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是我爸，甚至就連我都懷疑自己認錯人了，只是那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步伐，那是我從小到大跟隨的腳步，怎麼可能認錯呢？
我爸依然還穿着農村的衣服，看起來有些骯髒，似乎是剛從地裡幹完農活一樣。腳下一雙布鞋四周沾染着的泥濘，伴隨着他的邁步，緩緩的散落在了地面。
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我爸，他臉色一片森然，在瞳孔的四周擴散着點點霸氣的冷峻，刀削般的側臉透露着異樣的倨傲和冷酷……
“是你？”王寶德的聲音難以置信的錯愕。
我爸走到他面前不遠處停了下來，從兜裡掏出一隻皺巴巴的紅塔山，給自己點上了:“是我。”他的聲音說不出的滄桑，滿是複雜的情緒:“阿德好久不見了。”
王寶德注視了我爸許久，他低下了頭，似乎在掩飾自己眼中複雜的情緒:“是呀，真的好久不見了。”他嘆了口氣:“你爲什麼突然回來呢？”
我爸看了我一眼，不卑不亢的說道:“你要殺我的兒子，我當然要來了。”
“你的兒子？”王寶德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我:“他竟然是你的兒子？這怎麼可能呢？”他眼神變化萬千，似乎在想着什麼。
我爸沒有說話，他手中的煙已經拉出了長長的菸灰，在他的指縫中繚繞而起的煙，漸漸的迷離了他有些幽深的雙眸。
“爸。”我低着頭低低的叫了一聲。
我爸走到我旁邊將我扶了起來，看着樂樂說道:“這就是楊文軍家的姑娘嗎？長的還挺漂亮的。”
“就是他的閨女。”小熊淡淡的說道。
“阿德，你真是越混越大了？”我爸的聲音說不出的譏諷:“竟然連個小孩都不放過。”
王寶德的眼中帶着一絲悲哀:“我不可能讓這筆錢落到金哲的手裡。而且這本就是三哥的，我幫三哥拿回他的一切理所應當。”
聽他這麼說，我清晰的看到我爸嘴角泛起了一絲濃烈的苦澀，他向着四周仔細的打量了一下:“我都忘記了原來這些都是三哥的。。
”他伸手掠過旁邊柱子上的雕刻，手指慢慢滑動，似是帶起了流逝在背後的記憶:“這裡的任何東西都沒有變。”
王寶德點了點頭:“還是十四年前的樣子。”
我爸有些複雜的嘆了口氣，看着王寶德:“是呀，十四年了，事情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也該放下了。”
王寶德苦笑了一下:“是我對不起三哥。”他有些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都已經過去。”我爸淡淡的說道:“你們的事情，我也不想摻和了，現在我只想好好過完下半生。”
王寶德無奈的笑了一下:“你走不出去的，咱們這是一條沒有回頭的路。”他看了小熊一眼:“這麼多年我們一直都在尋找你的消息，我相信如果沒有他幫你掩飾一切，你早就逃不掉了，金哲的爲人你很清楚。”
我爸嘆了口氣，眼中滄桑浮現:“我不想管那麼多，也不在乎那麼多了。”
注視了我爸許久，王寶德澀聲說道:“六哥，回來吧。我們一起給三哥報仇。”他看向樂樂:“你看他就是楊文軍的閨女，王國軍現在已經進去了，微不足道了，但是金哲還在呢？”
這麼看來，阿三死和楊文軍絕對有很大的關係，要不然王寶德不可能這麼說。
但是讓我意外的是，我爸竟然和王寶德認識，而且看王寶德的樣子對我爸很尊重，可是爲什麼他要和小熊一起出現呢？
我爸搖了搖頭:“那是你們的事情。”他走到我面前，付下身將我背了起來。
我的意識早已經一片模糊了，模模糊糊的，但是我卻本能的抓着樂樂的手，沒有放開。
在我爸的背上，感覺到了莫名的安心。曾經很小的時候，我就是這樣匍匐在他的背上，漸漸成長。
他們似乎又說了什麼，我卻沒有聽清，血越流越多，漸漸瀰漫到了我爸的身上，從他身上渲染而下，在地面上渲染出了血色的小花。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慢悠悠的醒了過來，燦爛的陽光從窗邊直射入我的眼眸，我不由的閉上了眼睛，許久以後才慢慢的睜開，濃濃的
消毒水的味道，瞬間侵蝕了口鼻:“樂樂。”在我意識還沒有絕對清醒過來的時候，直接就叫了一聲。
手中傳來的淡淡溫暖似乎從來都不曾離去:“小鑫鑫。”樂樂疲憊微紅的眼在眼前逐漸的清晰。
“咳咳……”我低低的咳嗽了兩聲:“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沒事。”樂樂不停的搖着頭。
“醒了。”耳邊傳來了有些疲憊的聲音。
我側頭看去，我爸滄桑的眼眸有些擔憂的看着我:“爸。”我低低的叫了一聲。
我爸如釋重負的嘆了一口氣:“沒事就好。”
看着我爸，猶豫了許久，我才問道:“爸，你怎麼來了？”我的聲音沙啞的不成樣子了，微弱的就連我都有些聽不清了。
我爸握着我的另一隻手:“我知道你出事了。”
我張了張嘴，還想問些什麼，可還是沒有問出口。
我爸似乎看出來了我的意思，他無奈的笑了笑:“別想太多，好好休息吧。”
我疲憊的點了點頭，閉上眼睛，再次沉沉的睡了過去。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暗淡了下來。只有我爸有些孤寂的站在窗前，向外望着，似乎在想些什麼。
他手裡的煙已經拉出了長長的菸灰，但是他卻沒有吸一口，更沒有動一下，就這樣孤寂的站着。
許久之後，我低低的叫了一聲:“爸。”
我爸轉過身來，菸灰伴隨着他的動作，輕輕的散落。
用力的坐起身，把身體向後靠了靠，巡視了一圈竟然沒有看到樂樂。
“那個丫頭在客廳睡着了。”我爸坐在我旁邊說道。
這裡是一間高級病房，就好像是一間賓館一樣，裡面什麼都有，包括客廳，獨立衛浴，在旁邊還有着一個陪護的小房間……
我看着我爸，終究還是問了出來:“爸你認識王寶德？”
我爸眼神陡然一凝，隨即渙散，悲哀凝聚的瞳孔，看起來格外的蕭瑟:“認識。”他沙啞的說道:“曾經我們是兄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