。
這些劫匪是有多大的膽子纔敢殺害當朝國舅爺,就算搶來這些錢財,也得有命去花才行。
何況,當時舅舅的商隊中,並未運送有值錢的貨物。那些劫匪就算是打劫錢財,也該知道最值錢的是鳳瑾璘纔對。
車廂內寂靜下來,母子二人爲着這事各有所思起來。不過,宋玄請求掛帥剿匪,朝廷當然是持支持態度,而宋志軒也認爲可以鍛鍊兒子的作戰能力。
宋玄離京後,鳳家又接着出了另外一件事,那便是鳳常安在翰林院因編修一本書籍時,不小心註解有誤,欲有大讚朱室霍亂天下之風,被底下官吏參了一本。
鳳常安便被宋志軒外調外地爲官,本以爲皇后鳳未央會出面求情,可鳳家很是安靜,鳳太傅像局外人一樣不聞不問,而親近宋玄的一干等官員,像是得到指示一般,都不敢在朝堂上吭聲出言維護。
就連身爲鳳常安的恩師賀知章,也是無所表態,下了朝便閉門謝庚。
楚王宋瑜急忙來尋問母后,爲何不出言幫助大表哥,這外調地方爲官,等同於斷了大表哥日後進入內閣的大前程。
“人非聖賢,總會有犯錯的時候。你不該來詰問母后,這是你大表哥所犯的錯誤,便該由他親自承擔。”鳳未央望着宋瑜,知道他與這個表哥親近,不怪他來責問自己。
其實,不是鳳未央不願意出言相幫自己的侄兒,以安哥兒的能力,日後在官場必有一番大作爲。可一旦被外調,日後重返京中,再想進入中央機構,可就十分困難了。
就算鳳未央真出言求情了,還是免不了鳳常安要被調出翰林院的命運。但明珠不怕蒙塵,權當讓鳳常安到底層歷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