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要競拍海邊那塊地,顧安最近幾日一直很忙,在公司加班加班的,回到段宅的時候一般大家都睡了,今天回來時卻難得碰到了段瑾之。
月光稀薄,懶懶灑落,似星似水,籠罩在男人身上,走近來纔看到段瑾之穿着亞麻色的家居服,高高的挽着褲腳,坐在涼椅上,身子閒閒往後一靠,顯出幾分難得的慵懶勁兒:“四嬸,今天又這麼晚,會讓我們大家以爲這個宅子裡就你最忙!”
“公司的事情,沒辦法!”大家都在加班,又不是她一個!
再者,這段時間忙的項目就是前段時間段淳之提出的那個項目,不過如今段淳之是副總,項目就落在段閔之頭上了。
今晚段閔之有約,所以顧安一個人回來,沒想到卻碰到了段瑾之。
“四嬸,你現在懷着身孕,千萬要小心,不然這孩子一不小心沒了,到時候找誰賠去,你說對吧!”段瑾之狀似提醒,又暗藏警告!
“多謝關心,我會注意身體!”顧安不鹹不淡。
“聽說,明天就要開庭了,不知道四嬸有幾分贏得把握?”段瑾之似乎隨口一問。
顧安坦然一笑,但是臉上卻生出幾分自信來,一字一頓的開口說道:“幾分把握我倒是說不了,不過我覺得贏得希望還是比較大!”
看到女人這般自信,段瑾之倒是微微一笑,從涼椅上站起來,目光筆直的看着顧安,似乎帶着嘆息,又似乎略帶同情:“我也想四嬸能夠早點離開段家,不過四嬸,有沒有想過幫你打官司的那個人,也許不一定真心實意讓你贏呢?”
顧安目光一緊,望向段瑾之。
段瑾之卻隨意彈了彈袖口,一副我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音色倒是淡淡,偏涼:“四嬸,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祝你明天一切順利!”
說完,他竟然瀟灑的轉身離開,留下顧安一人。
顧安愣了兩秒,這才反應過來,上前一步,拽住段瑾之的衣袖,擰眉問道:“段淳之,你什麼意思?”
男人卻懶洋洋的掃開她的手,展顏一笑:“字面上的意思!”
“你把話說清楚!”顧安在段家,總不想跟段瑾之離得太近,這個男人很危險,她不想離得太近,怕燒死了自己。
“我方纔不是說得很清楚嗎,四嬸,我好心提醒你不要太相信別人,你就用這種態度對待你的恩人嗎?”恩人兩字,他故意咬得有點兒重。
瞧見顧安眼底明明滅滅的光後,他像是玩夠的孩子一樣,好心出聲提醒一句:“四嬸,早點睡吧,畢竟明天你還有一場仗要打,對了,你最好真的離開段家,不然我真不知道以後還會有什麼事會發生!”男人的聲音不大,臉上卻透着一股子說不清的笑意。
說完,這些竟然揚長而去,留下顧安一個人呆在原地。
今晚,段淳之從宅子外面回來的時候,蘇千城就讓管家把他請到了自己的書房,一般書房這地方,段淳之很少過來,畢竟這是蘇千城自己的私人書齋,他跟蘇千城的關係並不如想象中的那般好,蘇千城對他自幼就不喜,而他對蘇千城,更是恨之入骨!
書房這地方,一向是談重要的事情,一般情況下有重要的事情,蘇千城纔會在這裡召見他,上次還是七年前,蘇千城告訴他爸爸出事的消息。
這一次又是什麼事?
段淳之不知道蘇千城打算做什麼,進了書房,跟蘇千城問了安之後,表情冷漠,聲音卻透着一股子尊敬:“奶奶,您找我有事?”
“先看看這個!”蘇千城倒也直接,拿了一個牛皮袋,推了過去。
段淳之一看到這東西,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眉心微皺:“這是什麼?”
“你看看就知道了!”蘇千城一副不想多談的表情。
段淳之捏着那牛皮紙袋,心跳得有點兒急,其實他對這個東西一向深痛厭絕,總感覺這牛皮袋裡就彷彿裝了一個惡鬼,一打開,那惡鬼就會撲出來,將他撕碎!
