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清晨,流火教內。
焉燃羽斜倚着巨石,擡頭仰望一望無際的天空,蔚藍純色,乾淨清冽。
若我也有這樣單純的過去就好了。
她不由由心嘆過一聲,沒有那麼多羈絆,沒有那麼多忌諱,沒有那麼多人反對,可以勇敢地追求自己愛的人。
當年若不是浣兮自那羣黑衣人下救下自己,恐怕自己早已死在當夜;可以正是她,帶自己走入如此不堪的人生,創造了這一段黑暗的過去。
——一切,若能重新來過,那該多好。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卻沉沉地依着巨石睡去。
她做了一個夢,回到了從前,自己剛穿越過來,在連劍山莊和暮家三兄弟一起成長的日子。溱煙如總是搶自己的東西,小小的暮城和暮瑋會幫她搶回來,然後三個人跑去捉了兩隻螞蚱放進了溱煙如的領口,嚇得她嚎啕大哭。
還有一起練功。暮子昕板着一張臉認真地扎馬步,然後暮瑋拔了根狗尾巴草撓他的癢癢,他一臉崩潰的表情。
還有難得一見的暮子昕生病,莊裡的大人忙得團團轉,自己跟着暮城暮瑋去看他。暮瑋被他的樣子嚇哭了,暮子昕明明那麼不舒服還很溫柔地安慰他,只是完全不知道怎麼哄小孩,最後還是讓暮城搞定的。
模糊的記憶,曾經的自己和他們笑的那麼開心。無憂無慮地生活在連劍山莊,爲了得到暮老莊主的表揚拼命練功,爲了一塊綠豆糕鬥得不可開交,爲了惡作劇趴在草叢裡找蟲子……
“恨天,從今以後你就叫恨天。”
一身紅衣似血,嬌媚的五官仿若嬌豔的花,滲透着絲絲的毒液卻又惹人眷戀纏綿。
浣兮!不——
焉燃羽一聲尖叫,猛地睜開眼睛從巨石上彈坐起,腦海裡浣兮的影子久而不去,無限的恐懼在心底逐漸放大。
不要怕……她已經死了,已經死了。
她下意識地環緊自己,彷彿冷極了一般打着抖,冷汗涔涔溼透了後背。眼角無聲無息地落下兩行淚水,她不是恨天,她真的不是恨天,恨天絕對不會流淚,但她會。
但是有誰相信,她是焉燃羽,不是恨天!
“……沒事吧。”耳畔傳來冷漠的詢問聲。
焉燃羽極緩地擡起頭,朦朧的眼神在觸及對方眼眸的瞬間一下子清醒——居然是暮子昕。呆呆地望了稍許,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
暮子昕見她沒有反應,皺起眉打量了她一陣。想走過去,紅白的界限卻清晰地分隔開了彼此,刺目的顏色差別讓他所有的思緒猛地一滯,腳步退了回來。
一揮袖,漠然轉身欲走。
“等等!”在察覺他欲走的瞬間,焉燃羽瞬間驚慌失措起來,一聲驚呼,跌跌撞撞跑向兩地的界限。“暮子昕,別走!”與其說是阻止,不如說是哀求。
暮子昕的腳步頓了頓,確實沒有停,反而加快了離去的速度。
“不……要走。”焉燃羽站在界線處,聲音漸漸微弱了下去,最後似乎只剩自己能聽見的嗚咽。
爲什麼……爲什麼他還是避而不談,他究竟想怎麼樣?一股莫名的憤恨與悲哀從心底油然而生,腦袋嗡的一想,焉燃羽放聲高喊,“你究竟想怎麼樣!”
暮子昕,回答我,你究竟想怎麼樣?!
暮子昕的腳步停下,卻是沒有轉身也沒有回答。
淚水無聲無息地滑落,模糊了視線,“你終究還是不愛我對不對!救我只是爲了你父親的遺言……因爲我是恨天,是女魔頭,所以你永遠不可能愛我,我根本不配被人愛!”
“我的雙手沾滿了鮮血,我的背後有着無數的冤魂,我是污濁的黑色……而你,是年輕有爲的武林盟主,是武林楷模,是連劍山莊的莊主,代表了武林的正義!”
“我們永遠都不可能在一起,永遠都不可能,不可能在一起……”
最後,連她自己都質問到泣不成聲,所有的不安和委屈在瞬間傾瀉而出。
“就算我不是恨天,你卻還是暮子昕,爲了維護你所謂的正義,你永遠都不想回頭,不想再看我一眼……我很害怕,我很害怕你知不知道!我只是想愛你,不管你接不接受,請你不要無視我的愛……”
“你儘管去愛你的溱煙如,我又沒有攔你!”焉燃羽一抹眼淚,站在原地大聲吼道,“我,焉燃羽,解除婚約!”
空氣似乎在一瞬間凝固了,只有獵獵的風聲依舊作響。
“從今以後,和你的煙如妹妹相親相愛去吧,我就不信除了你我找不到人可以愛,沒有人願意愛……”焉燃羽狠心說道,話未說完,似一陣狂風掠過,自己不期然地落入一個懷抱。
剛剛有乾涸跡象的淚不禁又不受控制地上涌,她緊緊地揪着他的衣服,“一定會有人願意接受我,接受恨天,願意和我在一起,執手天涯……”
“我不許。”一聲低吼從頭頂上傳來。
“……什麼。”焉燃羽瞬間呆了呆。
“我說我不許!”暮子昕毫無徵兆地大聲喊了出來,似乎壓抑了許久的心情在瞬間爆發,他緊緊地抱住焉燃羽,低頭吻下。
焉燃羽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吻嚇了一跳,全身心似乎都還沒有從驚訝中緩過神來。
長吻完了,暮子昕緊緊地環住她,“焉燃羽,我不同意解除婚約……沒有其他人能和你執手天涯,你是我的未婚妻。”
一反他冷漠肅然的形象,前所未有的直白與霸道,焉燃羽木然地眨了幾下眼睛,她……她不會還在做夢吧。
“……對不起。”暮子昕沉沉地說道,“以後不會再留你一個人了。”
如果是夢,那也太美好了。
焉燃羽將頭靠在他的肩膀,眼角未滴下的兩滴眼淚墜下,但願這夢境永遠不會醒。
“啪啪啪”,鼓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兩人同時循聲望去,卻見落卿塵一臉無辜地站在原地,示意他們看向周圍……妖華、苡禰、元希、羅木皓、阿妙、斂秋、浣潯,居然全來了?!
這下不止連焉燃羽,就是暮子昕也不好意思起來了,但相比之下他淡定很多,輕輕咳了咳,鬆開了手。
焉燃羽一臉窘迫地望向兩個姐妹求解釋。
苡禰飛了個白眼過去:“你以爲你那聲尖叫,和你們兩個的音量很小麼?還是我們幾個都一不小心失聰了?”
焉燃羽更加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