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鳶失魂落魄的闖到地府的時候,白荊正準備過奈何橋。
“阿荊!”青鳶一把抓住白荊的魂魄。
“青鳶姑娘?”白荊看起來有些驚異,隨後一笑,“姑娘果然不是凡人。”
青鳶搖着頭,“不要過去,你聽我說。”
青鳶將白荊拽到一旁,“你別過去,我認識閻王,我救你出去。”
白荊笑了:“生死有命,輪迴有數,姑娘爲何執意要來禍害白某?”
“禍害?”青鳶心中一抖,“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你前世是……”
“白某前世若真如姑娘所說,那受這輪迴也是理所應當,更何況,姑娘說的既然是前世,那便與今生無干。
前世已了,今生便是重頭開始,不論白某前世是誰,今生,只是安西村白家的兒子,是花小豔的未婚夫,同青鳶姑娘,再沒瓜葛。”
“可是,可是你說過要娶我的,你不記得嗎?你說過,長大了要娶我,我們一起那麼多年,那麼多快樂的時光,就算你記不得上輩子,可是這輩子呢,你就對我一點都不東西嗎?”青鳶紅着眼質問。
“兒時不懂事,唐突了姑娘,還請青鳶姑娘見諒。”白荊說着深深一禮,轉身,便入了輪迴。
青鳶看着白荊,心中一片悲涼。
這個人還如當初一般清俊儒雅,卻再沒了當初的溫柔細膩。
奈何橋的另一頭,白荊閉上眼,眼裡亦是無限悽惘:“阿鳶,我白池,要經歷百世輪迴,歷盡人世悽苦,這輩子不得壽終正寢,下輩子還不知道會怎麼樣,怎敢再承受你的一腔情義?忘了我吧,好好迴天界去生活,去修煉,來日,或許,或許……“白荊又閉了眼,朝着輪迴臺下終身一躍。
青鳶沒有離開冥界,匆促,就在那奈何橋頭做了下來,有人問起,她就說,自己叫夢。
一場荒唐,一場夢。
在安西村,青鳶和白荊相處開始幾年,一切都好好的。
可是架不住日子長了,白荊也漸漸長大,變成了個清俊儒雅的小夥兒,一如當初白池的模樣,只是沒了白池的那份仙氣。
這麼多年,青鳶的容貌都沒變過,於是,村裡漸漸有了流言,說青鳶是外頭哎的狐狸精,專門勾引那些清秀的小夥子。
這可惹怒了白秀才。這麼多年,白秀才雖然不喜歡白荊,卻也沒有真正爲難過他,可這一次,白秀才不顧白荊的身子孱弱,愣是將白荊狠揍了一頓,一是惱怒兒子給家裡丟了人,而是惱恨兒子居然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和那個青鳶焦在了一起,於是勒令白荊和青鳶斷絕往來。白荊不吭聲,白秀才就把白荊打得一個月都下不了牀。
青鳶自然是心疼的,夜半無人的時候偷偷去看白荊,給他療傷。
這是後的白荊已經十四歲,男女大方多少懂了一些,見青鳶來了,趕緊把被子緊了
一緊。口中道:”青鳶姑娘,你,你坐。“
青鳶看着白荊的動作,不由有些想笑。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白荊已經不叫她姐姐了,而是叫她姑娘。
這個改變,讓青鳶心裡甜滋滋的,總覺得,裡她們幸福的日子,也許真的不遠了。
那天晚上,青鳶跟白荊講了所有的是,講了白荊的前世今生。
白荊聽完,沒有像青鳶擔心的那樣詫異或是憤怒,反倒有些沉默。
那之後的日子,白荊雖然話少了些,可對着青鳶,還是一如既往笑得真誠。
所有的改變都在白荊十八歲那年。
那一年,白秀才給白荊訂了親,是同村花家的女兒,可是白荊並不同意。
就在青鳶想要和白荊共同抗爭的時候,白家出事了。
白家所有人被一把火燒光,白秀才、白家大哥、剛過門的大嫂和回孃家探親的三姐。
唯獨白荊倖存。
聽說,那天之後,白荊突然頭疼發作,正在七日。
病號之後,白荊便不再同青鳶親近,搬去了墳地給親人守墳,兩年後,病故。
於是,就有了青鳶追到冥界的一幕。
青鳶坐在奈何橋頭,很久很久。
這一切想來都是天道在懲罰吧,也是,既然要受百世之苦,又怎麼會讓他們幸福?
