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撕裂般的劇痛……
襲遍身體的每個角落。
何常卿一陣巨顫,緩緩低下頭,看到了插在他胸口、將他釘在樹上的那把劍,正是他的愛劍龕明劍。血液如水,不斷從傷口中流淌下來,染紅了他的衣衫。
他的手,抖了一下。
竟緩緩地擡了起來,摸到劍柄上。
“何師兄!”樑金炫奔了過來,看到龕明劍透過何常卿的右邊胸口,深入一尺,嵌入樹中,血液汩汩冒出,這樣的景象,讓他看得臉色白了幾分,額上冒出了焦急的汗水。
其他弟子見了,也紛紛圍了過來,眼裡都是震驚與擔憂的神色,卻沒人敢將他身上的龕明劍給拔出來,生怕這一拔,很可能要了他的命。
這樣的險,誰都不敢冒。
寧玥瀅心緒複雜地站在遠處,看着很多焚遙門弟子圍在樹前,在給何常卿療傷、止血,忙碌一片。
她擡起頭,看了一眼天空。
自問:
這樣,我就感到痛快了嗎?
似乎,並沒有。
縱使殺了何常卿,石牧也不可能回來了,而她也沒有感到一絲的痛快。忽然間,一種感覺,在她心間油然而生:
眼下的一切,都是毫無意義的。
剛纔的一霎,她並沒有一劍殺死何常卿,不然,她瞄準的地方,一定會是他的心臟。雖然,這一劍的殺傷力也很大,可是,她依然給他留了一線生機、一條活路。
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這樣做。
但是,她又確實已經這樣做了。
陸風從人羣中出來,看了一眼寧玥瀅,之間隔着一段距離,大概有二十來步。他望寧玥瀅的那種眼神,給人一種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卻又因爲實力的差距而無可奈何的感覺。他只是看了一眼,又轉過了頭去,焦急地關注着何常卿的傷勢。
何常卿也是個硬骨頭,叫樑金炫將龕明劍從他胸口拔出來。
樑金炫猶豫了很久,在何常卿的數番催促下,這才動了手,咬着牙、忍着心,終於還是將劍給拔了出來。
劍一出,本來已經止得差不多的血,又猛地流了出來。
他的身體,終於離開了大樹。
樹上,染了一大片殷紅的血。
在他踉蹌跌下的一刻,一大堆人擁了上去,將他扶住,重新包紮、止血、療傷。
寧玥瀅知道,他是死不了的,畢竟,修煉了那麼多年,修爲又那麼深,單單這一劍,如果就能結果了他,那也太可笑了!不過,這個傷,足以讓他元氣大傷,至少三四個月內力量恢復不過來。
何常卿一敗,焚遙門的其他幾十人,頓然士氣大弱,如遭重擊。畢竟,何常卿是領隊,是首領,他的成敗影響着整個隊伍鬥志。現在,一大堆人正忙着給他療傷,那些不忙的,也圍在一旁焦慮地看着。總之,當下沒有一個是敢上來向寧玥瀅發出挑釁的。
旋霜雲、焚遙門相繼遭到了重創,罡雍城也折損了一個衛光,不過整體實力卻還在,畢竟盧諾與溫橫是與衛光同級的,損了一個,還有兩個。本來,他們是打算等着焚遙門這場內鬥的兩敗俱傷,然而,如今看來,他們的算盤算是落空了。
寧玥瀅的實力,儼然絲毫未損。
而且,她並沒有斬草除根,竟然還眼睜睜地看着衆焚遙門弟子給何常卿療傷。
這讓盧諾、溫橫等人甚是失望。
如果能借寧玥瀅之手將何常卿這一夥人鏟了,那將是件多麼美妙的事情。
只可惜,寧玥瀅讓他們失望了。
忽然間,地面劇烈地抖了一下,所有人都震驚地望着四面,東張西望,卻什麼也沒有看到。
“吼!”
一聲巨吼,響起於林子的東面。
所有人順聲望去,視野裡,除了無盡的林木之外,就是無盡的林木。同時,地面又是猛然一顫,就像是有什麼龐然大物正朝着他們這邊一步步地走來。
“什麼東西?”
很多人露出了驚愕的神情。
“我們,走。”洛語堂的身體恢復了一些,那個東西他自然知道是什麼,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東西吸引了去,他提醒了一下扶着他的兩名弟子,使了個眼神,示意趕緊離開這裡。
不出片刻,地面震動得越發厲害了,而那個東西也越來越近。
面對這樣突如其來的境況,所有人都揮出了武器,一種不妙的感覺像迷霧一般籠罩着心頭。
寧玥瀅卻不以爲意,一臉平靜。
她從懷中摸出了旋霜荒獸玉,拿在手中,看了幾眼,卻沒有任何舉動。
洛語堂的離開,她並沒有注意,等到她忽然想起這號人時,卻已然尋不到了此人的身影,眉頭微微一皺:
居然,讓他溜走了!
不過,已經無所謂了,反正已經給了他一頓教訓。
就在她尋思的時候,四面驚起了一片喧譁,就像是有什麼怪物出現了一樣,引起了場面的混亂。她擡起了眼,望向所有人望去的方向,只見一個巨大的身影出現在那裡,高大、兇惡、威猛,身上披着一層鱗甲,上面隱約還附着一層冰霜,散發着一股幽冷,就像是從冰窟裡出來的一樣。
上古荒獸!
