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聳了聳肩,連小夭都看出了冥魅對他當牛做馬的決心不以爲意,急着開口,“師父,人家是神仙,要你也沒什麼用。”
話一說完就見男人紅了臉,除了有些不好意思,更多的還是擔心自己能否心願達成。
如果他於對方而言沒有意義,那還能得到神明庇佑,找到她麼?
“我可以幫你,但人要你自己去找,事情也要你自己挽回才行。”合上書冊扔給謝必安,冥魅起身走近他,“咱們先去看看她葬在哪兒了吧。”
夜色正濃,一男一女兩個人穿梭在一片墓地之中,男人穿白衣,左手一本書冊,右手一支毛筆,而女子則是一身紅衣,手執一個紙燈籠,爲身側人照亮前路。
小夭雖是精魅,可面對這樣的場景還是有些發憷。
因爲她分明聽見周圍的徐徐風聲中還夾雜着別的什麼,有女子的哭泣,老人的嘆息,還有孩童的笑聲,交織在一起只叫人毛骨悚然。
一直走到墳墓的最深處,夫妻倆纔在角落尋到一個冷清的墳包。
無人祭祀,墳上長滿了荒草,連墓碑上的字跡都模糊了。
可男人還是一下就認了出來,跪在墳前泣不成聲,嘴裡含糊不清地說着對不起。
待到他情緒穩定下來,小夭扶着他坐到了一旁,崔鈺輕唸咒語,墳頭的黃土迅速朝兩面滾去,很快露出了裡面的棺木。
“墳墓聯結陰陽,她人不在陽間,魂又沒在地府,估計是耽誤在什麼地方了,一會兒我會把你的魂送走,之後能不能找到她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點了點頭,男人道了一聲多謝,“能不能稍等一下?”
並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冥魅見他取了女子一小截白骨,像是得了什麼珍寶一樣,連眼神都變得溫柔起來。之後他用刻刀對着那截骨頭雕雕刻刻,一直到天明時分終於做出一枚骰子來。
用自己的血在六個面上分別畫出不同的點數來,他將東西遞給小夭,“你我師徒一場,是你讓我相信這世上還有奇蹟,這東西就留給你做個念想吧,請你好好保管,若我找不到她,這東西就是我與她唯一的留存。”
哭着從師父手裡接過來,小夭抹着眼淚哽咽道,“師父,我會好好供着你和師孃的,在我眼裡它比那玲瓏骰子還寶貴。”
“好。”點頭笑了下,然後對着冥魅閉上眼睛,“來吧。”
待所有的步驟做完,面前的男人已經沒有了氣息。
小夭將他和墓裡的女子合葬後,坐在墳頭上望着即將落山的太陽喃喃道,“我從沒見過師父笑,方纔見着了,可真好看。”
“謝謝你們完成了他的心願,我想師孃應該是會原諒他的吧。”
拜別了夫妻二人,小姑娘帶着那枚骰子離開了,她說自己要走遍世間所有寺廟,保佑師父師孃有情人終成眷屬。
冥魅和崔鈺在人間流連了許久,斷斷續續也聽說了九重天的消息,窈淑懷孕至七個月的時候忽然早產,既白島的人傾巢而動,歡天喜地的在九重天等着迎接這位天君第一子。
然而令人沒想到的是,窈淑誕下的卻是個畸兒,纔出生就斷氣了。
東皇太一因此震怒,下令重罰既白島,不但把窈淑貶爲庶人,也將既白島的一干人等全都關進了天牢。
帝俊的原話是,玄寧有孕,不宜殺生,待孩子平安降世再發落他們。
窈淑幾次想要到御前求他都被守在冷宮外的天兵攔了下來,女人每日以淚洗面,一雙眼睛漸漸渾濁,猶如魚目。
“你說帝俊是不是太薄情了一點,到底是跟了他這麼多年的,竟被算計的那麼狠。”冥魅剝了一顆荔枝塞到崔鈺嘴裡,斜倚在他身上看着他讀的書。
“有麼,我倒覺得他仁至義盡。”將書放在一旁,攬着她的肩道,“對癡心於他的落晚卿百般拒絕,不願叫她傷心,這麼多年又一直維護對方名譽,而對於窈淑也算不錯,這近千年天宮就她一個側妃,何其風光,但凡她懂收斂會知足,都不會落得這個下場。”
“你竟也有幫他說話的時候,”笑了下,隨即嘆了口氣,“你說窈淑對他可有真心麼?”
“怕是從嫁給他的時候,窈淑就不認爲這個位高權重的東皇會有真心這種東西,她自己自然也不會付出。”
之後的幾日,帝俊數次派人來催請二人,說是有極重要的事和他們商議。
兩人來到天宮的時候,玄寧正託着腰在靈霄殿外等着他們。
“姑姑,姑父。”小姑娘滿臉倦容,比上次冥魅見她時憔悴了不少。
“怎麼了,是因爲快要生了,所以不太舒服麼?”
搖了搖頭,玄寧壓低聲音道,“姑姑,你就別明知故問了,他都閉關數日了,你們到底給他找沒找到盛魂的容器啊?”
“閉關?是不是容貌變醜,怕叫你看到啊?”聞言不禁生出了一絲好奇,很想去看看帝俊的樣子。
“姑姑,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若真出了什麼事,你是想叫我大着肚子替他去應付那些老臣麼?”
“他就沒給你母子二人留什麼退路,萬一我們沒趕回來呢。”見玄寧眼圈兒都急紅了,冥魅也不再逗她,“好了好了,事情交給你姑父就好了。”
“咱們就在這兒安心等着。”
崔鈺帶着那枚玲瓏骰子進入密室的時候,帝俊正坐在一方寒冰之上。
男人極力想叫固魂之力散的慢一些,爲此凍得連嘴脣都是白的,“你怎麼,纔來。”
“這東西不好尋,所以耽誤了。”輕描淡寫地說着,崔鈺掌心現出那枚用龍骨雕刻的骰子,“龍衆之骨,倒也配得上天君大人。”
“用這個盛魂?你確定沒問題麼?”嘴上雖是質疑,可帝俊心裡清楚,眼下也只有這一個法子了。
“有沒有問題也只能試試,萬一不行就先將就着,到時候再找其他的。”低着頭看着手心裡的東西,男人勾勾脣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來。
“好吧,那就先試試吧。”緩緩閉上眼睛,帝俊生平第一次放下戒備,將自己的命交到了泰山府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