室內,氣溫微涼,一切像是靜止在時光之上。
段淳之看着面前的牛皮袋卻沒有打開,蘇千城也不催促,就那樣慢悠悠的喝着茶,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直到茶泛了涼,微苦,有點澀意,可是段淳之仍在猶豫。
他緊緊的抿着脣,似乎在揣測着牛皮袋裡面是什麼,蘇千城這個時候會給他看什麼,明天就要陪顧安上法庭了,這個時候,他真的不想有任何一點兒意外。
“奶奶,這裡面到底是什麼,您告訴我,行嗎?”最終,段淳之猶豫之後,面朝蘇千城朗朗開口,飛揚的俊眉微擡。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蘇千城喚了人,重新幫她上了一杯熱茶。
段淳之也有一杯茶,不過他坐在那裡沒動,手伸向牛皮袋,卻是隻拿起來並沒有打開,眼神一閃,朝蘇千城開口:“奶奶,東西我拿回去看,不介意吧?”
“淳之,你在你四叔身邊跟了時間最久,不會連這一點事情都不敢面對吧!”蘇千城端着茶杯,書房裡只有兩人,極靜。
段淳之淺淺勾脣,笑意一下子在脣角泛開,竟然生出幾分驚豔的味道來:“奶奶,並不是我不敢看,而是我覺得這裡面的東西我現在暫時不能看,我今天很累,想緩一天,奶奶不會連這點時間都不給我吧!”蘇千城越是逼迫他,他越是有逆反之心。
“淳之,你看了一定不會後悔!”蘇千城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孫子了,段淳之自幼雖沒在她身邊養大,可是自從他回到段家,乖巧聽話,又聰明無比,老四沒去之前,他一直是老四身邊的得力助手!
段淳之目光鉻在那牛皮紙袋上,半晌之後纔開口:“奶奶,如果我真不想看呢?”
“淳之!你今天不看也得看!”蘇千城的語氣突然凌厲起來,可是隨即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輕吐了一口氣,身子往後一靠,目光幽深的看着段淳之。
這個大孫子,自幼出色,她幾乎是看着他長大,可是這幾年,她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透他,語氣緩了一下,已是低下來:“你知道你最近在做什麼嗎?”
這話,分明帶了絲苛責的意味,可又不明顯,段淳之一愣,不知道老太太葫蘆裡賣了什麼藥:“奶奶,我最近當然是忙公司的事情!”
“你跟顧安,什麼時候開始的?”見他不承認,蘇千城索性直接了當了!“你知不知道她是誰,你知不知道,你這行爲就是大逆不道!”
難道,蘇千城發現他跟顧安的關係了,段淳之抿了抿脣,不答。
“如果不是瑾之告訴我,我還被你矇在鼓裡,淳之,你太讓奶奶失望了!”蘇千城一副很痛心疾首的樣子,茶終於不在喝了,覺得澀,也覺得難受。
她從來不知道段淳之竟然會這麼做,幫着一個外人對付段家!
當年,莊玥出了那樣的事情,她一怒之氣將莊玥趕出段家,連帶着對段淳之的身份都有所懷疑,一直覺得他不是段正澤的親生兒子,所以這麼多年對他頗是冷淡。
因爲那樁醜聞,莊家縱使權勢在江城隻手遮天,也因爲這件事在段家面前擡不起頭來。
而段淳之因爲段正澤入獄時的交待,要他好好輔佐段正恆,這些年倒是安份守已,唯有面對段瑾之一事,半分不讓,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孫子會讓自己這麼失望!
段淳之知道,從剛剛進門,蘇千城就一直不動聲色,一個勁兒的讓他看牛皮紙袋,他知道這袋子裡肯定裝了什麼秘密,只是他現在並不想打開。
“奶奶,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段淳之面色平靜,心裡卻已經掀起濤天巨浪!
蘇千城啪的一聲扔過來一個文件袋,正正打在段淳之頭上:“你是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你自己看看,你這段時間都幹了什麼!”
段淳之不避不退,文件袋砸紅了眼角,他沒有半點反應:“淳之真的不知道奶奶所指何事!”他乾的事情多了去了,真不知道老太太說的是哪一件!
