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到底打的什麼主意,薄玉喬並不清楚,不過老太太在知曉薄嬈是被人給謀害之時,登時便氣怒至極。她一個內宅婦人不好查探薄嬈的死因,但薄正可是堂堂的戶部尚書,難不成不能請順天府的官員相助?
此刻老太太倒是忘了薄正與薄嬈之間的腌臢事兒,薄正原本便是個愛惜羽毛的脾性,現下恐怕對薄嬈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哪裡會主動查探究竟是何人害死了薄嬈呢?
雖說原本薄正對薄嬈這個親妹子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但自從薄嬈的孩兒落了,又與旁的小廝生出苟且之事,薄正便極爲厭惡薄嬈,也想要將這個明晃晃的把柄給除了,只不過礙於老太太的面子,並未動手罷了。眼下薄嬈被人謀害而死,說實話,薄正心下不禁沒有半分難耐,反倒是鬆了一口氣。
現下薄正正在書房之中查找着卷宗,冷不防便聽得咔噠一聲,原來是書房的雕花木門被人給推了開。
薄正微微蹙着英挺的劍眉,擡眼兒望着門口,發覺是兩個粗使婆子擡着笨重的實木輪椅入了書房之中,心下雖說有些不耐,但卻不敢表現出來。畢竟老太太可是薄正的嫡親母親,若是薄正表現出半點不孝的話,恐怕都會爲人詬病。
薄正徑直自八仙椅上起身,隨即昂首闊步迎上前去,微微躬身,衝着老太太行禮,只道。
“正給母親請安,怎的今日來書房之中了?”
聽得薄正溫和一日往日的問話,老太太心下不免也生出一絲不虞,先前若不是因着正兒與嬈兒之間的腌臢事兒,爲了保全於他,這才讓嬈兒出府安置,以至於橫死外面。老太太對薄嬈自然是心存愧疚的,但瞧見薄正這幅沒事兒人的模樣,心下氣怒也屬人之常情。
老太太低嘆一聲,鳳眸中帶着一絲殺意,冷聲開口道。
“嬈兒的死因現下已然明瞭了,便是因着被銀針刺入水分穴,使得血脈崩裂,方纔致死。正兒,你能否去順天府求求府尹,讓其尋出害死嬈兒的賊子!”
瞧見老太太那副略有些猙獰的面龐,薄正心下的不耐更濃,徑直反駁了一句。
“母親,您也不是不知曉,嬈兒的名聲已然破敗,且屍身又是在牀榻之上發現的,衣衫不整不說,身上還帶着歡愛過後的痕跡。眼下妹夫可還在太原郡之中,嬈兒便在京城生出此等苟且之事,母親難不成不顧咱們薄府的臉面了嗎?
眼下妹妹離世,甄府半點表示都無,想必也不認妹妹的嫡妻了,如此,您還欲如何?”
薄正此語着實是並未給老太太留半點顏面,登是時便將其氣的面色漲紅,鳳眸瞪大。老太太擡手指着薄正的臉,恨得咬牙。
“你怎的會如此無情?若非因爲你的話,嬈兒豈會落到今日的地步?”
聽出老太太話中的深意,薄正更是不在乎,畢竟現下薄嬈已然離世,即便他曾經生出過*之事,亦是死無對證,他又何懼?
薄正此刻微微搖頭,仍是站在老太太身前,身長玉立,配上極爲清俊的面龐,當真是讓人心生好感。原本老太太對薄正這幅端方君子的模樣自是極爲歡喜的,但現下看來,這廝還真真是個冷心冷血的,便連自己的親生妹妹都不顧,真真氣煞人也!
“母親,您也莫要氣怒,正着實是沒有法子,戶部尚書雖說並非登頂,但也有無數人覬覦這個位置,正若是被讓人抓到半點把柄,恐怕屁股下的椅子便要換人做了!”
薄正的聲音不帶一絲情緒,如此更是讓老太太氣怒至極,口中連聲吐出幾個字來。
“好!好!好!你還真是爲孃的好兒子!岑嬤嬤,送我回壽吾院!”
聽得老太太的吩咐,伺候在一旁的岑嬤嬤自然是不敢怠慢,眼下岑嬤嬤雖說也覺得二老爺言行舉止有些過了,但人家到底也是官身,她一個婆子也不能自找不痛快。
跟在老太太身畔的粗使婆子擡着實木所制的輪椅,將老太太送出了書房之中,見着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離開了院子,薄正這才長舒了一口氣。眼下薄嬈去了,那擋在自己面前礙事的石頭也除了一塊兒,若是眼下籌集賑災糧餉一事辦得出彩的話,說不準自己還能在進上一步。
思及此處,薄正薄脣便微微勾起一抹弧度,一副志得意滿的模樣。
不過薄正還是高興的太早了,第二日便並非他休沐的日子,待將將上朝,處於金鑾殿之時,他站在文臣一列中,朝着天子行跪拜禮。
行完禮之後,突然聽得一陣極爲渾厚的鼓聲。
聽得這鼓聲,不知朝堂之中的文武大臣變了顏色,就連端坐在龍椅之上的崇文帝也不由的蹙緊了眉頭,冷聲開口問了一句。
“何人在敲登聞鼓?”
