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風撩起窗簾掃在夕子的臉上,夕子揉了揉眼睛,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大概四個小時前回到公寓,因爲自己家被拉上了警戒線,所以就請向井讓自己暫時借住。沒想到剛進屋子,話都沒說完,向井就在沙發邊睡着了。
夕子看不過眼,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他拖到牀上。
牆上的鐘指向了十點,糟了,忘記請假了。夕子看了一眼手機,沒電,立刻插上了充電器,打開,三個未接來電都是公司打來的,完蛋了!
夕子立刻回撥給公司,經理的態度還算和善,夕子告病請假,經理讓夕子好好休息。
夕子想要梳洗,發現自己的東西都在403。
夕子下樓來到403門口。一個警員站在警戒線邊。
夕子跟警員打了個招呼:“你好,我想回去取點東西。”
警員點了點頭,撩起了警戒線,跟在夕子身後進了公寓。
地上的血跡分外刺眼,夕子的心情又低沉了下來,該通知和也的家人嗎?真的不知道怎麼開口。
夕子來到了臥室,靠牀的櫥櫃裡擺了許多點心和菜餚製作的菜譜。即使離開了姐姐開的餐廳,從小在烹飪方面頗有天賦的她也不想放棄成爲一名點心師的夢想,渴望有一天能在東京開始自己的事業。
但是想到命運卻給她開了個玩笑,剛到東京就給了她迎頭一擊。
夕子打開了櫥櫃下方的抽屜,簡單取了些換洗的衣服,轉身跟警員示意自己可以走了。
回到向井的住所,向井還沒有起來。夕子把自己的東西隨手歸置了一下。
趁着這個時候,看看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夕子環顧了公寓。廚房的廚具很少,這傢伙估計是不怎麼做飯。看看有什麼證明身份的文件之類的,夕子的目光停留在了電視劇櫃處,那是客廳裡唯一能夠存放這些東西的地方。
夕子走向櫃子,看到電視機旁的一張照片,是向井亮本人,看起來還是個大學生的樣子,笑得很陽光。夕子不覺嘴角也微微揚了揚。
櫃子一共有兩個抽屜。夕子拉開了第一個抽屜,理得很整齊,各種遙控器排列着,抽屜的另一邊是一些理工科的書和全套的芥川龍之介文選。夕子拿起一本來,舊舊的,翻過很多次的樣子。
難怪叫自己龍之介呢,這個傢伙,居然會看這麼晦澀難懂的書。
沒有發現,夕子打開了第二個抽屜。抽屜裡空蕩蕩的,只有一個文件夾和幾瓶藥。夕子拿起藥瓶,全是英文,完全看不懂。夕子又打開了文件夾,東京中央醫院的病歷卡,夕子翻開了第一頁,上面寫着向井亮。至少這傢伙真叫這名字。最後一次的就診時間是半年前。裡面盡是寫看不懂的內容,什麼什麼癔症,什麼嗜睡症。夕子合上了病歷卡,這個傢伙有時候的表現還真的有點像。難不成他不是裝的。
夕子關上抽屜,回頭看了一眼房間門,重要的東西應該都放在臥室吧。夕子悄悄走近房門,慢慢推開,透過門縫,想先確認一下向井是不是還在睡覺。
嗯?牀上沒有人!
夕子把房門推開,他出去了?
