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
漫天晚霞如女子醉酒,紅透了半邊天。
鳳石城內,一座尋常的酒樓中。
二層。
臨近窗口邊的位置,此時正坐着三人。桌子上,酒瓶傾斜,流了一地酒。涼風從窗子外吹進,酒香飄滿整個二層。
在此張桌子的後邊,正坐着兩名中年漢子。都是一身青衫打扮。在他們二人的桌子上,放置着一刀一劍。
顯然,這兩人都是常年闖蕩異地的武者!
“二弟,這鳳石城你我已許久沒來。今日一來,想不到就發生如此大的事情,真是怪哉。”右手邊坐着的中年漢子嗓門粗大,說話毫無顧忌,似乎想讓二層喝酒的所有人都聽見,“堂堂第一大家族的蕭家家主,一夜之間,竟然死於非命,真是有些可惜。”
“大哥,這有什麼好可惜的,不就是一個家主死了嗎?這些年我們過着刀口舔血的日子,這樣的事情,早就見怪不怪。”左手邊的中年漢子聲音嬌嫩,就像是女子發出的聲音般溫柔,但他的話語卻顯得犀利陰寒。
“你懂啥,大哥我那是可惜蕭侯他家的金銀財寶,要是昨晚你我兄弟都在,不就是要發大財了嗎?哈哈!”喚作‘大哥’的漢子大笑一聲,疑似所想的畫面成真,出現在自己眼前。一時興起,當即抓起酒瓶,仰頭‘咕咕’地便喝下幾大口酒。
“哼!要是昨晚你們‘娼盜二怪’膽敢出現在蕭家,恐怕有一百條命都不夠丟!”一道怪笑聲立即從另一張桌子發出。
卻是一名身穿紫色長袍的壯漢,額頭上一條刀疤延伸至左臉頰,面容猙獰,長髮散肩。正獨自坐在樓層一角,慢悠悠地喝着酒。在他桌子上邊,放着一把巨大的斧頭。
娼盜二怪,大哥爲樸昌,二弟名樸悼。
“我呸!”
喚作‘大哥’的漢子樸昌聞言,不屑呸了一聲,“一個蕭家,能有什麼強者?就算有,也是不起眼的三腳貓功夫,不用二弟,大爺我來一個殺一個都可以應付。我看殺死蕭侯的那人,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
“大哥.....”聽樸昌如此大話,其弟樸悼臉色卻微微一變,似乎想到一些人,不由在一旁出聲道。
“哼!好大的口氣。”紫袍壯漢立即悶哼一聲,打斷樸悼的話,手中拿着的酒瓶輕輕地放在桌子上。
但他的目光,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瞟了一眼坐着三人的桌子,然後把目光落在樸昌的身上,發出一聲冷笑,“沒什麼了不起?那想必以閣下的修爲,定然可以超越那‘夜行者’?”
被紫袍壯漢目光掃中的桌子,三人臉色平靜,坐在那裡自顧自地喝酒,沉默不語。對紫袍壯漢和‘娼盜二怪’兩人所起的爭執,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夜行者!”
“真是那個殺人狂魔所做?”
不等樸昌兩兄弟反應過來,其餘桌子上喝着酒的武者或是一些商人、凡夫,臉色均是一變,驚呼聲連連。
對於今早傳出的蕭家被滅門一事,鳳石城內已是人人皆知,早就算不得什麼秘密之事。
但究竟是何人下的手,包括四大家族的人,都無法清楚知道。
唯一的解釋,就是近幾年出現的夜行者,突然降臨蕭府,而後如魔一般沒有理由就滅掉蕭家上下!
當然,也有人傳言,那不是夜行者,而是消失已有三年的蕭侯大哥的唯一兒子,回來找他二叔報殺父之仇。
且因此件事情發生的實在突兀,惹得如今的鳳石城,都在紛紛議論和猜測。但謠傳終究虛幻,沒人看見,所說的始終缺少了一份說服力。
如今被紫袍壯漢在此提起,談及其中的內幕,自然能驚動一些人回首側望。
“大哥,昨夜在蕭家殺死蕭侯的,就是那個夜行者。”樸悼對自己大哥使了個眼色,聲音陰寒,“而且,傳聞夜行者就是蕭侯大哥唯一的兒子!他昨晚回來蕭府,是爲了報殺父之仇。”
“夜行者?”樸昌收斂起狂傲的臉色,微微一愣。似是對這個名字感到有些熟悉,可一時卻是想不起來。
“大哥,你忘了?這三年不是一直在流傳着一個傳說麼?在夜黑月圓的時候,就會......”
可不等樸悼把話詳細說完,只見樸昌整個人身子驟然一僵,倒抽了一口冷氣,雙眼瞪大愣愣地看着前方,“是他?!”
看他喃喃自語的神色,尤帶着不可置信之色。就彷彿再次遇見世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時竟也無法反應過來。
“大哥,錯不了。除了那晚我們所見的那人,還會有誰會如此瘋狂殺人?而且我們一路走來,經過幾座城池,都聽到有關殺人狂魔的消息!”樸悼輕輕一嘆,頗爲無奈般說道。
“怎麼會是她?”先前狂傲的神色不復存在,此時寫在樸昌臉上的,只有驚愕。
能讓他有如此的轉變,大抵是他想起了一個人。
那個人,並不是‘夜行者’!
而是一個跟隨着在‘夜行者’身邊,隨他出現而同時出現的人!
“我還以爲閣下有多麼不知天高地厚,想不到原來是個窩囊廢,一聽到‘夜行者’的名頭,嚇得都說不出話了。”紫袍壯漢‘哈哈’大笑,說着端起桌上的一碗酒。在那酒碗碰脣的剎那,目光竟再次瞥過坐着三人的桌子。
在紫袍壯漢發出笑聲時,酒樓二層其餘喝着酒的人,也同時會意過來,接着放聲大笑。
“哈哈!我看你也不過是一條從‘黑風山’上跑下來的狗,也敢在本大爺面前犬吠,瞎了你的狗眼麼?”樸昌被周圍笑聲驚醒,當即壓下心頭的惶恐之意。聽及紫袍壯漢開罵,忽然跟着大笑而起,回罵了一句。
緊接着,在衆人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但見他徒然伸手抓住樸悼的手臂,抓起桌上刀劍,身形一晃,便想朝窗戶外的街道上躍去。
這一變故,來的實在突然!
然而,一幕讓衆人更加吃驚的畫面,卻呈現而出。
“此處,不可下啊!”一道淡淡的笑聲響起。
窗戶邊,一張桌子坐着三人,自顧自喝着酒,並未說過一句話。可就在樸昌兩人即將撲躍到此張桌子時,只見其中一名白袍青年,右手輕輕擡起。
頓時,一股無形的阻力出現在樸昌兩兄弟的面前。使得他們先前急速跳躍的身子驟然頓住,止步於白袍青年一步外。
與此同時,兩道爽朗的大笑聲,在酒樓二層中響徹而起,“哈哈,張兄,這回可是你先開口說話,那便算輸了,當罰酒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