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羣島風雨欲來,但在極北之地諾森德,卻是另一種氣氛。
龍骨荒野與冰冠賓川,這是兩片終年冰封的土地,但與只有罕見生命活動的地上不同,凍土之下的世界完全是另一種景象,反倒更充滿生機。
早在數萬年前,蛛魔便在這裡建立了一個繁榮的文明——艾卓·尼布魯,這是一個古老的種族,其來源可以追溯到由上古之神創造出來的蟲人,當然在古神們都被封印之後尼布魯人就獲得了獨立,並且直到現在他們都還是諾森德大部分地下王國的統治者——雖然現在又有了一個新的主人。
宛如重裝坦克一般的身軀橫衝直撞,比薩隆邪鐵還要堅硬數倍的甲殼上遍佈鋒銳的角質尖刺,艾卓·尼布魯之王阿努巴拉克以無可匹敵的力量將一頭體型並不比他小多少的蛛魔重重撞擊在巖壁之上,帶着倒鉤的粗大前肢毫不留情地刺入了對方柔軟的腹部。
粘稠的昆蟲組織液噴涌而出,這表明他還是一個“生物”,而不像阿努巴拉克以及這個王國大部分人一樣,被死亡所擺佈。
“你……是所有尼布魯人的恥辱。”受到致命傷勢的蟲人只能用一句言語反擊,隨後就沒了氣息。
阿努巴拉克沉默,確實,他很可能是最失敗的尼布魯國王,他沒能抵擋住天災軍團的侵襲,甚至自己也成爲巫妖王的奴僕,成爲屠戮他子民的最佳武器。
不過這個死去的傢伙似乎也沒資格說這樣的話,畢竟他也同樣選擇了一個主人,成爲了奴隸。
阿努巴拉克突然有些意興闌珊,既然已經不再是“活着”,那麼自己還有什麼需要追求的呢?
不遠處的戰鬥也已經結束了,地面上滿是斷裂的粗大紫黑色觸手,這些觸手的來源是一個是一個巨大的怪物,其沒有任何生物基本特徵,看起來就好像是一個有阿努巴拉克四五倍大小的巨型腫瘤,但現在已經被切成了七八塊,殘軀上覆蓋着冰霜,如果艾薩克斯在此的,一定會大讚這種刺身製作方式非常標準。
手持冰藍色的魔劍少女站在那裡,身形顯得有些單薄,全身的金屬鎧甲並不能削弱這種感覺,因爲這套特製的鎧甲完全就是裝飾品,甲片極其輕薄,在肘部、肩部和腰部還能隱隱看到一絲雪白的皮膚,不過整套盔甲上的淡淡符文倒是並不難以被注意到,因而與其說是鎧甲,還不如說是一種另類的法袍。
一身堅硬甲殼的阿努巴拉克當然不會認同這種形式主義的防護,但他絕不會做出任何的評論,因爲眼前這個少女是天災軍團的主宰,這片冰凍廢土的女王,一個女王有權利決定她自己該穿什麼,沒有人可以在這方面發表高見。
阿努巴拉克外形看起來像是一個巨大的甲蟲,體長是身高的三倍以上,即便如此,少女的高度也達不到他的下巴,但艾卓·尼布魯的國王老老實實地彎曲前肢,伏下身子。
他能感受到她嬌小的身軀內所蘊含的巨大力量,已經四分五裂的腫瘤怪物就是最好的證明,她給阿努巴拉克壓力遠大於上一任巫妖王,畢竟耐奧祖只是一個被困在寒冰王座上的孤魂,而她則確確實實站在阿努巴拉克的身前。
少女看了他一眼,“這就是你王國中的污染之源?”她的聲音很冷,沒有感情。
阿努巴拉克謹慎地點了點頭,“遠古的邪神又開始作祟,我的一些愚蠢的臣民妄想借助它的力量反抗我們,毫無疑問這是自尋死路,艾卓·尼布魯屬於天災軍團。”
吉安娜,也就是巫妖女王矜持地點了點頭,似乎是在表示對阿努巴拉克忠誠的肯定。
“這很可能只是一個開始。”尼布魯之王依然保持着謹慎的態度,提出了自己的猜想,“在我祖先的記載中,邪神是被某種極其強大的存在封印在北方的羣山之中,這一次突然出現的怪物可能並不會是唯一,邪神的封印可能已經鬆動,他很可能會採取更多的手段試圖將尼布魯重新納入他的掌控。”
“那就做好防範,你就留在你的王國,我准許你保留一部分軍隊守衛這裡。”
“遵命,陛下。”阿努巴拉克再次埋下他長有巨大尖刺的頭顱。
吉安娜的腳下開始亮起代表傳送的藍色光芒,成爲巫妖女王可並不代表她就遺忘了之前所學到的魔法,雖然說現在那些法師技能中對她還有價值的並不算多。
就好像剛登基的新王需要立即樹立自己的威望一樣,在甦醒之後,巫妖女王吉安娜就開始對她“疆域”的巡視,消滅威脅,清楚叛徒,威懾搖擺者,讓天災軍團徹底變成她的天災軍團。
而現在這項工作已經基本完成了,諾森德所有具備自我意識的亡靈都已經知道,現任巫妖王比上一任更加冷酷無情。
數秒鐘之後,吉安娜眼前是一片汪洋。
這裡是龍骨荒野的海岸線,不遠處有一座高聳入雲的暗金色建築,那是龍眠神殿,只不過現在並沒有幾條龍,即便有他們也沒有任何在亡靈面前現身的意圖。
吉安娜只是看了那邊一眼就挪開了視線。
