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縣,一座座落在平原地帶上的落後小縣,人口不過數千,從天空中鳥瞰下去,灰撲撲的李縣就如同一面被人攪渾了的湖水,配合着環繞在四周的六座小山包,常被李縣的居民戲稱爲“六個饅頭一鍋湯”,久而久之,提起它的人都會習慣的把它叫做湯鍋縣。
湯鍋縣從古至今都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窮山惡水的鬼地方既沒有發達的交通,也沒有豐富的礦產資源,甚至因爲過長的日照時間,就連湯鍋縣本地的姑娘們都沒有幾個好看的
又黑又幹的皮膚讓姑娘們遠遠看去,就如同偷渡過來的東南亞人一樣可憐,年紀輕輕的大姑娘看上去就跟結婚多年的婦人一般,恐怕地廣人稀才能勉強算得上湯鍋縣唯一的優點吧,至少這裡的人從不知道堵車和排長隊是什麼概念
窮地方自然有窮地方的好處,就好比這場幾乎快要滅絕全人類的末日浩劫,起初就並沒有給湯鍋縣帶來太大的影響,那些令人聞風喪膽的活屍在彪悍的湯鍋縣人眼裡也不過如是
打更的銅鑼一敲,整個縣的人都會拎着刀槍棍棒出來,看到那些傻乎乎的活屍劈頭就揍,感覺也就跟平常和鄰縣人打羣架差不太多,唯一的區別可能就是要照着對方的腦袋招呼就是,自然,這其中也離不開地廣人稀的原因,人少活屍當然就少
劉家良就是湯鍋縣土生土長的一員,二十五六歲的年紀人黑的就跟煤炭一樣,略顯稚嫩的臉上帶着湯鍋縣人司空見慣的木訥,他這輩子最遠就去過省會城市看過一次病,一個小小的湯鍋縣城對他來說就已經是他全部的天下
劉家良的家距離縣城還有段距離,當他靠着兩條腿走到縣城的時候已經正午,遠遠就看見圍繞着縣城而建的高大圍牆上,許多荷槍實彈的士兵正在來回巡邏,一些老實巴交的農民也規規矩矩的排隊站在城門口,毫無怨言的接受盤查然後進城
“唉”
劉家良見狀不自覺的嘆了口氣,現在越來越多的倖存者入駐他們這裡,整個湯鍋縣在半年之前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這裡的主事人早就不是他們的縣長大人,湯鍋縣也不再是那個安寧祥和的湯鍋縣,雖然這裡逐漸擁有了湯鍋縣人一輩子都不曾見過的熱鬧和繁華,但劉家良總覺得他們爲之付出的是自己的靈魂和道德
劉家良下意識緊了緊背上的麻布口袋,垂着腦袋緩步向着高大的城門走去,之前還算不錯的心情,隨着那巨大的混凝土圍牆緩緩“逼近”,沒來由的開始沉重起來,他每一次過來都覺得自己不是進入了一座縣城,而是一座碩大的監獄,進去之後彷彿就徹底失去了自由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劉家良已經不記得多久沒下過雨了,現在的世道越來越難生存,活屍之後就是大旱,大旱之後又是蝗災,天災接連不斷的降臨,越來越緊迫的生存壓力就像只大手一般緊緊扼住每個人的脖子,逼的每個人都快喘不過氣來
劉家良揹着口袋慢吞吞的走到了城門前,跟着長長的進城隊伍如同蛆蟲一般往前緩緩挪動,而圍在他身邊的人們臉上,幾乎都帶着一種難以明說的困苦和疲倦,唉聲嘆氣的聲音簡直成了這裡的主格調
大旱和蝗災直接導致了今年莊稼的顆粒無收,恐怖的饑荒不斷在城中四處蔓延,就算身爲男人的劉家良現在也不敢在夜晚隨意出門,爲了一個饅頭就殺人的事情早已經不再是新聞,而是一種令人膽寒的常態
劉家良今天的運氣不錯,守門的一個衛兵正好是他退伍的本家兄弟,直接把他從隊伍裡帶出來放進了城,省了他至少大半個小時的排隊工夫,劉家良感激的衝那人點點頭後便匆匆的進了城,埋頭朝着他熟悉的方向快步走去
湯鍋縣城算不上繁華,但至少十分的乾淨,幾乎每時每刻都能看到爲了生存的人們,拿着微薄的口糧工資在奮力的打掃着每一個角落,竭盡所能的讓自己活下去
只是湯鍋縣的建築風格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在這裡你不但可以看到鋼筋水泥結構的時尚店面,也可以看到純木質結構的破爛小屋,或許這邊霓虹閃爍,燈紅酒綠,而隔壁就很有可能燭光點點、火光搖曳,甚至連個小功率電器都沒有,所以常常會給人一種時空十分混亂的感覺
劉家良默默的行走在人流之中,並不東張西望,對大路兩旁林立的商鋪視而不見,很有目的的往城南方向徑直而去,這當然不是他不想進去消費一番,而是實在消費不起,而且他也很不明白那些逛店人的想法,現在都已經這種鬼世道了,還要把自己打扮的那麼光鮮幹嗎就算穿着世界名牌,餓死之後還不照樣是爛肉一堆嘛
劉家良去的城南是湯鍋縣最爲繁華的地段,縱然末世人對房地產已經不像以往那麼熱衷,但城南依舊是個寸土寸金的風水寶地,能在這裡擁有一家鋪面的,不說大富大貴,小康之家那是絕無問題。
