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公子兀自抱着葉青沅的身體喃喃自語:
“我在這天地間,活了不知多少歲月,我以爲我的一生,就是這樣了,哪怕是被封印,我都無所謂。
因爲我不知道活着,還有什麼意義,活着跟死了,又有什麼區別?生死輪迴,時間永恆,又有什麼意義?
直到見到你,見到你那麼熱烈地活着,我突然就看到了希望。
是,我之前是需要你說愛我,來破解我的封印。
可是後來,我又怕你說那三個字,我怕你說出來之後,我就不得不離開,到時候,你我之間,沒了這層桎梏,我又爲什麼留在你身邊?
可你還是說了,那天你醉了,你卻將心裡的話都說了出來。
我的第二層封印被解開,我的心也跟着被你解開。
我才明白,無論你是否說愛我,我們都要在一起。”
墨雲微微一笑,笑容如在夜間起舞的精靈,明媚又溫暖。
“因爲,我愛你。”
雲公子一邊抱着葉青沅還微熱的身體,一邊灼灼地看向半空,聲音在一貫的冰冷中帶着一絲灼熱和瘋狂。
“你別走,你等我,我一定會救你!”
那裡,是葉青沅靈魂的方向。
他,能看到她?
他還能見到她最後一面,看到她對他微笑嗎?
葉青沅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她前世,未曾嘗過男女之愛。
今生雖然短暫,能得與墨雲相愛、相知、相惜,葉青沅覺得值了。
哪怕現在她死了,也是值了。
雲公子默默地取下一直掛在脖子上的漆黑指環,將它戴在拇指上,又從葉青沅的小皮靴裡,取出她最愛用的手術刀——隱龍刃。
下一刻,他猛地一刀插入自己心口。
葉青沅想要驚呼,想要衝下來阻止他。
可她的靈魂像是被人禁錮,根本無法動彈半分,只能無助地看着他傷害自己。
他這是在做什麼?
自殺嗎?
不要!
葉青沅已經見過太多親人的血,她不要他在爲了她。
不要!
葉青沅想要搖頭,頭動彈不得。
不要!
葉青沅想要流淚,她的靈魂卻沒有眼淚。
雲公子並沒有倒下。
只是將染滿心頭血的隱龍刃拔出,一滴滴鮮血,滴在漆黑的扳指上。
那漆黑扳指上,刻着一隻黑色的異獸。
而云公子的血,明明已經流了至少幾十滴下去,那扳指卻像是無底洞,不但將所有鮮血都吸收殆盡涓滴不留,其身甚至連半點血色都沒有沾染,依然那麼漆黑如墨。
雲公子眉頭微皺,一邊放下葉青沅的身體,一邊又朝自己心頭紮了一刀,小心地將鮮血一點點澆灌在漆黑扳指上。
不要!
不要再繼續了。
葉青沅費力地想要搖頭。
她卻看到雲公子擡起來,給了她一個溫暖的笑容。
他什麼都沒說,那張笑臉卻像是一個承諾,告訴她——相信我,我一定會救你!
莫名地,葉青沅的心就安定了。
不再掙扎,也不再猶豫。
她竟然信了他剛纔的話。
她明明已經死了,連腦袋都破了。
在這一刻,她卻相信
,他真的能救她。
沒有爲什麼,只有她願意相信。
墨雲低下頭,專心地將自己的血灌注在漆黑的扳指上。
這一次,總算有一絲紅暈從扳指上閃過。
可他依然不滿足。
又是一刀下去。
他還在對她微笑,可她明顯感覺到,他的臉色更蒼白了。
她已經無力喊什麼不要,她也不願意去想什麼生死。
生死,又有何妨?
墨雲不知道戳了自己心窩多少刀,那扳指,總算被他的心頭血澆灌成了鮮紅的顏色。
墨雲站得筆直,單手指天,血紅的扳指在星空下散發出妖冶的光芒。
“以天地爲證,星月爲盟。惟願,天地有情,時空爲我逆轉。若達心願,我墨雲,願以心頭血爲誓,永擔守護之責。”
血光衝破天際,直入虛空。
天地間,風雲突變。
葉青沅直直地看着眼前這個爲她付出一切的男人,他此刻的模樣,深深地印在她的靈魂裡。
她或許,這一輩子,都忘不了眼前這一幕。
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的沉寂。
葉青沅只是虛弱的靈魂,在閃電的璀璨光芒下顯得不堪一擊。
是,要魂飛魄散了嗎?
葉青沅閉上眼。
“別管我,走!”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葉青沅不可置信地再次睜開眼,眼前的一切都變了。
或許,沒有變。
眼前根本沒有什麼屍山血海,有的只是將黑虎武魂附體之後,努力衝向敵人的鐵虎。
杜盈盈如鬼魅般的倩影,飄落在黑虎身後,爲鐵虎大叔指引着方向。
葉青沅身下,是黃纖纖的那隻遁地豬。
君傾城的生命樹,就護在他們身周。
黃纖纖正指着魏老身後,驚呼出聲:“老大,快看,是雲先生!雲先生來救我們了!”