寧玥瀅一早就知道是它了。
那隻被她“借其之力,將其擊飛”的巨獸,如今已經緩過了勁來,由於失去了洛語堂的控制,而寧玥瀅也沒有來得及控制它,所以,此刻的它,是自由的,正一步一步地挪身過來,見這裡聚集着一大羣人,不禁令它有些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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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是什麼?”
很多人看到了這頭有幾丈高的巨獸,不禁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巨獸踏步而來,地面震動,望着眼前小如螻蟻的人羣,停了下來,朝着人羣掃了幾眼,巨大的眸子裡透着興奮的光輝,然後嘴巴一張,對着人羣,一口寒氣即刻噴了出來。
眼見那鋪天蓋地的寒氣從高處壓蓋下來,衆人面露擡頭仰望,驚駭之色,此刻想跑,顯然已經來不及了,若要反抗,卻又不知如何反抗。
冷冽的寒氣,籠罩在他們的上空,而且正在以一種大雨傾盆的架勢落下!
一旦被這樣的寒氣碰到,必將被凍成冰雕不可,是個人,都能夠感覺得到這樣的危機。
各城各派,面對這樣突如其來的災禍,都蒼白了臉。
很多人都還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大禍卻已經臨頭了。
真可謂是:
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雖然他們並不是在家中,但不論是誰,想必都沒有想到過會碰到這樣的橫禍!
何常卿身受重傷,正被兩名弟子扶着,眼見從空中壓蓋下來的那些寒氣,還沒靠近,就可以感受得到它們的冷冽實在是非同小可!
忽然間,面對這樣的氣勢,衆人心中有一種要被團滅的感覺!
他們之間,人數雖衆,卻沒有足以應付如此巨物的高手。
何況,他們對這頭巨物一無所知,它的這一招冷凍寒息,人們更是想象不到,就不用說有所防備了。
再說,這頭巨獸來得如此突然,誰又能想得到它的出現呢?
可以說,他們現在的狀況,就是一種被忽然打得措手不及、而不知如何應對的狀況!
就在人們以爲要亡命於此、凍爲冰雕的時候,突然之間,一個衣袂飄飄的白影出現在了半空之上,面對着那如天塌下來的寒氣,那個女子緩緩張開了雙臂,以一種無畏無懼的姿態,迎接着這一場暴狂!
“她、她瘋了嗎?”
這一瞬,人們都看清楚了,那個女子,便是寧玥瀅!之後,無不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她要幹什麼?”反正都覺得跑不掉了,大多數人也就沒有跑,而是一個二個地站在那裡,望着天空,看着那個女子,一臉的茫然與困惑。
寒氣,沉沉地籠罩了下來。
卻毫無意外地被寧玥瀅全部吸收了去!
人們看到,所有沉下來的寒氣,絲絲縷縷,紛紛鑽入了寧玥瀅的身體之中,竟沒有一絲落下來!
寧玥瀅所在的地方,就像是一道天然分割線,將上與下分割開來!
片刻之間,寧玥瀅便將巨獸噴吐出來的寒氣吸收了個乾乾淨淨,竟是一絲一毫也沒有剩下。
巨獸睜大眼睛,憤怒地瞪向她。
儼然,它覺得這個丫頭攪擾了它的興致,由於此刻的它是自由狀態,存在着自己的意志,對於敢於阻止了它的人,自然感到渾身的不爽。
眼見寒氣沒有落下,人們懸着的心,終於稍稍地鬆了一下,有一種得救了的感覺。
看到那頭巨獸又要張口,想要發動新的一輪攻擊,寧玥瀅祭出了旋霜荒獸玉,淡淡地道:“別玩了,還是乖乖地給我回家吧!”
巨獸微微愣了一下,剛想咆哮一聲,恐嚇恐嚇這個女子,但是,聲音還未來得及發出喉嚨,卻已經被收到了玉中,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是憑空蒸發了一樣。
“那是……”何常卿看到了她手中的旋霜荒獸玉,立刻認了出來,心中疑惑,“旋霜荒獸玉怎麼會在她的手中?莫非,是從洛語堂手中搶來的?”
既然認得了旋霜荒獸玉,那麼,對於剛纔的那頭張口釋放寒氣的巨獸,他心中多少已經有了眉目。
當然,最令他驚訝的是,寧玥瀅竟然吸收了剛纔那股氣勢磅礴、威勢壓人、冷冽異常、欲將一切封凍的寒氣,而且居然一點事兒也沒有!
這樣的本事,只怕……
連洛語堂都無法做到!
他之所以會聯想到洛語堂,是因爲覺得寧玥瀅的功法一定與旋霜雲有關,自然要將她與旋霜雲最強的洛掌門進行比較。如今,看到她竟能操控旋霜荒獸玉,更是堅定了他這樣的想法。
只是,爲什麼,她一個非旋霜雲派系的門外之人,所修習的本事,居然比洛語堂還要強?這怎麼可能?
這一切,不論怎麼看,都顯得十分的不合理、不正常!
這樣的問題,將他困擾,怎麼也想不通,想不明白,想不出個所以然。
忽然間,對他而言,寧玥瀅成了一個解不開的謎。
一個超出了他想象的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