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拂袖,甩去血液,一抹淫意浮現在眼皮之上,道:“這城中又有誰能讓我們弟兄‘出生入死’呢,‘出胸入私……’還差不多!”
“黃哥說得對,我看要說文字功夫,還是黃哥您造詣深,說不得黃伯父都比不上!”
“對,對,好一個‘出胸入私’,我再貢獻一個‘進進出出’!”
“哈哈,我有別的意見,兄弟們記不記得咱們上個月遇見的那個香滿樓的女跑堂,進去是生的,出來是死的,這不也算‘出生入死’了嗎?”
“那小妞啊……確實是個極品,可惜死的太快了。不對,老子差點被你繞進去,你說的那是‘出死入生’纔對!”
“靠,那就……出來是生的,進去是死的!那個誰,劉哥不就好這一口?”
“還別說,你她奶奶還真是個文字學人才!”
一衆黑衣人你一言我一語,“嘿嘿”的笑了起來,隨後壓低聲音,擡起旁邊一具新鮮的女屍,邁步走向了岳陽樓。
沒有人看到,就在他們回身說話的這段時間內,本該走進店內的墨凡卻被一個儒雅中年人叫住,隨之一併上了紅樓。
當他們走到樓下時,只看到了一支短簫,一方石盤,和一個女子。
……
“靠,那小妞是誰,墨凡的姘頭嗎?也太漂亮了吧,這傢伙女人緣比咱們兄弟都好!”
“黃哥,咱們白準備一具屍體了,這個現成的倒是正好,不過,可惜了…”
說話的黑衣人長嘆一聲,也不知是爲誰感到惋惜。
“老王,老張,你們去把她一併捉來,記住,別多生事,今天晚上弄死墨凡是關鍵!”
“誰要是敢壞了事……”黃竹聲音一沉,伸出右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然後對周圍黑影命令道,“其餘人,給我按約定做事!”
“是!”
一聲令下,二十餘人分作數撥,人數最多的一批足有十三四人,趁着夜色將岳陽樓前後團團圍了起來。
另外的幾批人,有的擡着女屍跪在一旁,作勢欲哭;有的取出各種贗品字畫,如天仙散花般,堆在樓前的空地之上。
有的則輕手輕腳,將墨凡店面的門鎖一一破開,手上靈力攢動,被控制成一縷縷極細的靈力鏈,涌向岳陽樓的護院大陣。
風雷之聲,在幽靜的夜空中悄然響起!
不遠處,玉篠看着這些黑衣人忙作一團,不像是好人的樣子,薄脣微抿,忽的一閉眼睛,心裡面似乎下了不小的決心,決定阻止這些人入室行竊的舉動,她輕輕走上前來,右手攥緊短簫,在雙陸棋盤上寫道:
“這家主人馬上要回來了,你們快走吧。”
“哈哈,小娘子,我們正說要找你,你便自己湊了上來,怎麼着,這麼急躁啊……”
“王哥,先別急着動手,你看她石頭板板上是不是寫了什麼字?”旁邊的張姓男子似乎心思更細一籌,眼眸微瞥,發現了一些怪異之處。
“哎,還真是,好像還是熒光的!你不說老哥都沒有發現……先搶了石盤再拿人,說不定都是寶貝!”
被稱作王哥的男子嘴角淫笑一閃而過,顯然很滿意於自己當場想出的雙關。
待到走近,看清了棋盤上面寫着的字體後,王哥一愣,推了推身旁男子,道:“這小妞什麼意思,讓咱們快走,她是瞧不起我們嗎?!”
“……”
“我也不知,怕是她把咱們都當成毛賊了,他奶奶的,咱們明明是採花大盜!”
兩人說着已是走到女子身前,看到距離差不多了,王家公子毫無徵兆地怪叫一聲,吸引住女子的注意力,左手向懷中探去,抖出一個香包,掌下如風,裹挾着粉末狀的迷藥,狠狠拍向了女子精緻的面門。
雖然不知道眼前的人在做些什麼,但面對着襲來的掌風,玉篠下意識地舉起石盤,用力抵在身前,只聽“砰”的一聲,來勢洶洶的王吝祖以更快的速度倒飛出去,撞擊在岳陽樓前的楹柱之上,發出轟然巨響!
一時間,驚得無數黑衣人急忙偏頭看去。
只見月夜之下,十四個大字浮在半空中,光潤玉澤,凝而不散。
正是清晨時候玉篠靈臺內的另一個她所寫:
“那人白帝城邊騎驢,黃陵廟外掛席。”
石盤之上,被王吝祖手掌擊中的“外”字位置此時越發明亮,到了某一個極點之後,突然脫離空中長句,向着王家公子激射而去!
“墮落在最深處的黑暗啊,爲迎接死亡的力量而驚顫吧,枯骨將在鮮血中復甦,起舞吧,起舞吧,亡靈勇士!”
