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這是一個晴朗的早晨,歡笑聲伴着起牀號令,但是這世界並不安寧,和平年代也有激盪的風雲……”。
楊楓華嘴巴里叼着牙刷,一隻手捧着茶缸,滿嘴泡沫的唱着歌。沒等他唱完,衛生間的大門就被人推開了,滿臉黑線的蘇姐出現在門口:“唱的什麼呢,難聽死了。”
“是是是,不唱了不唱了。”楊楓華含糊不清的說道,手上加快了刷牙的速度,蘇姐無奈的出去了。
等到楊楓華洗完臉的時候,他發現他的早餐被丟在桌子的一角,桌子的中央已經被收拾乾淨,放上了一張巨大的地圖,隊員們都聚在桌子周圍討論着什麼。
“我們在這裡降落,然後在森林中的這個點會和,然後一起朝着王菌前進,摧毀它。”土系進化者李破說道。“大家覺得這個想法怎麼樣?”
“我認爲沒有問題,基地給了我們最完全的武器配置,完全可以把危險係數控制到最小,這樣對我們是最划算的,我們只需要小心森林裡面的變異生物。”蘇姐說。
“對了,昨天第一波攻擊的情況怎麼樣?”楊楓華問道。
“他們是在半夜回來的,出動的上千名士兵只損失了三十多個,殺死了基地周圍的上百個王菌,攻擊可以說非常成功,這是剛剛打印出來的衛星圖。”蘇姐從地圖下面抽出一張小一號的照片,送到楊楓華眼前。楊楓華看見,衛星圖中央是青藏基地,青藏基地的周圍,都是一個個巨大的土黃色圓圈,那些是荒蕪的地面。
“啊?這些是怎麼回事?”楊楓華看着那一個個巨大的土黃色圓圈,失聲問道。他想起了高中地理書上面航拍的內蒙古草原,由於在地面上到處打機井,畜牲飲水踐踏,導致機井周圍的土地沙漠化的現象。
“就像草原打水井導致土地沙漠化一樣。”程冉看着衛星圖,說道。
“對,說得好,你可以把王菌的位置想成水井,不過兩者起的作用是相反的,王菌被天堂聖光摧毀以後,周圍的腐海也跟着死亡,地面都變成了這種沙質土壤,據說恢復肥力需要五十年。”蘇姐說道。
“雖然土地沙漠化會帶來一定的威脅,但現在沒空擔心這些生態問題,我們的首要任務就是消滅王菌,不讓它來入侵我們。”蘇姐接着說,話音剛落,一陣低沉的蜂鳴聲響起來,那是集合的信號。
“戰狼小隊,航空港集合!”蘇姐猛的站起來說。
“各位!我是李將軍!青藏基地的最高指揮官,很榮幸我能看到如此之多的優秀的戰士,在鄙人的航空港集結,今天,你們將爲以後的地位,爲自由,爲榮譽而戰!”
臺下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掌聲,李將軍進行的戰前講話,還是能夠略微鼓動一下人心的,畢竟,在下發了那張衛星照片之後,所有人都知道了天堂聖光的厲害,在那小小的藥劑面前,噩夢般的王菌竟然被輕易的殺死,萎縮成爲小小的一團,而且,從昨天的陣亡人數來看,這項任務的危險性不會太高,那些死亡的士兵,大多都是被變異生物襲擊弄壞了防護服以後吸入腐海中的毒氣而死亡的,由於防護服能夠屏蔽人體的氣息,所以依靠腐海捕食的王菌不怎麼會在意到人類的接近,它們對震動也不太敏感,只需要放慢手腳就好。
李將軍還在臺上高談闊論,他身後的一架先鋒偵察機已經起飛,機身和滑軌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劣質汽油驅動的螺旋槳時不時發出一聲爆響,這兩天出動的部隊太多,從油井裡面抽出來的原油只來得及加工一小部分,那些沒有經過充分加工的劣質汽油,只能夠加到這些偵察機裡。
“好了,話不多說,請大家按照原定計劃出發吧。”李將軍看見下面大部分人都沒有看自己,說道。
進化者大多都有自己的小隊,他們分成兩路,一路跑向李將軍給他們安排的飛機,一路跑向自己小隊的載具,這些五花八門的交通工具大多都是從天啓系統裡面購買的,大多都以各式飛行載具爲主,戰狼小隊的飛艇在這裡面是個頭最大的,但是也有許多人對此不屑一顧,認爲飛艇飛行速度太慢,事實上,他們忽略了飛艇能夠長時間懸浮在目標地點上空並且隨時給予支援的特點。
蘇姐正在把分發下來的消滅王菌的天堂聖光藥劑搬進吊艙,楊楓華歡快的跑過去,剛想說我來幫忙吧,誰知道,一陣劇痛從他的肋骨處傳來,他不由自主的彎下了腰,在劇痛中他擡起頭,發現蘇姐正奇怪的盯着他,嘴脣蠕動着想要說些什麼,只是他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彷彿有一顆**在他腦邊爆炸了一樣,他整個耳朵都是那種嗡嗡的怪聲,就像有一隻巨大的蜜蜂,在他的腦袋裡面鑽來鑽去。
