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那人開口的剎那, 晉楚嫣紅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心情,只覺得手中的織血絲纏繞得有些緊了,將皮膚割裂出一道道傷痕。
本是不應該奢望什麼的, 她分明是知道的。
擡眸看着眼前的蘇袖, 雖然是一樣的輪廓, 但他和梅晚的確是有着許多的不同的, 她又怎麼會將這人看作是梅晚呢?
而此刻蘇袖也是靜靜的看着晉楚嫣紅, 看着她被織血絲割傷的手,像是有話要說,卻又始終不曾開口。
沉默了片刻, 晉楚嫣紅才道:“你說……你叫做蘇袖?”聲音猶帶着點乾澀,晉楚嫣紅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
“不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蘇袖的聲音中含着一些別樣的情緒。
話音方落, 便見紅影一閃, 方纔跌落於地的織血絲倏然如蛇一般舞動着往蘇袖襲去,未待蘇袖有所反應便已緊緊纏住了他的手腕。蘇袖清澈的眼眸微微睜大, 像是有些不解晉楚嫣紅此時的舉動。
晉楚嫣紅執着織血絲手上方要用力,眼中卻似乎閃過了很久以前的那一幕,那時她的織血絲纏着的是梅晚的手腕,而她將那時懷着身孕的梅晚摔到了地上,那時的梅晚也是用這種驚訝不解的眼神看着她。
微微咬脣, 晉楚嫣紅頓住了動作, 沉聲道:“我是五夜宮血姬晉楚嫣紅。”
蘇袖聽着她突然說出自己的名字, 輕聲問道:“姑娘……什麼意思?”
“我入住即雲樓便是爲了等你。”晉楚嫣紅轉過頭似乎不像看到蘇袖的眼睛, 她緩緩說出來意, “明州王的壽宴,蘇袖公子會與縈縈公子一同獻藝, 而我要你那時將我一同帶入王府。”
蘇袖眼波微恙,晉楚嫣紅卻沒有察覺,他道:“我聽說過五夜宮,也聽說過血姬,姑娘你要我帶
你混入王府……是想要……”
“殺明州王。”晉楚嫣紅認爲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在她看來蘇袖不過一個琴師,於她這次的任務不會有半點影響。
而且……這次不管殺不殺得了明州王,她是由蘇袖帶進王府的這件事一旦被查出來,眼前這個人定然會受到牽連。或許是因爲眼前的人與梅晚有些相似,她不希望眼前這個人毫不知情的就被牽連。
而聽到了晉楚嫣紅的回答,蘇袖卻沒有露出晉楚嫣紅想象中的驚惶之色,而是淡淡的笑了:“晉楚姑娘算是在威脅我嗎?”他用未被織血絲纏住的手指了指晉楚嫣紅手中的紅線。
晉楚嫣紅不過瞥了一眼他的動作:“的確是威脅。”
蘇袖的笑容依舊是平靜的,一圈一圈將織血絲自手腕上解下來,他低垂着眼眸沒有看晉楚嫣紅,
口中卻說着:“那麼晉楚姑娘還需要等我說答案嗎?”
“你答應了?”晉楚嫣紅看他慢慢的解下織血絲,對這位蘇袖公子太過平靜的的反應有些驚訝。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蘇袖執着織血絲的一頭往着晉楚嫣紅走來,夕陽已經漸漸沉了,有些昏暗的屋子裡看着他臉上像是有一層淡淡的疲憊,“我帶你去明州王府,但是你要答應我,刺殺明州王以後,帶我一同離開。”
晉楚嫣紅心中一凜,正欲開口,蘇袖已經走近了她,向她揚了揚手中的紅色絲線。晉楚嫣紅微楞之後伸手從他手中接過織血絲,那一瞬間,她與他的手指輕輕觸在一起,蘇袖的手冰涼得讓她心驚。
“爲什麼提這個要求?”晉楚嫣紅微微皺眉,不知道是因爲蘇袖的手冰涼的溫度還是因爲他所提出的條件。
蘇袖道:“你要我將你帶入明州王府,不管你是否殺得了人,事後查起來我怎麼也無法置身事外不是嗎?”
晉楚嫣紅聽懂了他的意思,卻仍是緊鎖眉頭,行動的時候帶上蘇袖是一個累贅,但若是不帶上他,一旦牽連到他便是死罪了。
看着晉楚嫣紅思考的樣子,蘇袖眨了眨眼睛:“怎麼樣?”
晉楚嫣紅聽到這句話,終於擡頭與他對視,輕聲道:“我答應你。”無論如何事情是因她而起,若不想讓蘇袖在事後被明州王府的人治罪,她只能帶着他離開。
這個累贅,她似乎一時是甩不掉了。
聽到了晉楚嫣紅肯定的回答,蘇袖頷首:“晉楚姑娘這麼說了,蘇袖便相信姑娘。”
沒有回答蘇袖的話,晉楚嫣紅轉身冷冷道:“壽宴那天我會再來找你,今天與你說的這些話我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
“晉楚姑娘放心。”蘇袖柔聲道。
晉楚嫣紅最後看他一眼轉身離開半月居,心中卻並不是臉上表現得那般平靜。這個叫做蘇袖的男子看似弱不禁風,卻並不是她原先所想的那樣僅僅是一個普通的琴師,他太過鎮定了,自始至終似乎她所說的一切他都早已猜到,除了……織血絲纏上他的手腕的剎那。
但不論如何,刺殺明州王纔是首要,而蘇袖……或許可以先不用考慮。
這樣想的時候,晉楚嫣紅的脣邊終於泛起一抹苦笑,真的可以不用考慮嗎?
或許她這時真的有些混亂了。
也在她離開之後,蘇袖的笑容才終於自臉上褪盡,黃昏的陽光照射不出他臉色的蒼白,他回過頭不去看晉楚嫣紅離去的背影,她的背影總是太過殘忍,因爲她從來都不會回頭。
也許是過了多時,蘇袖才又聽見了有人進門的聲音。
“蘇袖公子?”那是一個溫軟好聽的聲音。
蘇袖回頭便看見了一個人白衣黑髮站在門外,發間一根淺藍的緞帶隨風輕輕搖擺着,絕美的容顏上有着一層意味不明的笑。
蘇袖終於開口,喚的卻是另一個稱呼:“暗夜閣閣主,好久不見。”重新露出了笑容,兩個同樣風華絕代的人相對而立,眼中的意味猶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