“段淳之,你別以爲你做事隱秘,就沒有人知道你打算幫顧安離婚!你是存心想讓段家大亂是吧,你四叔沒了以後,你也想這個家散了對吧!”蘇千城氣喘吁吁的說完,那眼珠子裡的光,幾乎恨不得剮了段淳之一樣!
段淳之心裡鬆了一口氣,面上倒是淡淡的:“奶奶,顧安在這個家不合適!”
“有什麼不合適,她是你四叔名媒正娶的太太,她肚子裡有你四叔的孩子,當初顧安要嫁進我們家你就反對,如今你還要反對,她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藥!”蘇千城在知道段淳之竟然私下幫顧安打離婚官司時,徹底懵了。
她知道段淳之跟顧安平素交好,可是她沒有想到,竟然交好到這種地步!
段淳之深吸了一口氣:“奶奶,四叔已經去了,我們段家總不能委屈顧安一輩子!”
“委屈?”蘇千城漠漠一笑:“淳之,你覺得我委屈了顧安,可是你知不知道她是誰?”
段淳之眉心一跳。
“你看完這些資料如果你還願意幫她離婚,我絕不攔你!”蘇千城倒是信誓旦旦,說完這些又垂着眼自顧自的喝茶。
段淳之的手一緊,感覺捏着牛皮紙袋的手卡得森白,望着蘇千城,試圖在她臉上看出點什麼,可惜,蘇千城這樣的千年老狐狸,道行太深,他看不透!
看,或是不看?這兩個念頭就像是一股繩子在心底絞緊,勒得他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僵持了好一會兒,他伸出手,緩緩的打開了牛皮紙袋,裡面的東西不多,有幾張照片,一些a4紙張,白色的紙,印着一些黑字。
隨意一掃,應該是一些簡單的資料之類的東西。
段淳之看到上面的照片,臉色卻陡然大變,連捏着照片的手指都有些微微的顫抖起來,這怎麼可能,這不可能!這不是真的!
顧安的好心情,幾乎所有人都能感覺得到,她馬上就可以得到自由,逃離這個牢籠,想想就是幸福美好的。
可是,她沒有想到,陰謀再次像她張開了網,將她困在其中,動彈不得!
出門的時候顧安自己開車,車子剛剛離開段宅,顧安就跟段淳之打了一通電話,如今兩人的關係在段家人面前有點兒水火相容,說到底還是因爲上次顧安把股份投給了段閔之,導致段淳之落選,本該置身事外的段閔之卻讓人意外的當選了總裁之位。
可惜,電話遲遲沒有人接。
顧安眉頭一擰,私人電話他不接,又打了工作號碼,可是段淳之還是沒有接電話,一般情況下,段淳之的電話向來都是二十四個小時開機,除非有什麼意外的情況。
雖然剛剛吃飯的時候沒有見到段淳之人,可是他昨晚明明回來了。
昨晚臨睡的時候顧安還給段淳之通過電話,沒道理今天一早就出門了,電話打了幾次,一直沒人接聽,顧安有種不好的預感。
到了公司,段閔之已經到公司了,見她進來:“顧安,一杯咖啡,謝謝!”
縱使在公司,段閔之對人的態度一向是溫和的,等顧安泡好咖啡準備進來時,卻聽到辦公室裡段閔之難得聲音裡帶着一絲沉:“王經理,這份企劃案的細節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好,我覺得你有能力做出更完美的企劃案,我再給你們兩天時間,重新給我提前一份新的企劃案!我要細節完美,如果下次再是這樣的結果,我想你們沒有在段氏留下來的必要了!”
“閔總,很抱歉,我馬上去修改!”雖然段閔之從始至終給人的感覺是溫文儒雅的,可到底他如今是段氏的總裁,還是會讓人覺得惶惶不安的!
“好了,出去吧!”段閔之恢復了和氣,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出去!
顧安進來的時候正遇見這一幕,將咖啡放在段閔之面前:“閔總,您的咖啡!”
“顧安,你不用這樣!”段閔之聽到她的敬語,有些無奈的揉了揉太陽穴。
“畢竟這裡是公司,再說,今天下午就要開庭了,如果官司我能勝訴的話,我可能就不是你的四嬸了!”顧安開口,眼眸裡自信滿滿。
聞言段閔之擡頭,睨向顧安:“顧安,如果這場官司你勝訴了,你會離開公司嗎?”