那正好,趁着他沒回來。夕子快步走向靠窗擺放的書櫃。
哎,嚇了一跳,向井整個人趴在牀和窗戶之間的空地上,似乎還在睡覺。
這傢伙來真的?夕子蹲下身,看了一眼熟睡的向井。好像真的睡得很香的樣子,口水把地毯都弄溼了。
被他擋着,沒辦法調查櫃子。好吧,總有機會的,夕子想,還是回沙發上再睡一下吧。
警視廳一如既往地繁忙。搜查一課的辦公區,電話此起彼伏地響。
矢謙從會議室出來,臉上寫滿了煩惱。纏在下巴上的繃帶已經拆了,上午去醫院,醫生說下巴已經沒事了。下午一回警局就被上司叫去辦公室教訓。
終於空下來,能研究下案情了。矢謙拿起松田法醫的驗屍報告。
報告上寫着:頭部受鈍器重擊致死,傷口形狀異常,兇器不明。
矢謙嘆了口氣,毫無頭緒,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才能升警部啊。
“哎,藤原,還有,你,小丫頭,過來。”
矢謙招呼藤原和女警。
三個人圍在矢謙的辦公桌前。
“有什麼看法嗎?”矢謙看了一眼女警:“女士優先,小丫頭,你先說。”
女警看了一眼桌上的材料:“警部補,根據昨天的調查來看,報案人到現場的時候,門是打不開的。既然是謀殺案,那麼能夠進出房間的人就是最有嫌疑的人。”
藤原想了想說:“就是有房門鑰匙的人就最有嫌疑。”
矢謙摸着自己拜託了束縛的下巴:“有鑰匙,那就是那個森野夕子和公寓的管理員藤田。”
“厲害啊,警部。”
藤原輕輕地鼓了鼓掌:“一下子就鎖定了嫌疑人。”
矢謙得意地笑笑:“那還等什麼,去查查這兩個人。”
說罷站起身來,充滿信心的樣子。
矢謙和藤原又一次來到了事發公寓,這次他們沒有掛警燈,不想引起太多的關注。
矢謙走進了管理員室,管理員藤田一眼就認出了矢謙。
“警察先生,你好。”
“啊,你好,藤田先生。”矢謙點了點頭,示意藤原提問。
藤原衝着矢謙點了下頭,問藤田:“這樣的,藤田先生,想請問你一下,昨天下午的三點到三點半之間你在哪兒,和誰在一起?”
藤田認真地低頭思索了一下:“忽然之間問這個嘛,哦,對了,昨天下午花壇前面的那個公用洗手池下水堵了,我叫了水管工來修。”
藤田指了指不遠處花壇前的一個洗手槽:“因爲大樓寓所的洗手間都很狹小,大家有什麼牀單啊毛絨玩具之類的大件需要手洗的時候就要用到那個水槽。”
說着藤田翻開了桌上的記事本:
“那個堵了可是很麻煩的事情,所以我立刻就叫水管工來修了。時間嘛……我看,哦,對是三點到四點。那個時候我一直在給那個水管工打下手呢。昨天真是夠受的啊,大宮先生還……”
藤田忽然停了下來:“我說,警察先生,你不是懷疑我吧。”
“啊,不是不是,”
藤原連忙擺手:“你不要誤會,我們只是例行檢查。不過你有那家物業公司的聯繫方式嗎?”
“哼,還真懷疑上我了,”藤田不高興地把記事本遞過來:“喏,打這個電話就行了。”
藤原走到一邊,打電話確認藤田的不在場證明。
一會兒,藤原對矢謙說:“管理員先生說的沒錯,警部補,那個水管工的人確認了藤田當時確實沒走開過。現在,只有那個女人了。”
“果然還是她,”矢謙轉身問管理員:“對了,那個森野夕子回來了嗎?”
“回來了,今天早上和向井先生一起回來的。對了,她的公寓不是拉上警戒線了嘛,不知道她住哪兒啊。”
“那她有離開嗎?”藤原問。
“應該沒有。”
“她跟那個牛郎一起回來的,”矢謙嘟噥着,問管理員:“那個牛郎,啊,不是,那個叫向井的是住在她家樓上嗎?”
“嗯,是的,向井先生就住在503。”
“一會兒上去看看,”矢謙對藤原說,然後對管理員說:“對了,你有森野夕子公司的信息嗎?”
一覺睡到黃昏,夕子覺得自己頭昏腦漲的。昨天發生太多事情了,真的放鬆下來睡覺,睡得好沉。夕子想起了房間地上趴着的向井亮,那傢伙不會還在那吧。
夕子坐起身,尋找向井的身影。
“啊呀,”他的聲音從陽臺上傳來。
夕子走過去,看到向井正在晾衣服,但是由於用力不當,把晾衣架弄倒了。衣服都散落在向井身上和地上。
夕子幫忙扶起了衣架,並拉了一把向井。
向井又變成了昨天剛遇到他時候的樣子,夕子看着他呆呆的表情。
篤篤篤的敲門聲傳來。
“我去開門,”向井說。
房門打開,矢謙和藤原站在門外,矢謙盯着相近身後的夕子。
“森野小姐,你果然在這啊,”
矢謙走進了公寓:“男朋友剛死,就住到了一個牛郎的家裡,聽說你們今天早上還一起回來的。有意思。”
“喂,你不要亂說。”
被矢謙這麼一說,夕子也覺得自己的行爲有些不妥,但她還是反駁道:“你們的人把我的住所封了招呼也不打一個,我還沒說你們呢。”
“好了先不說這些,”矢謙揮了一下手:“昨天下午三點到三點半,你在哪兒?跟誰在一起?”
