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寂很少去回憶唐盛這個人.同時也連帶着那些灰色的記憶.也一併被他深埋在心底.被厚重的塵沙掩埋.
其實.即使是過去了這麼久.他和邱澤對於唐盛這個人.還是不知道是該恨還是該感激的.
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恩恩怨怨.愚笨的人才會想窺探個究竟.聰明的人都知道.這樣的事情.本就是說也說不清楚的.所以.不會去想.很顯然.唐寂就是那個聰明人.
那個時候的他們.從被帶到那個荒島開始.每天都要接受着各種殘酷的訓練.他們雖然一直是在那樣的環境中生存.可是畢竟太過年幼.經常會看到身邊的其他男孩熬不過種種訓練.中途死去.
但是.他和邱澤並不害怕.或者說.整個孤兒院的孩子.都不知道害怕.
因爲.除了肉體上的折磨.他們的認知早已麻木.在起初的那幾年.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人.要有感情.他們甚至以爲自己和孤島中那些灌木叢的蛇蟻一樣.
在他們腦海中.唯一的概念就是要服從唐盛.聽從他的安排.即使是他要你立即把手中的槍口對向自己的心臟.他們也不會多說什麼.立即死在唐盛面前.
這樣的日子.一天天的重複上演.隨着時間的不斷推移.他們逐漸長大.每天的體能訓練也越來越殘酷.唐盛開始每天爲他們安排各種課程.根據他們的特長.重新組合.然後在互相比拼.敗了的那一方.會被淘汰.而被淘汰的那一方.只有兩個選擇.直接去死或者從新開始接受比當初要殘酷幾倍的訓練.
到最後.那個孤兒院幾百位男童.只剩下他和邱澤在內的五十多名.唐盛再把其餘四個孤兒院剩餘的孩子重新組合成一個訓練營.接着以比拼的方式.接受着另一輪的訓練.
那樣的日子.他們就像是機械人一樣.每一天的時間都被高密度的安排着.任由唐盛擺佈.
如果不是在唐寂十二歲那年.唐盛放他們最後僅剩餘的一百多人走出孤島訓練營.讓他們去了解適應這個社會.也許.唐寂和邱澤真的會像是其餘的男童一樣.誓死追隨着唐盛.助他建立‘惑‘組織.
當時他們身無分文的被唐盛放出孤島.讓他們在社會上很好的生存下去.兩年做出一番成就再回去.
但也就是這兩年.讓他的羽翼逐漸豐滿.讓他對生活對人有了新的認識.他意識到自己和周圍的人不一樣.他只是唐盛維護‘惑’的一種武器而已.
兩年的時間.讓他對這個世界有了立體的認識.讓他知道了原來人生.可以有千百種選擇.千百種活法.有了這樣的認知.他又怎麼會甘心做唐寂的武器.
當然.想要掙脫唐盛的掌控的想法.除了他.還有邱澤.從在孤兒院相遇開始.他們兩個始終自成一隊.這樣漫長灰暗的生活.他們像是真正的親人一樣.彼此扶持着.這算是在他們涼薄的人生中唯一一點溫暖.
但薑還是老的辣.他和邱澤的暗地裡的行動和心思很快就被唐盛發現了.令他們意外的是.唐盛沒有對他們進行懲罰.反而把唐寂收爲唯一的養子.把他當做‘惑’組織的接班人來培養.並且讓邱澤協助他.
無論是當初被當做武器對待還是從唐寂成爲‘惑’的東宮準少爺後.地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變化.唐盛對他沒日沒夜的訓練與加註在他身上的殘酷手段.都沒有減少過.反而是越來越殘忍.越來越沒有人性.
當時唐盛也不過剛過四十歲.‘惑’組織也在不斷壯大.所以唐寂怎麼可能甘於唐盛的束縛於壓迫.他與邱澤一直策劃着要搞垮唐盛.取而代之.
或許真的是上天厚待.唐寂和邱澤還沒有出手.唐盛就已經被暗殺.‘惑’組織也瀕臨倒塌.
唐盛死的時候.只有四十三歲.那時候.唐寂十七歲.他理所當然的接手了已經千瘡百孔的‘惑’組織.並且把他和邱澤暗地裡勢力與‘惑’融合.從那以後的日子裡.他和邱澤才感覺到了什麼是自由.才知道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的感覺.
這一段過往.這樣不堪的.陰暗的歲月.隨着唐盛的離去.一併被封鎖.
初雨晴總是想知道關於唐寂的過去.知道有關於他的點點滴滴.可是那些歲月對於唐寂來說.卻是冷卻了的.
那樣的生活.每天被緊密的安排着.隨時隨地.稍有不慎.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日子.現在想來.卻是一片空白.無從開口.
當然.唐寂也不會和初雨晴提起這些.因爲他太瞭解初雨晴.他現在可以輕描淡寫的說着過去.平靜的面對以往.甚至是冷眼旁觀着過去.但是.初雨晴不能.
如果她知道這些.太容易亂想.心疼他.
他清楚的知道這個小女子對自己的心思.她那麼倔強.那麼執着.他早就知道她把此生的男女之愛全部傾覆在了他的身上.她總是這樣.對於自己珍愛的.總是不顧一切.掏心掏肺.
所以七年之前.他是以永遠消失在她面前的心裡離開的.也只有離開.對她而言.纔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他低估了命運的巧妙安排.高估了自己的理智.
她是唯一一個讓他懂得愛的女孩子.這樣的感覺.在他情感稀薄的世界裡.太過刺眼.以至於七年.他都放不下.心癢難安.
所以.他回來了.以那樣萬衆矚目的身份提醒她.他回來了.
暖暖的陽光照在青石小路上.小路兩旁的松柏因爲風過而輕輕的顫動着.
初雨晴抿着脣角.低着頭看着青石切成的小路.手還和唐寂的手十指交纏着.自從她問唐寂累不累.唐寂那樣輕描淡寫的回答後.她有心想問唐寂更多有關於他小時候的事情.可是唐寂那漫不經心的態度很顯然是隻點到爲止.不去多說.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因爲唐寂那三言兩語而深深震撼.心疼着他.
原來.那個清冷華貴拒人於千里之外的他.不是他刻意爲之.不是他冷血無情.而是沒有人交過他愛.給過他溫暖.這個世界的愛也好恨也好.他都從來沒有機會參與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