“暫時應該不會,這次的競標結束之後我再走!”顧安做事有始有終,這次的競標既然她有參與,她就不會中途退場。
哪怕她跟段正恆離婚了,她不是段家人,她也不會因此放棄工作。
更何況,公司裡除了公司的部分高層和股東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大部分人都以爲她是段家幾位少爺的未來少奶奶。
“如果你能留下來,那就再好不過了!”段閔之鬆了一口氣,跟顧安在一起工作一段時間,他已經習慣了她的處事方式和手段了。
顧安這人,表面上看起來很冷,但是做事卻透着幾絲老練和圓滑:“我終歸除了是段家的四少奶奶,我還是段氏的一員,事情總要從一而終,不是嗎?”
段閔之鬆了一口氣,不然顧安突然離開,他還真找不到合適接手的人:“那就好!”
“顧安,你先看看,這是我們這次的競標對手的資料!”段閔之雖然一早知道競爭對手有哪些,但是今天卻是拿到了具體的資料,他把資料遞給顧安。
“這次的競爭還真是夠激烈的!”顧安看了看資料,上面有幾家知名公司,京博,段氏,周氏,還有和氏,幾乎囊括了江城排名前幾強的幾家公司,最後目光停頓在兩個字上,語氣似乎帶了一絲驚訝:“陸門也在?”
陸門是一個神秘且低調的家族,江城排行四大家族並沒有陸門一脈,這算得上一個外來的家族,據說陸氏一族早些年就定居國外,雖然江城有市場,但是陸門的生意主要還是在國外比較多,只是不知道這次怎麼回事,陸門的人竟然把生意目光放在了江城。
“是的,陸門一向很少在國內涉及這麼大的案子,難不成如今陸門也打算把國外的市場放一放,來分一塊江城的這塊大蛋糕了?”段閔之看到陸門的資料時,也挺驚訝的。
對於江城來說,陸門給人的感覺是低調且神秘的,這個家族據傳富可敵國,但是神秘莫測,上流社會對於他的傳聞少之又少,只說這是一個相當複雜的家族。
“有可能!”畢竟,這次的項目不小,上百億的工程,陸門想分一杯羹也很正常!
只是陸門離開江城太久,如今還有幾分人脈,而這些人脈足以支撐他拿下這塊地嗎?
顧安神色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嚴肅,前段時間並沒有聽說陸門有參與這次的競標,如今卻突然傳出消息,看來陸門在江城的根基也不淺,抿了抿脣:“不過,陸門的勢力並不在江城,雖然參與了競標,但是最終花落誰家也未可知曉,我們還是努力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你說得對,我們在這裡杞人憂天也沒有用,還是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吧!”段閔之表示贊同,雙手不自覺的交疊在一起,目光凝在那些資料上,最後忍不住又多嘴的問了顧安一句:“顧安,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嗎?”
“沒問題,閔總,你放心吧!”顧安難得帶了一絲笑意,臉上卻掛着公式化的笑容,認真開口道:“對了,閔總,下午我想請個假!”
下午兩點半開庭,她必須在場,不然這官司沒辦法展開。
段閔之也知道顧安要跟段正恆打離婚官司的事情,只知道剛開始這件事情本來很隱蔽,沒人知曉,卻不知道一夕之間,幾乎弄得全家人都知道了。
他還記得,奶奶知道這件事時,臉色難看得很。
“好,你去吧!”段閔之開口,看着顧安眼底噙着的自信光彩,彷彿她快要得到了自由,他心裡一動,不徐不緩的開口道:“顧安,提前祝你一切官司順利!”
如果蘇千城在這裡,聽到他這麼說,肯定會臭罵他一頓,這幾天,蘇千城在知道顧安執意要離婚時,威逼利誘不知道用了多少辦法,可是顧安始終不爲所動!
蘇千城簡直要氣死了,顧安如今還懷着段正恆的孩子,她怎麼可能讓她輕易離開了段家!
所以,這場官司還真是不好說!但是,段閔之私心裡卻希望顧安能贏!
畢竟四叔已經沒了,總不可能讓顧安爲他恕罪一輩子!