自己一開始就錯了。
從答應帝曜,背叛洛錦開始,就錯了。
那時他們都還在天界,那時一切都沒有發生,那時,她單純的愛着白池,很愛很愛,可是,愛而不得。
她甚至沒有勇氣告訴白池,因爲他太好,她配不上他。
可是有一天,白池突然消失了,她找遍了天界,也沒有找到他,青鳶那會兒挺失落,以爲白池察覺了她的心意,躲着她。
單戀中的人,總是如此的小心翼翼,害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對方就惱了自己,讓她連遠遠偷看的機會都沒有。
青鳶沒想到,帝曜找上了他,他說,白池在他手裡,如果要白池活命,就贔屓聽從他的安排。
青鳶的心裡,沒有什麼是比白池重要的,她毫不猶豫的點了頭,可是見到白池的時候,白池已經被魔池魔化,失去了所有的記憶。
“你和白池留在這裡,輔助我的分身練功,當然,表面上,我的分身會聽從於你們,不過,要時刻記得自己的身份,還有,別想着讓他恢復記憶,糊弄我,最後悲慘的這回事你們兩個人!“
帝曜的話並不是青鳶隱瞞白池的最主要原因。
只要白池好好的,她就什麼都不擔心,低啞的話根本威脅不了她。
可是,貪心總是會越來越大。
有機會和白池在一起的青鳶,漸漸發現,失去了記憶的白池,比從前的白池更溫柔,更體貼,更迷人,他做着以前絕不會做的事,他會心疼青鳶,依賴青鳶。
這種感
覺讓青鳶欲罷不能。
青鳶有了一個荒唐的想法:就這麼下去,白池永遠回不到從前,就會永遠寵她、依賴她吧。
於是,青鳶編造了一個謊言,靠着這個謊言,堂而皇之的和白池做起了夫妻,是的,青鳶說,自己是白池的妻子。
可是謊言總會被拆穿,青鳶從沒想過,謊言被拆穿後,會激起那麼大的動盪,更沒想過,就算不靠謊言,白池也有愛上自己的一天。
可是一切都晚了。
奈何橋下,便是忘川。
忘川,就是當初往生河,後來改道回來,便也改了名,叫忘川,取忘卻前塵,重獲新生的意思。
忘川的水太苦,青鳶想,這苦水,阿池還要喝上九十九次。
於是,青鳶便將水熬成了可口的湯,讓往生的孤魂飲下。
不知過了多少年,青鳶沒有離開過奈何橋,一身綵衣早已褪下,換了青衫。
這些年,熬着湯,送着魂,等着人,但凡有人問起,青鳶只說,“我叫夢,美夢的夢。”
奈何橋邊,一襲烏衣白髮的青鳶坐在橋上,像往常那樣手裡拿着湯勺,等待着一個個排隊過橋的人。
嚴歡走到她身邊,說:“青鳶,放下吧,我可以助你輪迴。”雖然很想時時刻刻都看到她,可是他知道,與其讓她在這裡受苦,倒不如放她離開,忘記一切,重新開始。
這些年,嚴歡來過太多次,得到的都是一樣的答案。想必這一次,她還會拒絕我吧,嚴歡心想。
果然,青鳶搖了搖頭,“我造的孽太深,不配有輪迴的資格,而且,我在這裡,可以看到他每一世的開始,每一世的終結,知道他平平安安的在那裡。”
嚴歡心裡一痛,走上前握住青鳶的肩膀,“你忘了他吧,不要再這樣折磨自己,好不好,我求你,忘了他,哪怕你以後再也不記得我,不記得這一切,忘了他!”
天知道,當他知道當年救他的人就是青鳶的時候,他有多慶幸,可是看到青鳶情殤至此,又有多心痛。
青鳶還是輕輕的搖了搖頭,“怎麼是受苦?我做了那樣不可原諒的事,還有機會在這裡守着他,生生世世,對我來說,已經別無所求。嚴歡,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對不起,我不能接受。”
“嚴歡,你知道的,我已經失去了朋友,失去了光明,如果我再忘記他,那我還剩什麼呢?你走吧,別再勸我,別再來了。還有,謝謝你。”
從那天起,嚴歡再也沒有出現在青鳶面前,
也是從那時起,閻王喜歡站在閻羅殿遙望奈何橋的習慣卻是怎麼也戒不掉了。
彌清曾勸過嚴歡,“師兄,這裡那麼悶,你以前不是最喜歡雲遊嗎?這勞什子閻王你也別做了,你跟我去仙界吧,離開這裡。”
嚴歡搖搖頭,“我的心埋在這裡了,走得再遠也遲早要回來。”嚴歡望着遠處那抹纖弱的背影,“我想,守着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