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爲什麼要丟下我
“是,謝謝你,都謝謝你。()”她回道,雙手緊張地抓着蓋在她腿上的薄被。她的手在微微地發着顫,然後就想是鼓起了所有的勇氣一般,她對着他道,“還有對不起,當年丟下了你……彥彥。”
當她的口中,吐出了彥彥兩個字的時候,他的身子猛然一震,臉上瞬間閃過驚訝、狂喜、不敢置信、怨憤……太多的表情,在他的臉上閃現過,矛盾之極。
“你喊我什麼?”他的聲音,有着一絲明顯的輕顫,甚至於他的身體,都有些不穩,彷彿只要別人用力一推,就會狼狽被推倒在地上。
可能嗎?可能會是他所想的那樣嗎?
然而楊沫的下一句話,卻在證實着這種可能,“我想起來了,想起當年被人販子綁架,然後遇到了你,想起我們一起逃出來,躲在那個小山洞裡,也想起來……”她用力地咬了一下脣,就像是要用這種痛的感覺,讓自己把話說下去,“我一個人離開了山洞,沒來得及回去找你。”
最後的這一句話,她像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說出來。
周曉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這個女人,心中,在瞬間充斥着的滋味,連他自己都說出清楚究竟是什麼。她記起來了!她終於記起來了!
記起了他是誰,記起了過去的一切!可是……卻爲什麼那麼遲?爲什麼不是在他最渴求的時候,記起來的呢?爲什麼在她口口聲聲地說着喜歡着君夙天的時候,她才記起來呢?!
可是不管怎麼樣,她終究還是……記起來了,不是嗎?!
這十四年來,他一直想要得到的答案,終究會得到,不是嗎?
周曉彥的睫毛動了動,脣微微地顫着,問着他十四年來,曾不斷反覆問着自己的問題,“那麼告訴我,你爲什麼要丟下我?”
這個問題,每日每夜的,都充斥在他的腦海中。()他給過自己無數個答案,來解釋這個爲什麼,可是這無數個答案,卻又被他無數遍地推翻着。
明明她曾對他那麼地好,明明在逃跑的時候,她一直都緊緊地抓着他的手,明明在他發燒的時候,她把摘下來的果子,大部分都留給了他!
是她一遍遍地鼓勵着他,要他活下去的!可是最後抹煞着他希望的人,卻也是他!
她的貝齒,更用力地咬着脣瓣,就像是要咬出血似的,說出了她所記得的當年的事情,“因爲在我還沒來得及說出要去找你的時候,就發生了車禍。”當車禍兩個字從她口中吐出的時候,她的身子顫抖了起來。只因爲,在那場車禍中,父親爲了保護她而過世了。
深吸一口氣,楊沫努力地遏制着自己的顫意,繼續道,“那時候,我一個人跑出了山洞,不知道跑了多久,終於找到了人。只是在找到的時候,我昏了過去。等我醒來的時候,看到自己坐在車子裡,我父親抱着我,車子裡還坐着幾個警察,我想要開口,可是我什麼話都來不及說,聽到一聲巨響,然後……車子失控了……”
那時候的她,一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了父親,她好高興好高興,知道自己被救了,而且有人可以幫她去救還在山洞裡的彥彥了。
於是,她很急切地說道,“爸爸,彥彥還在山洞裡,要救彥……”
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劇烈地碰撞中,變了天地。父親把她死死地護在懷裡,把所有生存的機會都給了她,而她,忘記了父親去世的真正原因,也忘記了那個還在山洞中等着她的小男孩。
楊沫看着周曉彥,是眼前的這個人,陪伴着她度過了那段最可怕的歲月,是他,在她最害怕的時候會緊緊地和她挨在一起,也是他,當那些人販子因爲她不聽話而要打她的時候,他會擋在她的面前。
可是,說到底,她卻把他忘了!還忘得那麼幹脆!
而母親,是怕她會再回憶起父親過世時候的情景,所以才一直隱瞞着真相吧,只對她說,父親是因病過世的。
楊沫的耳邊,驀地聽到了周曉彥的笑聲,“哈哈……哈哈哈……”這笑聲,笑得那麼劇烈,卻又那麼沙啞,就好像是硬要從喉嚨口擠壓出來似的。
“竟然是這樣……哈哈……是這樣,你出車禍了,所以纔沒有回來找我,哈哈……哈哈哈……”他的脣一張一合着,還在笑着,自語着。那雙美麗而深邃的眸子中,閃着水的光澤。
就像是要把眼淚都笑出來一樣,帶着一種瘋狂而釋放的笑。
14年中不斷地問着的問題,到了今天,才終於有了真正的答案。是陰差陽錯,是不得已才造成的。
他的笑聲終於漸漸止息,他慢慢地傾下了身子,伸出了手指輕輕地撫上了她的臉龐。
她的身子微微一僵,本能地想要避開,可是他眸中所流露出的那份依戀,卻讓她怎麼都沒辦法拒絕他的這份碰觸。
眼前的這個人,曾因爲她的失約,而差點喪命!
而在她忘了那個約定後,他卻還一直都記得,記了十四年。
他的手指,沿着她臉龐的輪廓,一點點地撫過她的眉眼,她的鼻樑,她的脣角,就好像是在進行着某種儀式一般,把小時候的她,和現在的她,重合在一起。
然後,他蹲在了她的病牀邊,抓起了她的手,放在他的下顎處,不斷地摩擦着,“你真的都記起來了?記得我們是怎麼相遇的,記得我們是怎麼分開的?”他盯着她,一字一句地問道。
她無聲地點了一下頭,只感覺到他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了。
“所以,你不是故意要丟下我的?”他繼續問着,視線透着一種灼熱的光芒,就如同一個瀕臨死亡的人,突然看到了某種希望。
“我從來沒有想要丟下過你。所以,你能夠獲救,真的很好……沒有因爲我的失約而……”她的聲音哽了哽,有些說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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