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無畏號之上,莎樂樂還在爲木蔚來的匆匆離別而鬧彆扭,卻被臉色一下子深沉下來的雲浠重重地打了一個耳光。
那嬌嫩的小臉蛋上,馬上多了一個紅紅的手掌印。
莎樂樂淚眼汪汪地望着雲浠,委屈地哭道:“樂樂知道不告訴你就一個人跑出來是不對……可是,樂樂是被壞女人薰騙走的……樂樂知錯了……雲浠從來沒打過樂樂的……雲浠是不是不再疼樂樂了?”
雲浠俊美的臉上,因爲怒氣迸出來一種可怕的氣勢,似是餘怒未已,雲浠又舉起手掌,欲再訓責莎樂樂。
莎樂樂嚇得躲到幽王紫葉身後,抖瑟着說:“雲浠好可怕……”
“舅舅!樂樂還小,容易上當受騙。既然她現在都沒事了,你就別爲難她了吧!”幽王紫葉護着莎樂樂,不讓雲浠再往前一步。幽王紫葉雖然爲人有時冷漠,但是對年幼可愛的莎樂樂,視如親妹妹一樣的疼愛。
斑斑也替莎樂樂求情:“雲浠師父,一切都是斑斑的錯。請您別怪樂樂……”
雲浠瞟了斑斑一眼,冷笑:“怪事,貓說話了。紫葉,你還愣着幹什麼?把這禍端的小妖滅了吧?”
斑斑嚇得跳入莎樂樂懷中求救:“斑斑好不容易纔活過來,不想這麼快就死!”
雲浠冷冷道:“哼,真是隻膽小的貓妖。這事樂樂咎由自取,我纔不在乎。我怒的是另一件事!”
幽王紫葉心裡偷笑:你不在乎會大老遠跑來找我幫忙找人?舅舅,你是心是心非呢!
見雲浠不是怒自己不辭而別,莎樂樂心裡一下子又安了不少,忍着眼淚問:“師父……樂樂到底做錯了什麼?”
改稱雲浠爲師父,希望搏得同情分,小小的莎樂樂也會見機行事呀!
哪知雲浠更怒了:“我纔沒你這種徒弟!告訴我,你從紫泉山偷走的梅花針,現在用剩多少?”
莎樂樂一聽,怯弱地低下頭,害怕地小聲喃着:“不多了……”
幽王紫葉繼續偏袒莎樂樂:“舅舅,使用梅花針防身自衛很正常。再說,你那裡也不缺梅花針,你跟她吝嗇這個幹嘛?”
“我看她,防身自衛是假,助紂爲虐、隨意殺人是真!”
雲浠每一個字,彷彿針一樣扎入莎樂樂心裡。因爲雲浠說中了莎樂樂的不安之處。
“師父,徒兒知道了……以後不敢了……”
“樂樂,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幽王紫葉驚訝地詢問。
莎樂樂害怕得不敢作聲。幽王紫葉感覺到躲在自己裙後的莎樂樂全身發抖。
“你們以爲我真的那麼輕挑會去調戲一個與臭未乾的少年?”雲浠憤憤地說着。
幽王紫葉、甚至連斑斑,心底都在說:難道不是嗎?
雲浠靈秀的美目瞪了他們一眼,道:“那個木蔚來,身上重要的穴位,盡有數之不盡的針痕。假如那木蔚來是個普通人,你第一輪針也取他性命。樂樂,你是殺人未遂,良心發現,又去救人,用盡了方法,也用盡了錯誤的辦法!若不是我剛纔藉機幫他推筋活絡,恐怕他現在已經全身氣血倒流,經絡爆裂而亡。只是,身體受了這麼嚴重的損害,這種程度的治療是遠遠不夠的……”
雲浠最後嘆息了一聲:“我還想勸他留下來,幫他療傷,好替莎樂樂將功贖罪。那個木蔚來,也不知急着趕去哪裡……連自己的死活都不顧了。”
幽王紫葉心裡爲木蔚來默哀:舅舅,你也不看看剛纔自己表現得是怎樣一副德態,換轉是我,就算不馬上調頭跑,也會給你兩個耳光!
看到雲浠竟然是在替木蔚來擔心,幽王紫葉便以過往的經驗安慰了雲浠一句:“舅舅,木蔚來命硬的很。就連我的塔羅牌都不能算準他的生死。我只是不明白,你才第一次見他,爲何會如此關心他的安危?絕不是僅僅他傷在樂樂之手那麼簡單吧?”
雲浠微微點頭道:“紫葉,我剛纔不是說過了嗎?愛屋及烏。這個赫珍視的孩子,萬一有什麼差池,赫一定會傷心的。我不想看到赫傷心……”
“舅舅,你對姑姑可真是癡心一片啊!我真是羨慕姑姑呢!”幽王紫葉頗有感觸地說着。
“怎麼,紫葉。是不是寂寞了?剛纔那個木蔚來就很不錯啦!要不要考慮考慮呢?”雲浠笑道。
明明剛纔還是可怕的兇狠樣兒,一下子又變得微笑可親。這雲浠變臉的速度實在可怕。
“舅舅,人家是有婦之夫。”
“有婦之夫又怎啦?只要是紫葉看上的,幽王家族是沒有辦不到的事兒吧?哈哈!”
“舅舅,你別亂來。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都不會嫁他。”
“爲什麼呢?你不是說他長得比我還好看嗎?女人不都是喜歡長得帥的男人嗎?”
“他腦子太不靈光了。我可不想當寡婦。”
“聽你這麼說來,還是對他有一點意思羅!”
