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如意料之中的,夜舜神色驟然一驚,一把鬆開夜子衿,上前一步走到魯大人面前,“怎麼回事!”
魯大人被他這一喝,原本強忍出來的鎮定全都消失不見,低垂着頭道:“臣剛纔正要出宮,就遇上了前來通報消息的人,臣知三小姐的生死事關重大,所以趕來稟告皇上……”
不等他說完,夜舜就已經一撩衣衽,大步出了門去,邊走邊摘下腰間令牌丟給高義同,喝道:“傳朕口諭,命天策衛即刻前往大理寺,命莫啓凌帶人封鎖莫涼城,絕不容任何一個刺客逃出城去!”
“是!”高義同雖然不知方纔夜子衿與夜舜都說了些什麼,然看夜舜這臉色便知他對雪衣的在乎和重視,心知情況不妙,連忙捧着令牌傳令去了。
魯大人正驚惶間,就聽到夜舜喝道:“你還不快隨朕回大理寺,是不想再回去了嗎?”
聞言,魯大人連連應聲“臣在”,而後跟在夜舜身後,朝着宮門口而去。
身後,夜子衿一臉疑惑地盯着他們的背影看了半晌,想着方纔魯大人說的話,突然似是想起了什麼,暗道一聲不好。
“二哥!”
以她對夜青玄的瞭解,若他知道雪衣出了事,一定會不顧一切趕往大理寺救人,那可就是違抗旨意的大罪!
想到這裡,她片刻不停留,跟在夜舜身後出宮去了。
外面的雨還在不停下着,越下越大,地上已經積了一片一片的水灘,一腳踩上去,泥水四濺。
大理寺內燈火通明,喧囂聲和打鬥聲混成一片。
兩道黑影直接拋下衆人,翻牆而入,提氣運功,掠至大理寺監牢外。
其中一人一伸手扶住一名倒下的侍衛,那侍衛見到他,沒由來的一喜,“玄……玄王殿下……”
“雪衣呢!”夜青玄伸手封住他的幾處**道以防止血液流失太快,臉色沉冷至極。
那侍衛吃力地擡起手指了指牢房,“在,在裡面,樑將軍已經帶人進去了……”
夜青玄沉眸頷首,轉身將他交到後趕來的人手中,與離洛相視一眼,縱身朝着牢房掠去。
衆人直覺有一陣風從身邊呼嘯而過,再轉身看去,已不見二人蹤影。
牢房內的黑衣殺手的人數着實讓離洛暗暗吃了一驚,他不是沒有見過殺手,也不是沒有見過這麼多人,只是沒想到這一次來了近百名殺手,爲的只是殺雪衣一人!
背後的這個人,究竟與雪衣有多大、多深的仇恨!
來不及多想,離洛手中長劍出鞘,寒光閃閃,朝着黑衣殺手刺去,連削三劍,頓時倒下一片。
夜青玄一身玄衣如墨,映襯着他森寒殘冷的眸子,讓人見之心驚,他並未與這些黑衣人糾纏,直掠至關押着雪衣的牢房門前,看了牢內一眼,只見雪衣正蜷縮着坐在角落裡,凝着眉冷眼看着牢房外的一切。
“雪衣!”見到穿着囚服、面容消瘦的雪衣,夜青玄心下頓然一震,下意識地喊出口。
循聲望來,四目相對,見到夜青玄,雪衣亦是眸色一亮,臉上劃過一抹喜色,張了張嘴,看那口型像是在喊“阿玄”,然還沒喊出口,便又狠狠蹙了蹙眉,靠着牆角坐着,一動不動。
夜青玄心底驀地升起一絲擔憂,上前一把握住牢門上的鐵鎖,掌心運氣用力一震,竟是將那鐵鎖震得粉碎,而後他反手一掌擊在一名黑衣殺手的胸前,大步走進牢內。
見他進來,雪衣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淡淡一笑,身形搖晃了幾下,終是再也撐不住,緩緩倒下。
“雪衣!”夜青玄低喝一聲,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將她接在懷中,近距離看她,這才發覺她臉色慘白如雪,雙手冰冷。
夜青玄隱約覺得有些不對,伸手在她背後一探,手指碰觸到一個冰涼的東西,將她扶着坐起看了看,只見她的後肩赫然插着一隻匕首,匕首已經深深沒入體內,她背上的衣衫已然被血溼透。
聽得他的喊聲,離洛和樑恕齊齊一愣,跟着衝了進來,見到眼前情形,全都吃了一驚。
“王爺……”離洛眼底有一絲驚慌,“三小姐她……”
“她不會有事!”夜青玄語氣生冷,一把將雪衣攔腰抱在懷中,一步步走出牢房,腳步沉穩凝重。
那些黑衣殺手的目標顯然就是雪衣無疑,此時見夜青玄抱着雪衣走出,竟是不顧身後還有緊撲而來的侍衛,轉身就朝着夜青玄襲來。
離洛似是怒極,與樑恕一左一右替夜青玄除去撲上來的殺手,奈何黑衣殺手太多,一時間想要全都除掉不禁有些費力。
雪衣的意識已經漸漸模糊,她伏在夜青玄胸前,聲音虛弱地喊了一聲“阿玄”,夜青玄應了一聲,道:“我在。”
聞聲,雪衣驟然咧嘴,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她低聲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
夜青玄心一沉,皺眉道:“可是我來晚了。”
“不晚……”雪衣搖頭,把頭枕在他頸間,“只要你來,就不晚……”
夜青玄點點頭,“好,你不要說話,我這就帶你出去,從現在開始,任何人都別想再傷你。”
許是真的累了,又或是失血過多,沒了氣力,雪衣無力地縮在夜青玄懷裡。
相識以來,夜青玄第一次見到這般脆弱的雪衣,他甚至都不敢用力地抱着她,生怕自己一用力,就會傷了她,就會把她碰碎。
“王爺。”離洛看了一眼那些黑衣蒙面的殺手,眼底露出一絲疑惑,“這些殺手太過詭異,就好像殺不死一樣。”
說話間,他一劍刺中其中一人的胸口,那人緩緩倒了下去,卻不見血流出,隔了片刻之後,那人竟是又站了起來!