走過一處街角,劉家良一轉身,一股讓男人情不自禁產生衝動的脂粉味早就撲面而來,就像一個標誌性的記號一樣,一旦聞到這味道,劉家良閉着眼睛都知道自己是到了縣城最龐大的紅燈區了。
相對過去李縣那僅有幾間門臉的寒酸規模來說,如今的紅燈區簡直可以用男人天堂來形容,放眼望去就沒有一個女人身上的布料是多過三塊的,一個個竭盡全力的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搔首弄姿的站在敞開的門面前,鶯聲燕語的召喚着恩客前來消費,遠遠望着只有一片白花花的嫩肉
“喂阿良過來過來,每次見到我就跑幹什麼老孃又不會吃了你”
遠遠的,一道身材高挑的倩影揮着手,顛顛的衝到了劉家良的身邊,一陣濃郁卻劣質的香水味立刻衝進了他的鼻腔,並且不等他說話,女人便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傲人的兩團毫不吝嗇的頂在他身上,柔軟的令人心驚
“呵呵嫂嫂子”
劉家良臉色漲紅的想把手抽開卻沒能成功,之後硬着頭皮和對方訕笑,這是一個身穿大紅色旗袍的輕熟女,二十八九的年紀在這條街卻是資格很老的前輩了,她一副舊上海時期的舞女打扮,把魔鬼的身段勾勒的玲瓏浮凸,可放蕩的笑容卻總是讓人無法和她標緻的臉蛋結合起來
“哇你這袋子這麼沉呢,今天搞了不少好東西吧”
女人略帶驚喜的託了託劉家良背上沉甸甸的口袋,卻見他十分靦腆的搖了搖頭,女人立刻沒好氣的用手指一戳他的腦袋笑罵道:“死相現在也學會騙你姐了是吧我又不會搶你的,你怕什麼怕呀你射姑奶奶一嘴的時候怎麼也不見你這麼靦腆呢”
“嫂子你你說這些幹嗎我還有事先先走了啊”
劉家良的臉龐紅的就跟個猴屁股似的,扭扭捏捏的就想走人,但對方卻再次將他一把拉住,冷哼一聲說道:“就知道你們這些臭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穿上褲子就六親不認了,虧我還是你拜把子大哥的老婆呢,嫂子有難你也不知道幫忙”
“我一個月都接濟你三回了,你你還想跟我要錢啊”
劉家良自然不傻,對方這麼一說他立馬就知道是來找自己要錢的了,但對方卻立刻咋咋呼呼的喊道:“怎麼我不能要啊老孃三天都沒接到一個客人了,奶都快餓扁了你也不管啊你今天要是不管我也行,明天我就去鎮上對所有人說,你劉家良是個豬狗不如的白眼狼,在自己大哥的葬禮上就搞了他老婆,我要讓所有人給我評評理”
“給你下次別來找我”
劉家良氣急敗壞的從口袋掏出幾張綠色的塑料片,羞憤無比的扔在地上,但對方卻欣喜的彎下腰來悉數撿起,然後喜滋滋的對他媚聲說道:“晚上要是沒地睡就來嫂子那,反正是自家兄弟嫂子不會收你錢的”
“哼”
劉家良懶得跟這種無良的賤人囉嗦,冷哼一聲扭頭便走,心裡同時也在懊惱的大罵自己,當初去參加她男人葬禮的時候就不應該心軟留下來陪她,結果稀裡糊塗喝醉了居然跟她上了牀,從此就被這賤人拿住了把柄,隔三差五就來跟他耍賴要錢
“喂沒長眼睛啊,撞死你個驢日的”
一聲喝斥猛地從前方傳來,正暗自懊惱的劉家良下意識的跳到了一旁,只見兩個衣衫襤褸的漢子正從一條小巷中走出來,吭哧吭哧的拖着一臺破舊的板車
沉甸甸的板車上居然什麼貨物都沒有,有的只是四五具骨瘦如柴的屍體垃圾一樣堆疊在一起,其中不乏衣着暴露的小姐,那腳上已經磨到破損的紅皮鞋在板車上一顫一顫的抖動着,顯得異常的淒涼與悲哀
“唉”
劉家良深深的嘆了口氣,這兩個是城裡專門負責清理屍體的“收屍人”,這種拖着屍體到處行走的場景幾乎每天都要在各條大街小巷中上演,已經看到麻木的劉家良有時候也在想,如果不是這末日降臨,自己那個出身大戶的漂亮嫂子恐怕連一根腳指頭都不會讓自己碰的吧,更不會下賤到主動來勾引自己
這裡是地獄也是天堂,愛恨交織纔是真正的末世
劉家良沒來由想到了這句話,同時也想到了那個漂亮且神秘的女人,她在心生感慨的時候總是喜歡輕輕唸叨着這句話,而想到對方,一股激涌的鮮血便瞬間涌上了他的心頭,他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腳步,幹勁十足的往前走去
在到達一家冷清的酒吧時他猛地定住了腳步,眼神頗爲熱切的看着倚在門前緩緩吸菸的絕美女子,陣陣的青煙把她的俏臉籠罩的如煙如幻,深邃的眼眸之中似乎有着無數說不盡的神秘故事,等對方笑盈盈的向他看來時,劉家良卻慌亂的收起迷醉的目光,靦腆的走上去喊道:“玉姐我來了”<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