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斯藍又一把捂緊了聽筒,跟那兩個小女子面面相覷,還是王紫慕急中生智,跟他悄悄地說:“就裝信號不好吧!”
這也算是沒辦法中的辦法了,韓亦柔也點頭。
費斯藍一張臉都苦得快擠出水來了,他向來是很不愛撒謊騙人的,可是沒辦法,這是個善意的謊言啊——他苦哈哈地賣力表演起來:“喂?喂?這是什麼信號啊?!安城歌還聽得見嗎?喂?你說什麼?我聽不到啊!要不你晚點再打來吧!”
其實安城歌在那邊說什麼他們都聽得一清二楚,他很心急,一直努力想說清楚給他聽,不過看來,對於費斯藍的謊話是相信了的——畢竟國際長途就是時常有這個毛病,老掉線或者信號不好。
費斯藍將手機揣進褲子口袋裡,靠着搶救室外的牆壁深深地吐了一口氣道:“真是要煞我老命了!撒謊果然是件技術活啊——尤其是這樣的連環謊話……”
“費斯藍你虛僞了啊……以前不知道說得有多溜呢!你就裝吧你!”韓亦柔毫不客氣地將他給噴了回去。
“韓姑娘,你怎麼這樣說呢?我現在這不——返璞歸真了嘛?先不說這個了。你們倒是將安城歌那裡安撫住了,這——這要是安城萱有個萬一——我不是詛咒她啊!我是說這要是她搶救不過來的話……怎麼跟安城歌那爆脾氣交代啊?”
“是我指使你說謊的,當然由我承擔這些後果!”王紫慕堅定地說道,不知爲什麼,她心裡就是感覺安城萱不會就這樣輕易死掉。
“你們都別說得這麼沉重好吧?我相信禍害遺千年這個道理,安城萱這個小禍害,怎麼也要活上個百八十年吧!放輕鬆點啦!”韓亦柔大力拍了王紫慕一記。
三人就這樣坐在搶救室外的長凳子上絮絮地談着話,一面不時擡頭望向手術室那盞刺目的紅燈。此時,從走廊那一頭傳來一陣匆促而凌亂的腳步聲,他們三人不約而同地皺眉擡眼去望——是誰這麼沒公德心,在醫院這樣安靜的地方發出這麼大的聲響。
不看還好,這一看,他們三人同時騰地站了起來,你說說這都來了些什麼人啊!——有安家兩個老頭子不說了,竟然連劉世明、楊澤、費芮盈這仨都跑來湊熱鬧了!
王紫慕還沒出聲,韓亦柔便像老母雞護小雞崽兒似得擋在她跟手術室前面,指着這一幫子人厲聲質問道:“你們跑來做什麼?!不知道醫院需要肅靜的啊?——什麼素質!”
態度極其的不友好也很鄙夷。
安家兩個老頭子還假惺惺地拱手道:“韓家小丫頭,咱們兩個老頭子來探望自家孫女兒,也不行麼?!”
“你們還好意思說!真是老糊塗了!你們的孫女兒?!那你們的孫女兒吞安眠藥的時候——敢問二老去哪裡了?!”若換作以往,韓亦柔也許還會對他們兩個老頭子禮讓一番——畢竟再怎麼老年癡呆,那也是長輩不是?可是,現在,她纔沒那個心情跟這兩個死老頑固謙恭禮讓呢!他們不僅害了自己的家人,還害了無辜的慕。
“我們……我們一時大意沒有注意到……小萱萱她怎麼樣了?”老狐狸安國邦假意裝出可憐巴巴的樣子問道。
“她很好!不勞您二位眷顧!怎麼來的怎麼走!”別以爲她不知道他們心裡打着什麼鬼主意。
身後的王紫慕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角,韓亦柔伸手過去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用說話,一切交給她來處理。
“你這小丫頭!還上天了不成?!給你幾分臉色你還當真肆無忌憚地登門上臉了!別不識擡舉了!趕緊把我們孫女兒交出來!”沐晟文向來脾氣比較乖戾,當下就翻了臉。
韓亦柔還就怕他不翻臉呢,他這一翻臉更好,她正好整治整治這兩個無法無天的老傢伙!
“費斯藍,這裡有兩個老瘋子在醫院裡大聲喧譁,麻煩你給我扔出去了!”她毫不客氣地轉身指揮着費斯藍。
費斯藍更不會去理會他們是誰,只管執行韓家大小姐的命令,當真跨上前幾步就將那兩個老頭子一左一右給夾帶走了。
耳邊只聽得那兩個老頭子一個綿軟一個粗暴地叫囂着,掙扎着,最後還是被費斯藍給甩出了醫院。
然後,楊澤跟費芮盈看見韓亦柔這個一女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都不敢輕易動彈,尤其是費芮盈,她本不願來的,不過,楊澤硬要拉着她來,她只好硬着頭皮來了——要知道她還是很瞭解自己那個小叔叔的,他認真起來,可是六親不認的。
既然這兩個小孩子帶來是白搭,劉世明只有親自出馬了。
他走上前一步,十分有禮貌地跟韓亦柔打着招呼:“韓家大小姐,不知道安小姐現在怎麼樣了呢?我們那邊的董事會可還在等着她出席呢!”