“我,”夕子想了一下:“我昨天有上班啊。”
“森野小姐,我們已經跟你公司確認過了,”藤原翻着記事本說:“你的經理說,你昨天上午接了個電話,然後差不多十二點不到就請假離開公司了。”
“那個,”被看穿了,夕子有些錯愕,捏着衣角說:
“那個昨天早上接到了和也的電話,我們在電話裡吵了一架。我心情差到了極點,所以就跟公司請假,想去散心。”
“那你之後去了哪裡?”藤野問。
夕子回想了一下:“公司附近的百貨公司啊公園啊。一邊想心事一邊到處走,真的不記得去過那兒了。”
“別撒謊了,森野小姐。”
矢謙湊近夕子的臉,瞪大了眼睛說:“其實你根本沒去什麼公園,跟大宮吵了一架,你氣不過就回家殺了他,隨後再出去逛了一圈,等到下班的時候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得回來。是不是?”
夕子立刻反駁:“當然不是啊,我怎麼會殺和也呢?”
“那你倒是拿出你的不在場證明來啊!”矢謙瞪大了眼睛吼道。
夕子跌坐在沙發上,被矢謙一吼她腦子亂了。
矢謙見夕子慌了,開始乘勝追擊:“森野小姐,你要知道案發現場的門是上鎖的,能夠保持上鎖狀態離開現場的只有有鑰匙的你和管理員。現在管理員的不在場證明已經成立了,你就是唯一嫌疑人。”
夕子緊張地抓了抓頭髮,努力地回想。
“如果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的話,”矢謙整了整自己的外套:“那麻煩森野小姐跟我們走一趟。”
聽矢謙要自己回警局,夕子叫道:“你們不能這樣懷疑我,我怎麼會殺和也呢?”
“啊——啾!啊——啾!”向井打了兩個很誇張的噴嚏。
夕子無心去關注這些,看到窗外變黑的天色,夕子感到深深的絕望。
向井擦了擦鼻子,走過來,坐到了夕子身邊,看着夕子說:“你真的想不起來,你昨天去哪兒了?”。
這個章魚又變身了?夕子愣了一下:“呃,我就是到處亂逛,一邊想心事……”
“你想想有沒有去帝丹百貨公司?”向井問。
夕子恍然大悟,驚喜地問向井:“你怎麼知道?”轉頭對矢謙說:“對的,我昨天11點離開公司,先去公園走了一下,然後整個下午都在商務區逛,應該有去過帝丹百貨。”
“你怎麼知道她去了帝丹啊,小子。”矢謙不明白了。
“百貨公司的收銀條咯,”向井對夕子眨了眨眼:“你昨天打開錢包的時候,我看到裡面有張收銀條。有些人有將收銀條隨手放進錢包的習慣,如果跟紙鈔放在一起,一般都是最近的吧。”
夕子恍然大悟,拿起自己的挎包,取出錢包,掏出了那張收銀條:“是哦,警官,你看,收銀條上的時間是15點24分,地點是帝丹百貨六樓的咖啡廳。那個時候我應該在那裡喝咖啡。”
矢謙結果了收銀條,遞給藤原:“去確認一下。”
向井站了起來,對矢謙禮貌地笑笑:“警官,現在抓嫌疑犯未免太早了吧。殺死死者的兇器找到了嗎?”
矢謙恨恨地看了向井一眼,很彆扭地搖了搖頭說:“沒有。”
“那不就行了,不知道兇器就不知道手法,又怎麼能隨便確認兇手呢。”向井的語氣裡透着一絲嘲諷。
矢謙裝作沒聽見,不作回答。
藤原對矢謙說:“警部補,如果唯一能打開公寓門的嫌疑人都有了不在場證明,那豈不是……”
“那豈不是現場就變成了密室殺人。”向井接着藤原的話說。
“密室殺人!”矢謙的眼睛瞪大了,自言自語到道:“傳說中的密室。想不到我從警快二十年了,還能遇到一次密室殺人事件啊!啊,啊,呃……”矢謙忽然半張着嘴j□j起來。
“怎麼了,警察先生?”夕子發現了矢謙的不對。
“嗯,嗯……”完全聽不清矢謙在說什麼。
“沒事沒事,”藤原立刻上前扶住矢謙的下巴說:“他習慣性關節盤錯位,估計剛纔太激動又脫臼了。”
夕子和向井對視了一下,互相做了個無語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