難怪,不過百人,卻如同殺不完一般,卻原來,是一羣不死人!
饒樑恕見多識廣,此時也被眼前的情形驚呆了,揮刀劈開其中一人,對夜青玄道:“怎麼會這樣?他們是什麼人?爲什麼死了又活了?這樣下去,怕是來再多的人也沒用。”
懷裡的雪衣雖然沒有說話,卻將他們的談話全都聽了進去,這會兒她吃力地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暗暗道了句“果然”。
夜青玄擡腳踢開一人,低頭問她:“你知道是怎麼回事?”
“是屍毒……”
“屍毒?”聞言,離洛和樑恕齊齊一驚,若是屍毒,他們就差不多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
雖然以前沒親眼見過,卻經常聽人提起,據說南疆有一個小族,以專門製造各種奇異蠱毒聞名,屍毒便是從那裡傳來,此毒是從屍體上提煉而來,用九毒蟲九毒草泡上七七四十九天,待所有的毒蟲毒草全都死去、溶化,再將這漿液提煉出來製成毒藥,餵給正常人吃下去,人就會變成不老不死的死士,沒有痛覺、沒有恐懼、不會流血流淚,更不會死。
本以爲這一切都只是傳聞,卻沒想到今天會在這裡親眼見到!
雪衣睜開眼睛看了看其中一人,吃力地抱緊夜青玄,輕聲道:“雪蘭酒……”
“雪蘭?”夜青玄輕輕重複了一遍,只見雪衣點了點頭,“雪蘭至清至純,乃是屍毒的剋星,將雪蘭酒灌入他們體內,就可令屍毒毒性消失,只是……”
她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不忍,夜青玄接過話道:“只是屍毒毒性消失之後,這些人也都會跟着死去。”
見雪衣點了點頭,夜青玄便明白過來,他看了離洛和樑恕一眼,點了點頭,而後抱着雪衣縱身掠起,直直掠牢房,對着迎上來的秦鍾舸道:“即刻命人前去準備雪蘭酒。”
秦鍾舸不敢耽擱,擔憂地看了雪衣一眼,立刻轉身離去。
夜青玄腳步只稍稍一停頓,喚來一人問清了大理寺的藥房所在,而後抱着雪衣朝着藥房走去,剛剛走出兩步,便聽得身後傳來一聲沉喝:“站住!”
夜青玄回身望去,只見夜舜一襲玄黃色袍子,一臉沉肅,定定看了夜青玄一眼,目光最終落在雪衣身上,驟然變得異樣。
“她……”他遲疑了一下,“她怎麼樣?”
雪衣已然漸漸昏厥,夜青玄心中擔憂,簡單答道:“傷在後肩,刀刃入體很深,失血太多。”
夜舜神色不由一凜,睨了身側的魯大人一眼,喝道:“還不快叫大夫!”
魯大人這纔回神,連忙跑開去找大夫,夜舜復又看了夜青玄一眼,沉聲道:“先把她送到廂房。”
夜青玄頷首,瞥了一眼緊跟在夜舜身後而來的玄衣侍衛,抱着雪衣大步離去。
天策衛,他竟是爲了雪衣,出動了天策!
離洛不知何時已經跟了上來,回身看了一眼被天策衛死死攔住的死士,沉聲道:“王爺,無門是不是不用動了?”
夜青玄道:“待命就好。”
離洛瞭然,應了一聲“是”,而後又看了看已經失去意識的雪衣猶豫了一下,道:“王爺,三小姐傷得很重,要不要……要不要請拂塵大師?”
聞及“拂塵”,夜青玄神色先是狠狠一沉,繼而想了想,道:“請。”
眼下救人最要緊,司家的人是定然不能相信,認識的人之中,醫術最高之人便是拂塵,他雖是與寧皇后暗中往來,不知其虛實,但是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他和寧皇后都不希望雪衣出事。
否則,他們的事情就要變得難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