“舅舅!”
幽王紫葉又一次給雲浠氣得臉都黑了。
……
捕鯨的事終於在意想不到之中告一段落。
稍稍舒神,木蔚來就突然覺得很累。
一夜的未眠、未停息過的折騰還有那新傷舊患,彷彿一下子就向那個意志稍一鬆懈的人突襲而來。
身上那看得見,看不見的數百個針孔,那濃度足以令器官壞死的毒藥,那冬眠乍醒、蠢蠢欲動的千年蠱蟲,連做夢也不得與冰綾相見的傷悲,小白不在的失落,無一不折磨着無論身心都千瘡百孔的木蔚來。
他仰面躺在雄鯨妖寬大而冰冷的背上,清澈如水的眼睛裡,倒映着藍天上飄渺不定的白雲。有那麼一會,明亮的眸子裡,蒙上了一層悽迷的霧氣。
鮮腥的海風輕拂着他額頭那縷柔順的絲髮,送來最溫柔的撫慰。
血腥味兒令他玄昏作嘔,他分不清這是海風中的血腥,還是來自咽喉內上涌的血潮。
路雖然迷茫,但他不彷徨。他也有自己的夢想,並付之以熱血。
普通人家常便飯的幸福,對他來說甚至是遙不可及的美夢,但他曾不爲此自暴自棄,怨天尤人。
他默默地珍惜着身邊所有的一切,當困難險阻來臨之際,他咬緊牙關,一次又一次地挺過去。即使數度在生死間徘徊,他也未曾爲奸人的威嚇而低頭示弱過。抿着嘴,輕輕一笑,回首風雲已成煙霧散去。
總是忍耐着,忍耐着,蒼白的臉上憋出一抹不正常的紅暈,悽豔如晚霞。那堅倔地抿着的嘴角,血絲赫然的滲落,彷彿冰天雪地裡,一涓餘熱漸散的血溪,滲入冰凍三尺的雪地裡,滴滴讓人心痛。
“蔚來……”感覺到背上之人越來越安靜,雄鯨妖不安地喚了一聲。
“我沒事……你聽過寒冰潭嗎?”木蔚來合上眼睛,輕輕地問。凝望天際,竟然也成了一種費神的事兒。也許,他真的好久沒好好休息過。
“蔚來,是偉大的冰河神誕生之地的那個寒冰潭嗎?”雄鯨妖問。
“是的,我要找的就是那個地方……你知道寒冰潭在哪裡?”木蔚來微弱的聲音,變得有點激動。
雄鯨妖道:“寒冰潭,在南極聖地下二千尺。那是鯨代代相傳的一個神聖的禁地。那是一個我們鯨類不被允許的地方。”
“這麼說來……你知道聖地的位置?你能帶我去那裡嗎?我非去那裡不可……”
“知道是知道。不過,從沒聽說過,進入那個聖地的生命能活着出來的!蔚來,你爲什麼一定要去哪裡呢?”
“我要找回我最重要的人……你……只要帶我到聖地附近就行了……可以嗎?”木蔚來悽楚地懇求着。
“可以。但你一定要答應我,要活着回來!”雄鯨妖道。
聽到雄鯨妖的一聲“可以”,木蔚來嘴角露出寬慰的笑意,便是舒然地睡着了。
雄鯨妖馬上放慢了遊速,時刻保持着穩定的姿勢,生怕絲毫的動靜,也會吵醒了那個因爲疲累和傷痛過度而好不容易入睡的人。
其實,雄鯨妖也不知道,該不該將木蔚來送去聖地。但如果這是主人的命令,就沒有違背的理由。這雄鯨妖也許是接受了魔血中最龐大,也是聽話的一隻妖怪了。
……
天茫茫,海茫茫。
不知向着南極點的方向航行了多久,終於看到了浮冰覆蓋在洋麪形成的冰雪大陸。遠遠稀稀,聳立着黑色的石頭山。
斷續浮懸的冰層上,有成羣的企鵝在棲息,休閒的海豹臥着停歇。這些雪天冰地中的生靈,隨和安靜,曾不會爲異地來客的到訪而驚慌失措。
安靜,純潔,乾淨。這裡是地球的最後一片淨土。
躺在鯨背上的木蔚來早就醒了。臉頰那兩抹不正常的潮紅已經褪退,蒼白如雪,赫是如冰川皚亮的雪地的蒼漠。
“蔚來,我只能送你送到這裡了。”雄鯨妖無奈地說。
“嗯……”
木蔚來輕輕應了一聲。掙扎着坐起,艱難地從雄鯨妖背上下來,向雄鯨妖別過,便踏上了那片在夢中數度遊歷的冰地。
海面上,有依依不捨目送着木蔚來逐漸遠去的雄鯨妖。望着那漸行漸遠的蹣跚背影,雄鯨妖心中有幾分難捨的寂寥。
木蔚來曾經問過雄鯨妖,今後的打算。
所謂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雄鯨妖自詡從今往後起,擔當起領導太平洋中的**羣體的重擔。他會設法讓大家避開人類的航海航道,以減少**被船撞傷撞死的悲劇,也會教導大家如果避開捕鯨船的捕殺。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跟人類發生衝突。
又一位海洋守護者悄悄誕生了……
不知什麼時候起,雌鯨與小幼鯨已經聚於雄鯨妖身伴。這生死相隔的三口子,終於可以一家團聚了。
偶有回頭,木蔚來將這個溫馨的重聚畫面盡收眼底,目光中的笑意盡是深深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