“謝謝!”顧安微啓紅脣,真誠的向他道謝,她知道這個家,段閔之是與世無爭,哪怕如這個總裁之位,他都是不樂意跟大哥二哥爭的,但是蘇千城覺得段淳之野心太大,而段瑾之又過於冒進,選來選去還是決定段閔之當了這總裁之位。
雖然那天是股東投票選擇,但是後來顧安才知道,無論她把手中的股權投給了誰,那天的總裁只能是段閔之,也唯有性情溫和的段閔之當了總裁,段氏纔不會醞釀又一場風暴!
“客氣什麼,我們再怎麼說也是一家人!”段閔之不以爲意,最後還叮囑了一句:“事情忙完你就可以過去了,別太晚趕過去!”
顧安忙完手頭上的事情,又跟技術部那邊落實了具體的事項,畢竟海邊那塊地,雖然之前政aa府有說是軍事用地,但是段淳之透過莊家的關係網最終確定了這塊地還沒有最終落定。
當初段淳之對這塊地表示出意向的時候,早已經跟企劃部開了無數次會議,在討論了無數之後,才確定了把這塊地準備打造成一個集溫泉酒店,私人別墅,特色美食,以及囊括大型商業區和藝術展區的大型商業旅遊商業圈。
大體的框架早已經有了,不過是需要細節的修改,而細節求勝這一點從不例外!
出門的時候,顧安還特意去了一趟段淳之的辦公室:“劉秘書,淳總在嗎?”
“顧秘書,淳總今天上午就沒有來公司,如果您有什麼事,等淳總回來我會轉告!”劉秘書盡職盡責的說道,她知道這位顧秘書跟淳總關係親近,又忍不住多加了一句。
顧安搖了搖頭,眉心輕蹙:“不用麻煩了,一點小事,等淳總回來我再過來找他!”
“好的,如果真的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你可以打淳總的手機!”劉秘書看着顧安眉頭輕輕一皺,以爲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小聲的建議一句。
“我先走了,謝謝你了,劉秘書!”跟劉秘書道別之後,顧安就出了公司,此時正午,陽光正好,暖暖的灑在人身上,顧安不知道是不是在空調間呆了太久的緣故,覺得有些不適應,身上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擡起手,搭在眉骨處,遮住了太陽光。
一邊拿着手機給段淳之撥了一通電話。
電話卻沒有接通,聽着電話那端冷冰冰的機械女聲,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顧安的心一緊。
對於段淳之的行程她一向沒有太過關注,雖然在同一家公司,可她現在不是段淳之的秘書,當然沒有像以前那般瞭解他。
站了有一會兒,顧安卻公司附近隨便吃了點東西,這纔開着車子朝法院行去。
到了法院,顧安剛下車,就見律師已經到了,兩人打過招呼,肖律師又簡單問了顧安幾個問題:“顧小姐,我一定盡力而爲,幫你打贏官司!”
“好的,麻煩你了,肖律師!”顧安點了點頭,眸色裡仍然有自信在飄着,兩人隨便聊了幾句,肖律師要先進去做準備,顧安就站在法院大門口,站在樓梯上跟段淳之打電話。
電話這次倒是通了,只是響了很久,男人才接聽,慵懶中帶了一絲沙啞的聲音從手機裡飄出來:“喂,哪位?”
顧安的心一緊,覺得段淳之這聲音不對,都這個點了,段淳之不可能在睡覺,可是聽聲音明明是在睡覺:“淳之,你到了嗎?”
“顧安?”段淳之的聲音透着疑惑,身邊帶動一陣聲響,他像是從*上撐起身子,擡手揉着太陽穴:“我今天有點兒感冒,就不過去陪你了!”
聽着男人沙啞的聲音,顧安的心一緊:“淳之,你怎麼了,你是不是發燒了?”
“不礙事,一點小感冒!睡一會兒就好了!”段淳之無所謂的說道,像是放心不下一般,輕聲的安撫着:“顧安,你別怕,我真的沒事,就是有點兒難受……”
“好,你好好休息,等這邊事情結束我就回去看你!”聽着他的聲音,她就覺得難受,段淳之身體一向很好,這還是頭一次聽到他這麼虛弱疲憊的聲音。
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心酸!