聞聲,站在金鑾殿上的大臣們面面相覷,也並不知到底是誰人有這般大的膽子,居然膽敢徑直敲響了朝堂外頭的登聞鼓,難不成是不要命了嗎?
此刻順天府府尹虞泛的面色着實難看的緊,有人敲響登聞鼓,只能說明那人大抵是受了冤屈,但進來順天府接手的案件,也並未什麼太過棘手的,這又是怎的回事?
衆位朝臣也不敢晾着崇文帝,登時便躬身行禮道。
“臣等不知。”
聽得此言,崇文帝一張俊朗的面龐上也現出一絲不虞之色,衝着一旁的總管安福吩咐了一句。
“安福,你去將敲登聞鼓之人給帶過來。”
安福雖說是大內總管,自然是極爲體面。不過安福也是個聰明人,清楚自己的體面是由陛下給的,登時也不敢怠慢,衝着崇文帝恭謹的福了福身子,隨即便疾步出了金鑾殿之中。
如此也並未過上幾時,安福公公便回到了金鑾殿之中,身後還跟着一位着着命婦服制的中年婦人。
此刻薄正自然是看清了那命婦的模樣,登時便面色大變,那張端和秀麗的面龐,薄正已然看了二十餘年,哪裡能不清楚婦人的身份?
這膽敢敲擊登聞鼓的婦人,不是程氏還有哪個?
幸而今日薄清遠駐守神武門,此刻並未在朝堂之上,否則見了自己的生母敲登聞鼓鳴冤,恐怕登時便會心急如焚。
現下程氏心中仍是有些忐忑,不過她好歹也是見過世面的,面上帶着謙恭之色,一步步的在金鑾殿之中行走着,但走到鋪着大紅地毯的石階下頭時,便衝着崇文帝跪拜下去,而後提着嗓子道。
“陛下萬歲萬萬歲!臣婦薄程氏,先夫乃是薄府薄承,早年戰死沙場。”
聽得程氏的言語,滿朝文武皆以異樣的眸光瞧着薄正。薄府大老爺薄承,當年亦是極有名氣的,若非他入了行伍,恐怕戶部尚書的位置也輪不到薄正坐。
感受到身上火辣辣的眸光,薄正心下便燃起了燎原大火,他怎的也未曾想到,程氏居然會出現在金鑾殿之中,難不成是不要命了嗎?
崇文帝擡手輕輕叩着膝頭,面上瞧不出喜怒,而後便淡淡的開口問道。
“薄夫人有何冤屈,不防說來與朕聽聽。”
程氏到底也算是功臣遺孀,因此崇文帝才如此客氣。
聽得陛下發話,程氏也不敢妄動,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擡起頭來,徑直說道。
“回陛下的話,臣婦今日要告戶部尚書薄正謀害兄長,以庶充嫡!”
程氏如此開口,登時便讓薄正差不離昏迷過去。想不到程氏真真是來告發於他,難不成半點也不顧及自己與宗族的顏面嗎?
雖說薄正現下氣怒的厲害,但他也並非沒有成算的。如若此刻並非在金鑾殿之中,恐怕登時便會衝上前頭,徑直扼斷了程氏的頸子,省的這毒婦再胡言亂語!薄正心下恨得咬牙切齒,但面上卻現出一絲委屈之色,低眉斂目的行至朝堂正中,而後噗通一聲便跪倒在程氏身側,衝着龍椅之上的崇文帝五體投拜。
“陛下,臣冤枉啊!”
薄正的聲音彷彿撕心裂肺一般,着實是沙啞的很。他到底也是做戲的好手兒,登是時便眼眶通紅,滴滴淚水便順着面頰滑下,滲入衣襟之中。也不在意自己平日裡極爲在意的儀表,便連面龐扭曲了也不自知。
原本薄正瞧着真真能稱得上一步好儀容,但現下他不禁眼淚鼻涕一齊流,便連衣襟也都皺成一團,面龐扭曲通紅,讓一旁的文臣都不欲再看薄正半眼。
有辱斯文!
此刻崇文帝鳳眸之中劃過一絲冷色,之於臣子家中這些腌臢事情,崇文帝自然也是不欲浪費心力。但此刻登聞鼓已然被敲響,事情也便不能善了了。
“你二人乃是叔嫂,到底何人所言爲真,朕也無從判斷,可有人證物證?”
聽得崇文帝的言語,薄正當即啞然,他從未預料過程氏居然會翻出當年的舊賬,所以哪裡會有什麼證據,只得木愣愣的跪在殿中,不知該如何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