“喏——”韓亦柔往那個急救室一努嘴道,“她人還在裡面搶救,如果你們保證不吵鬧的話,也可以在這裡守着等她出來的。”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不管劉世明做了什麼,人家始終是一副謙恭有禮的態度,韓亦柔又是那種吃軟不吃硬的人,所以說話也客氣了很多。
“是這樣的啊……那可真麻煩了啊!”劉世明嘴裡說着,一雙深邃的眼睛卻望向王紫慕,似乎想從她那裡得到什麼答案。
“劉爺,您也別看我了。亦柔說的都是真的。您老就請高擡貴手,暫時緩一緩吧!他們安家的事業已經盡數是你的甕中之鱉了,也不急於這一時半刻的吧?”王紫慕鎮定自若地直視着他的雙眼主動回覆道。
她眼裡既沒有畏懼也沒有仇恨,一雙眸子像是看盡了世間滄桑,平淡無波。
“既然王丫頭你都這樣說了,那我就改日再來了。如果安小姐醒了,還麻煩你們通知我一聲。你要知道,她要是不趕緊醒來的話——很多事情都會被耽誤的,而有些事情一旦被耽擱,就恐造成一生的遺憾哪!——那麼,我就先告辭了!”劉世明話裡有話地說道,然後猝不及防地一抱拳就領着那兩個小傢伙離開了醫院。
“要不是看在他是安城歌親爹的份兒上,我還真想找人做了他!太奸詐了!”韓亦柔望着他的背影,冷不丁意氣地放了一句狠話。
“亦柔,別說傻話了。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當然我並不是質疑你想要一個人消失的能力,而是,如果劉世明死了,那誰來將安城歌的父母交出來呢?他的話也確實提醒了我們。如果安城萱不趕快醒過來,交出她手裡股份的話,沐阿姨他們很可能就回不來了……”王紫慕幽幽淡淡地說着,心裡真是很難過,因爲她完全可以想見安城歌此刻的心情是多麼焦急。
正在她們說話的當口,費斯藍也回來了,他一臉沉痛的樣子道:“再告訴你們一個不幸的消息——我怕即使安城萱醒過來也會承受不了這個打擊,哎!”
“又怎麼了?!”韓亦柔已經快被最近狀況頻出的局面給搞瘋了,現在又有什麼更不幸的消息啊?!
王紫慕雖然沒問,但是也很緊張費斯藍接下來要說的話,最近真是沒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是吧?
“哎……”費斯藍一聲長長的嘆息將她們兩個的心都揪緊了,齊刷刷盯着他期待着下文。
他做出一副不知是痛苦還是怨念的表情繼續說下去:“是這樣的——剛纔我回來的時候撞見了芮盈,那個傻丫頭啊!竟然就在今天打算跟楊澤訂婚!這——人家現任未婚妻還躺在醫院裡呢!我就忍不住教訓了她兩句,她竟然跟我說,楊澤已經答應她,等安城萱死了或者等她醒來就跟她解除婚約——你們說這不是對安家那姑娘的第四重打擊麼?!”
“啊?!你確定你家那位小侄女兒的腦殼沒被門夾過吧——跟楊澤訂婚?!不如跟豬上牀!”韓亦柔太過震驚,以致說話都這樣“坦蕩蕩”……
她那句“不如跟豬上牀!”差點就將費斯藍跟王紫慕逗笑了,要不是想着這是在醫院,又有那麼多悲傷的事情,這話還真能惹得他們捧腹大笑了。
王紫慕緩了緩情緒輕輕問道:“費大叔,她不是一心只喜歡安城歌的嗎?怎麼轉舵轉得這樣快了?”
雖然以前她就不太喜歡費芮盈那個眼睛長在頭頂的高傲公主,可是,起碼她對於自己愛情的追逐總是持之以恆專心一意的,怎麼現在說變就變呢?
“慕啊!你就是這點太單純了不是?!”韓亦柔痛心疾首地對着她說道,“以前她那麼迷戀安城歌,還不是因爲有他們家雄厚的財力在那裡做保證的啊?今時當然不同往日了,以她那麼勢利的眼光,現在當然選擇楊澤了!”
她又刻意轉向費斯藍問道:“費斯藍,我這樣說你家小侄女兒,你不會生氣的哦?”
“我的韓姑娘哪——你就別挖苦了……她是個什麼德行我還不清楚啊?反正我勸說過了,她不聽我就沒辦法了!”
“有得她哭得稀里嘩啦的時候!”韓亦柔毫不客氣地下了斷言,恰在此時,手術室的燈熄滅了,現在他們三人的神經高度緊張起來,再也沒心情關注別的人事物了,全部目不轉睛地望着那扇即將推開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