“墨雲。”葉青沅怔怔地看着雲公子熟悉的身影。
“禁錮!”雲公子冷冷出聲。
同一時間,鐵虎衝到魏老身前,將他撕成粉碎。
鐵虎都傻眼了,他纔剛進階武王,就算吃了狂暴丹藥,也不至於狂暴得這麼逆天啊?
徒手撕武宗,他完成了!
說出去有人信嗎?
可他剛纔撕得那個,哪兒有半點武宗的實力,根本就像是個普通人嗎。
對了,剛纔出聲的那個人是誰?
他禁錮的又是什麼?難道是元力?
能將一個武宗禁錮成普通人,想想就可怕。
鐵虎後怕地擡起頭,正看到南宮元小弟披頭散髮,不顧一切地衝向那個男人。
他倒下了,渾身是血。
“墨雲,墨雲。”葉青沅顧不得在戰鬥中吹散的髮髻,一頭長髮如瀑布般落在墨雲身上。
墨雲依然衝她微笑:“我,放心了。”
她知道,她知道他想說: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可他傷得太重了,根本說不出太多話來。
只是這一句,他就已經暈了過去。
“啊!!!”葉青沅發瘋一般嘶吼出聲。
可是她的墨雲,聽不到,也看不到了。
好在,他還有呼吸,氣息平穩。
葉青沅強忍着心痛,拿出銀針,替墨雲處理傷口。
他的傷很奇怪,明明是刀刀戳心,卻不見一絲血漬,也不見一點疤痕。
那一刀一刀,葉青沅明明看得真切,他身上卻沒有半點表現。
葉青沅不知他用來交換的所謂“守護”是什麼意思,卻也明白,他用很重要的東西,交換了時空逆轉,才讓她撿回一條命。
活着,是很好。
他們都活着,最好不過。
可是,葉青沅心中沉甸甸的痛。
誰又知道,這份生存的機會,是墨云爲她換來的。
不是爲他們,只是爲她葉青沅。
因爲,他愛她。
她聽到了。
“墨雲,我愛你。”
葉青沅抱着墨雲的身體,喃喃出聲。
她顧不得風雨,顧不得他人,她的眼中,只有他。
她的脣紅潤而灼熱,印上他冰冷發黑的脣瓣。
她的雙手,緊緊將他擁在懷裡,他的身體同樣冰冷。
她只想,這麼緊緊地抱着他,再也不分開。
“鐵大叔,我老大交給你守着。”黃纖纖突然出聲。
“那你呢?”
“我們去殺人。這個混蛋不是留了三十個男人給我老大嗎?我們就替老大笑納了。”杜盈盈抹了一把生疼的雙眼,聲音中帶着些冷意。
“對,我要去殺人!敢算計我們的人,還想活到明天?”
葉青沅擡起頭,她臉上的妝已經被自己抹去,她的頭髮也披散下來,早已經恢復女孩子的模樣,即便是有些狼狽,依然難掩傾城之姿。
鐵虎有些詫異地盯着葉青沅,又沒好意思在這個節骨眼問。
“我叫葉青沅,是葉廷元的女兒。這次,多謝鐵叔叔,若沒有你幫忙,我們也活不到現在。”葉青沅一邊抱着墨雲,一邊回答了鐵虎的問題。
“沒事。廷元大哥的女兒,真是好看啊。我要是有這麼個漂亮閨女,我也讓她女扮男裝,免得被那些臭小子們惦記。”鐵虎擺擺手,臉上露出爽朗的笑容。
黃纖纖家那隻遁地豬又被招出來,乖巧地跑到葉青沅身邊,用鼻子拱了供她。
葉青沅點點頭,抱着墨雲一起上了豬背,又伸手餵了小豬一粒丹藥。
這隻遁地豬畢竟是武魂,若想多存在一些時間,必須要有補給,黃纖纖的元力顯然不夠,葉青沅乾脆就用回元丹給它補充。
效果,似乎很不錯。
“走吧,我們一起回去。”葉青沅招手。
雖然他們身下的坐騎有些不雅,可葉青沅與墨雲兩人的絕頂容顏、氣度,愣是將騎豬也演繹成一道美麗的童話。
當鐵虎大叔後來跟新兵蛋子們喝酒吹牛的時候,總是要提這一幕:想當年,老子剛進階武王,就徒手撕了一個武宗。
那時候,葉青沅和墨雲同騎一隻豬,畫面美極了,比騎着獨角馬上戰場的王子都帥,青沅是我見過最帥的女孩。
本來,還應該有一個騎黑虎的武王,可惜,未遂。
鐵虎現在纔是最慘的,在兩顆狂暴丹的副作用下,他半點元力都提不起來了,連武魂也招不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葉青沅騎豬,他卻明明有霸氣的黑虎卻招不出。鐵生生的漢子,現在只能苦巴巴地被君傾城攙扶着走路。
打架?
那是年輕人們的事,跟他這個廢了的武王沒啥關係。
叔叔看看就好,你們加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