“我真的沒事,休息一會兒就好了,顧安,奶奶今天會過來法院,我不太方便在場,肖律師是非常出色的律師,他一定會幫你打贏這場官司的!”段淳之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
顧安點頭,然後纔想起兩人在通電話段淳之看不到她這邊的小動作:“放心,我沒事,你在家好好休息,多喝點熱水,空調間的溫度不要調那麼低!會加重感冒!”
認真的叮囑了一番,直到確定沒有什麼遺漏,顧安才放下心來:“淳之,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如果實在撐不住就叫醫生過來,我等會兒事情結束後就回去陪你,知道嗎?”
“知道了,顧小姐!”段淳之難得展顏一笑,可是下一瞬間又拼命的咳嗽起來,那架勢咳得顧安心都揪起來了,小臉一沉,眉頭皺得緊緊的:“段淳之,你快去醫院吧,要不我回去送你去醫院吧,你這樣子,我真擔心!”
“胡鬧!”好一會兒,段淳之才緩住了咳嗽,聲音透着一股子無力的蒼白:“現在當務之急,就是打這場離婚官司,你現在走了,算什麼回事!”
顧安聽着男人的訓斥心裡竟然涌起一種難言的甜蜜,有人關心的感覺真好,這麼多年,她跟顧夫人生活在一起,顧夫人永遠對她的要求都是極嚴的,很多事情她做得再好,她變是眉頭輕輕舒展,若是能露出一個會心的笑意,她能激動很久。
而段淳之這個男人,總會在不經意間給她一些淡淡的溫暖,她聽完做了一個敬禮的動作,連連開口保證道:“好,好,我知道了!等贏了官司,我就回去!”
等收了線,顧安又跟顧夫人打了一通電話,說自己要離婚的事情。
顧夫人沒什麼表情,直到顧安以爲她不會開口說話的時候,她才說了一句:“你不是已經決定了嗎,還問我做什麼!”說完,就掛了電話。
看着手機掛斷的電話,屏幕從光亮最後變成了黑暗,顧安扯脣一笑,她早已經習慣了顧夫人的冷淡,不是嗎?
可是,爲什麼心裡還是有些難受呢。
其實這麼重要的時刻,她還是希望顧夫人能陪在她身邊的,哪怕她什麼都不做,只是陪在她身邊,看看她就好!她真的所求不多啊。
顧安的神思有些模糊,直到被人輕拍了一下肩,周蘇揚的笑臉便露了出來,這展顏一笑,像是一個年輕的大男孩,快要得到了心愛的禮物:“安安,對不起,我來晚了!”
因爲對外是周蘇揚幫顧安打這場離婚官司,而非段淳之,畢竟顧安現在是段正恆的太太,而段淳之又是段正恆的侄子,於情於理,段淳之都不適合出面。
再者,顧安跟段淳之的關係並沒有公開,除了段瑾之,段家怕是沒人知道顧安跟段淳之的真正關係,而這段時間,段瑾之一個字又沒有透露,這讓顧安不由得懷疑起段瑾之的動機。
難不成,他的目的是讓她跟段正恆離婚,其他對他來說,無關緊要嗎?
時間並不允許顧安想太多,她看着周蘇揚,面前的男孩子清俊挺拔,如同亭亭而立的白楊樹,帶着一股倨傲不屈的勁兒,她輕啓薄脣打招呼:“我也剛到,我們進去吧!”
“好!”周蘇揚點頭,兩人剛進法院,迎面就撞見了一行人,是蘇千城跟段正雨,段正雅三人,外加一個代理律師。
那幾人也看到了她,同時停下了腳步。
逼不得已顧安只能上前打招呼,蘇千城打量了她一番,臉上看不出有什麼表情,只是淡淡的,在顧安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開口問了一句:“顧安,你如果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媽,我既然已經做了這個決定,便沒有後悔的可能!我們法庭上見吧!”顧安很平靜,平靜到就像是今天只是出門隨便到店裡挑一件衣服一樣。
蘇千城目光一凝,冷意在眼底如同刀刃一般泛開:“顧安,你最好不後悔!”
“我不會後悔的!”顧安信誓旦旦的開口,那氣勢竟然有一種盛氣凜然的味道。
這一番較量,最終的結果是顧安贏,蘇千城輸!