“聽見我說話了嗎?楊楓華?”蘇姐問了幾次,最後拉住楊楓華的手臂,想要把他從地面上扶起來,然而,她發現楊楓華身體軟的就像沒有骨頭一樣,身體一點力氣都沒有。事實上,楊楓華根本感覺不到她在拉自己,在那一瞬間,他已經完全喪失了自己對身體的控制權了,準確的說,不但是控制權,連感覺都消失了,蘇姐一下沒拉住,楊楓華跌倒在地上。
“嵐,過來一下,楓華的身體出了點問題。”蘇姐鎮定的說。
“怎麼了?”嵐急急忙忙的跑過來,問道。
“好像沒辦法動了,也不能說話。”
楊楓華倒在冰冷的地面上,他感覺不到身體和地磚碰撞的疼痛,也感覺不到半點從航空港打開的金屬大門外捲進來的狂風的半點寒冷,他看見蘇姐和嵐焦急的看着自己,嘴脣急速的動着,在說着什麼,但是他一點也聽不見。但是,他的腦子還能運轉,他仔細回憶起自己被**擊中的那一刻,有這麼一瞬間,身體也是這種感覺。他回想起昨天晚上在食堂,自己狼吞虎嚥的吃下二十多盤飯,肚子裡卻沒有絲毫的飽足感,那些奇怪的飢餓的細胞,把那些食物一點不剩的全部吸收掉了,那麼龐大的能量,都用到哪裡去了?
沒有了外界的干擾,他仔細的感受着身體內部傳來的悸動,最初,身體就像一潭死水,什麼都沒有,後來,他感到自己的身體內部有什麼東西破碎了,隨後就是像火山爆發一樣傳來的痛楚,自己的身體就像處於熔岩湖中一樣灼熱,忽然又被丟進冰天雪地忍受着刺骨的極寒,那種巨大溫差所產生的疼痛,幾乎都要把自己給毀滅了。
那一邊,嵐和蘇姐還在仔細的檢查楊楓華的情況,其他隊員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李破開始給梅副官打電話,卻發現梅副官已經隨着隊伍起飛了,沒法幫到他們,航空港裡面的人越走越少,最後只剩下了他們小隊。
“楓華兄弟忽然成了這個樣子,要不要暫時取消今天的行動?”李破問道。
“不,你們先起飛,我留下來照顧楓華。”嵐說了話。
“沒有問題嗎?”李破說道。
“不要因爲這件事耽誤了大家,你們先走吧,我的機甲能夠飛行,隨時可以過來。”嵐說道。
“那我們就先走了,如果楓華有什麼事情的話,一定要告訴我們。”蘇姐說道,隨後,兩人交談了幾句,嵐叫來兩個士兵,把楊楓華擡回了房間裡。
“楓華,你能聽見我說話嗎?如果可以的話,你就隨便動點什麼,告訴我。”嵐看着楊楓華癱軟成一團的身子,焦急的說。
“我也很想動啊!”楊楓華焦急的想,可是,他問遍了自己身體的每一個部位,根本沒有得到任何迴應,他的手 腳,耳朵,都像死去了一樣停止了工作,只有眼睛,還能看見房間角落的一部分,那裡有一個櫃子,他知道這是嵐的房間。
他的目光雖然是渙散的,卻能夠看見櫃子上的一張裝裱在相框裡的一張照片。那是一個青春靚麗的女孩,穿着厚厚的雪地服,臉上綻放的微笑像是六月的夏花一樣燦爛,在女孩的身邊,是一個同樣穿着雪地服的男孩,他帶着墨鏡,白皙的臉頰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更加白皙,兩人的身後,是墨脫縣的雪山,雪山下的小城還傳來星星點點的閃光。
“你在看這個嗎?”嵐走下牀,把照片放到楊楓華的眼前,讓他看的更加清楚。
“這是我們在墨脫縣的時候拍的,很美,是不是?”嵐指着照片說道,“你看,那時候你爲了陪我到山上去照相,腳下一滑,額頭撞青了一小塊。”
楊楓華看着照片上的男孩,他的額頭上果然有一塊滑稽的青腫,不過他還是竭力笑着,迎向中午最熾烈的陽光。
“我最喜歡的就是那個時候的你,只要和你在一起,我總是忘記了我自己處於末世之中。我知道,你雖然活的很苦很累,但是總是盡力的微笑着,就算整個世界都背叛了你,你也會爬起來的,對不對?”嵐說道。
“你最愛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高曉鬆的世界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雖然你給我寫的那些情詩都那麼爛,但是我最喜歡這一句,因爲你一直在身體力行着。”嵐一邊說,臉上一邊慢慢的露出微笑,隨後,楊楓華看見嵐眼中大顆大顆的淚珠掉了下來,他知道她哭了,但是卻聽不見她的哭聲,他知道她在撫摸着自己的身體讓自己醒過來,但是自己根本感覺不到。
沒有什麼距離比這更加遙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