冰洋之上有着數十艘黑白色的戰艦,就好像使用骨頭和金屬拼接出來的一般,那是天災軍團的船,亡靈中依然有保留生前記憶的建築師與造船工,更何況以耐奧祖從軍團那裡獲得的技術結合尼布魯人的研究成果,連納克薩瑪斯都可以改造成浮空要塞,製造一支艦隊自然不在話下。
每一艘天災戰艦上都裝滿了亡靈,不死生物不需要吃喝,不會暈船,不會生病,不會感到孤獨,簡直就是最適合航海的物種。
顯然,這是一場遠征。
克爾蘇加德不在這裡,巫妖執掌着兩座浮空要塞,而似乎是因爲要忘卻過往的原因,紫羅蘭城堡已經被吉安娜改名爲黑荊棘,它和納克薩瑪斯都具備傳送功能,只要提供有效的座標,它們可以在短時間內出現在艾澤拉斯任何地點。
最大的那艘船還停靠在岸邊,由不知名巨型生物皮革製成的風帆鼓動着,吉安娜登上了一艘船,在甲板上看到了兩個與凡人傳說中的“天使”極其相似的存在,她們的身軀呈現出靈體狀態,半漂浮在空中,身後的雙翼分別是黑色與白色。
瓦格里,天災軍團中特殊存在,她們接引靈魂的能力使得亡者復生的難度被大大降低,在聯盟北伐時期,這些瓦格里也有一定的損失,不過在某人的刻意下大多都倖存了下來。
在吉安娜面前的是爲數不多的高位瓦格里之二,菲奧拉和艾蒂絲,她們原本一直在生者和亡者世界之間遊蕩,新近才向吉安娜效忠,艾蒂絲精通黑暗法術,而菲奧拉則能夠使用光明力量——從這一點就不禁讓人對瓦格里的誕生感到好奇。
如果不考慮體型的話,以人類的審美觀來看瓦格里算得上美麗而高貴,但這兩個瓦格里之間卻有一個十分醜陋的生物,她們顯然是在看守他。
這似乎是一個維庫人,至少勉強還能看出高大的輪廓,只不過全身潰爛,破損的軀體被一種類似於海草的半能量物質填充,隔着老遠吉安娜就問道一股撲鼻而來的海底淤泥的惡臭。
她微微皺了下眉頭。
這是一個亡靈,和天災軍團迥異的亡靈,他以及和他那些宛如深海惡鬼一般的同族被統稱爲克瓦迪爾,他們從無盡之海某處而來,侵襲着定居在諾森德海岸的海象人。
他的四肢都被套上了薩隆邪鐵鎖鏈,宛如困獸一般地咆哮,掙扎。
“這是我們能在北風苔原找到的級別最高的克瓦迪爾,主人。”瓦格里雙子其中之一開口道,“他是一個施法者,一個祭祀。”
“幹得不錯。”吉安娜給了一句淡淡的讚揚,接着注意力完全集中到怪物身上,而在看到吉安娜之後,這名克瓦迪爾祭祀突然放棄了掙扎,直勾勾地看向她。
“低等的……雜種。”他斷斷續續地說,似乎語言技能已經退化了大半。
然而吉安娜並不打算廢話,拷打和折磨確實可以讓人開口,但身爲巫妖女王,她有更直接的方法。
她伸出手,對着克瓦迪爾的頭部做出了虛握的動作,一團半透明的物質就出現在的她的手心,而克瓦迪爾的身體僵硬,目光就凝固起來。
那是他的靈魂。
就好像簡單地翻開書頁一般,吉安娜冷酷而直接地查看他的記憶,而這樣粗暴的舉動必然會使脆弱的靈魂直接湮滅,不過她也只需要他發揮出這個作用。
很快她就找到了她想要的畫面,無數半腐爛的克瓦迪爾從峽灣擴散到大片的無盡之海,而那峽灣距離諾森德的直線距離並不算遠,她清楚地知道了其確切位置。
腐爛維庫人的靈魂在哀嚎中飛速湮滅,但這還不是結束,吉安娜又發現了一條渠道、一道精神連接,一根“線”。
一根關乎信仰的“線”,畢竟這個克瓦迪爾是個祭祀呢。
吉安娜毫不客氣、無所顧忌地拉扯着這根“線”,而幾乎是瞬間,她就激怒了“線”的另一端,一道宛如漆黑巨浪的精神意志洶涌而來,諾森德的天空甚至都爲之變色!
“是誰,膽敢冒犯我?”
瓦格里雙子第一時間就飛開了距離,她們似乎在畏懼,而吉安娜卻臉色如常。
“你,就是海拉?”她緩緩問道。
“大膽凡人!竟敢直呼我的名號!用你的死亡來彌補……”
“我沒時間和你說這些廢話。”吉安娜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同時頸部掛墜冒出一道光芒,將海拉的精神衝擊抵消與無形,“而且我也不是凡人,如果你耐心一點,就會明白最後以平等的態度對待我。”
那一邊一時陷入了沉寂,過了好一會兒,帶着怒意的聲音才傳來,“你到底有何目的?”
“我有一個提議,並且打算當面和你談,我想你是不會拒絕的。”以非常平淡的口吻說了這句極有意味的話,吉安娜竟然直接切斷了聯繫,沒有給海拉一點面子。
瓦格里雙子緩緩飛了過來,看向吉安娜的目光帶着敬畏,她們臣服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巫妖女王無可匹敵的力量。
失去靈魂的克瓦迪爾癱倒在地,軀體直接化成了一灘惡臭的軟泥,吉安娜沒有再看他一眼,“出發!”她下令道。
諾森德的死亡凜風,開始向南方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