還沒有開庭之前,委託人跟律師在候審休息室交換意見,蘇千城一直坐着沒動,閉目養神,律師問什麼,有段正雨跟段正雅在,她不用多管。
其實在段正恆沒去的時候,很多事情她都不用操心,正恆雖然性子執拗,但是他有孝心,很多事情不會讓她操心,如果不是這次突然意外去世,段家也不會有這麼大的爛攤子讓她收拾,好在一切有驚無險,總算穩定下來。
這一切多虧了有顧安,蘇千城不得不佩服兒子的先見之明,可是如今顧安執意要離開段家,她雖然有勸過,可是顧安不聽,她像是打定了主意。
如今段淳之表示不會插手這樁離婚官司,顧安還有贏得可能嗎?
更何況,她段正恆那麼喜歡那個女人,他會捨得放了顧安嗎?
不可能,她還沒有問自己就給了自己的答案。
自己的兒子,總是瞭解的最清楚,不是嗎?蘇千城想到這會兒,突然站起來,跟段正雅說了一聲就朝顧安的休息室行去,顧安坐在那裡,周蘇揚跟律師再三確定今天的官司事宜。
生怕有什麼不妥,一遍又一遍的確定,這般認真,彷彿在做一件生命中的大事!
顧安看到蘇千城站在門口,有些詫異,但還是站了起來:“媽,您怎麼過來了?”
在事情沒有塵埃落定之前,顧安並不想跟蘇千城撕破臉,雖然離婚這事已經相當於撕破了彼此的臉皮,但是明面上,她們還是一副和睦的模樣,任誰也想象不到她們在打離婚官司。
蘇千城看着顧安,目光淡淡:“顧安,我有事跟你說!”
那意思很明顯,讓律師跟周蘇揚出去,她有話,單獨跟她說!
“媽,沒事,蘇揚不是外人,有什麼話,您不妨直說吧!”顧安像是沒有理解蘇千城話裡的意思,眉目沉靜的開口。
“顧安,看在你肚子裡孩子的份兒上,我最後再勸你一句,馬上終止這場離婚官司,不然……”話她沒有說完,卻給人一種更森涼的威脅之感。
至少,顧安受到了這種威脅,不過她面上不顯,她已經有了江城最好的律師,律師都向她保證過,這場離婚官司她有勝算,所以她並不想退讓。
這樣的機會,她錯過一次,下一次不知何年何月了,吐了一口氣:“媽,很抱歉,我一定要離婚!”
“你以爲,這場離婚官司你真的能贏?”蘇千城似乎語氣輕蔑。
“能不能贏我還不知道,不過凡事都要試試才知道,不是嗎?”顧安平靜開口,臉上是一慣的沒有表情,在段家,她素來如此,並沒有多餘的表情。
蘇千城離開後,周蘇揚進來問她有沒有事,顧安搖頭,想着蘇千城方纔的話,她手上似乎掌握了什麼東西,不然也不會在開庭之前信誓旦旦的過來威脅。
可是,段正恆死了,她能有什麼辦法阻止自己離婚!
因爲是一樁私人的離婚案件,哪怕如段家,亦低調的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所以今天法院裡除了幾人只有一些工作人員在忙碌。
開庭之後,一切都如顧安所料,離婚官司進展的很順利。
可是饒是顧安方纔在聽了蘇千城的勸戒之後有了心理準備,可是在最後一刻,法官宣佈駁回她的離婚請求時,她的腦子裡還是轟的一聲炸了,這意味着,她輸了這場離婚官司。
可,這怎麼可能!
明明她纔是勝訴方纔對,爲什麼她會輸了!
有一瞬間,顧安覺得大腦子裡一片空白,等散席之後,顧安始終釘在原地,薄脣顫了顫,看着一旁的周蘇揚:“蘇揚,你聽清楚了嗎?”
“顧安。”那目光,竟然讓周蘇揚心底一揪。
“我輸了,是嗎?可是我明明該贏的,不是嗎?”顧安有些不能接受,聲音都放得極輕,最後竟然化成了模糊的囈語,突然,她站起來身,朝蘇千城走了過去,攔住了幾人正欲離開的身形,緊緊的盯着蘇千城,寒聲質問:“你到底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