一旁回過神來的張峰見狀,暗罵一聲,然後嘴脣開合,急速吟唱起來!
伴隨着話鋒落下,一個通身由白骨組成的巨型骷髏悍然出現在王吝祖身前,正立在那道晶瑩“外”字的必經之路上。
龐大的枯骨身軀,足有七層岳陽樓一般高絕,他發出一聲震天怒吼,揮舞着手中巨劍,斬向了相較之下渺小無比的那道白光!
“怎麼回事,剛纔是什麼聲音啊?”
“喂,你們快看,那個黑影是什麼?!”
“是妖獸,妖獸攻入城中啦!”
安詳的街道之上,伴隨着骷髏的一聲巨吼,驚起了一陣陣的軒然大波,來來往往的行旅商人們抖作一團,膽子大的四處亂竄,膽子小些的嚇到走不動路,只能仰起頭,顫顫地望着那立在大地之上的碩大黑影,驚聲尖叫。
在巨刃的撞擊之下,夜空中的白光咻然湮滅,如飛魚落入大海,連一點浪花都沒有翻動起來。
“亡靈系魔法,名不虛傳!”
見到形式重新落入自己人的掌控之中,黃竹邁步走向張峰,輕輕拍了拍後者的肩膀,讚賞之意不加遮掩,和聲道:“張兄手段高妙,不過還是快些趁勢拿下這女子爲好,動靜這麼大,一會瞞不住我爹了!”
“對了,記得殺些倒黴鬼,栽贓給姓墨的,他平素一身黑衣,一看就和你們亡靈有關係!”
“小的明白…!”張峰眼中厲色一閃而過。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只見方纔不可一世的骷髏巨人突然發出一聲痛苦至極的**,碩大的白骨左手死死地抱住腦殼,右手高舉巨劍,毫無目的地向四周砍去!
猝不及防之下,足足有七個黑衣人和十餘名受驚過度的路人被巨劍碾成肉末。
“你……!”
黃竹剛低喝出聲,便見眼前的張峰明顯不太對勁,狀如邪異,七竅之中黑血倒流而出,看着自己慘慘一笑,突然全身如鼓脹的氣球,到了極點後“砰”的炸裂,腥風吹過,濺得滿地都是碎沫!
狠狠地掐住喉嚨,遏制住想要嘔吐的慾望,黃竹回身看去,不過短短數息功夫,又有兩名兄弟慘死在骷髏巨人手下,其中便包括了那剛剛爲逃過一劫而慶幸如狂的王吝祖。
腦子再笨的黑衣人,此時也覺察出了事態的不正常,平時在一起搶劫鬥毆時,張峰的骷髏巨人雖然不弱,但也根本不像今天這般全無敵手,莫說那手段僅在黃竹之下的王吝祖,便是其餘衆人,能輕鬆取勝的也不下五指之數!
但是現在呢,看看那些橫七豎八躺倒在地被骷髏巨人碾成肉末的,不正是平日裡那張峰哪一個都得罪不起的二境高手嗎?
問題必然出在那個黃衣女子身上!
……
一縷幽光在黃竹身後騰起,不知何時懸在空中的兩張符籙無風自長,眨眼間便至五丈大小。
這是黃竹親制的兩張二境地篆,取無鳴泉水入墨,墨是西林古墨,符紙取用最適宜承載地篆的通心紙,相較於一般的二境符篆,威力足足可增三層。
最不同尋常的是他的筆,白尖黃底,筆管截自孤生於白石之上的實心竹,加持有黃清風親自磨刻的‘增香’陣法!通過這杆筆刻寫出來的符篆,只要不是超過黃清風本身的五境符籙,都能獲得至少二成的加強效果!
兩相合一,此時黃竹祭出的地篆,至少比市面上的二境符篆強出五成有餘!
懸在身體左邊的符篆,上畫二境魔獸之王獨角巨蜥;右方符篆,一支曲鉤宛如實物,充斥着身經百戰的老兵纔有的肅殺之意。
這兩張地篆,已經算是黃竹的底牌之一。
“我不管你是誰,今天你打擾了我們的好事,就必須要付出些代價!”
看着女子,黃竹手持吳鉤,陰冷地說道。
一旁,從字影出現便似換了個人般的女子,眼中清亮依然,瞳孔深處,一縷縷細小電芒凝聚閃動,讓得那原本頗爲柔軟的身影,頓時增添了一分凜然。
“前途慘然,何不終焉?”
被女子舉在身前的雙陸棋盤,上面寫着八個小字。
岳陽樓前,玉石相擊之聲幽幽響起,在漫天激盪的爆裂聲中,顯得微弱無比。但奇怪的是,這聲音卻似有着越過空間的力量,直直地響在了衆人心頭,讓得激戰中的前者,突然生出一種花開花落的安寧。
只是這份安寧中,隱藏着大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