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卿委屈似的點了點頭,一聲不吭地走了出去。
然而讓蘇洛沒有想到的是,顧雲卿竟然半夜就跑了回來——
“你滾!”
再次被吵醒的蘇洛比早上更要來氣,只見她死死地抱着被子,咬牙切齒地對着剛剛纔躺在自己身邊的顧雲卿瞪着眼睛吼道,全然沒有了睡意。
“現在已經過了12點了——算是‘明天’了,所以我可以回來睡了。”顧雲卿一邊輕輕地拍了拍蘇洛的後背,似乎是在平息她的怒氣,同時又一邊在很理直氣壯地說道,似乎在往她的怒火上破油。
蘇洛被顧雲卿堵得啞口無言,只能悶悶地倒回在了牀上,背對着顧雲卿睡下。
蘇洛本以爲顧雲卿會在隔壁房間裡睡到第二天一大早的,誰知道他竟然半夜就跑了回來睡——
這人也太會鑽空子了吧?
蘇洛氣得牙癢癢的,但又不能拿顧雲卿怎麼樣。
於是氣急敗壞之下,只能伸出一條腿來,狠狠地往顧雲卿的身上踹去,準備把他踹到地上,讓他睡地板去。
然而蘇洛的腳還沒碰到顧雲卿的褲子,就被顧雲卿抓住了,還被壓在了他的身下。
“顧雲卿——”顧雲卿的名字的每一個字幾乎都是被蘇洛從牙縫裡艱難地擠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是那麼地清晰,而且還是帶着滔天的怒意的:“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那是對你而已。”對比起炸了毛的蘇洛,厚臉皮的顧雲卿不是一般的溫柔,而且還要不怕死地又堵了蘇洛一句。
說完就硬是把背對着自己的蘇洛的轉了回來,讓她面對着自己而睡,又吧唧一聲在她的臉上親了一大口,最後用手覆上她的雙眼,這才把她擁進懷裡,伏在她的耳邊,心滿意足地輕聲哄道:“別鬧了,快睡吧。”
蘇洛閉着眼睛,眉頭微微擰着,迷迷糊糊地在顧雲卿的懷裡動了動,不滿地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誰鬧……”
顧雲卿輕輕笑了笑,也閉上了眼,緩緩睡去。
第二天臨近中午時分,蘇洛再次被吵醒了——
只不過這一次吵醒她的不是顧雲卿,而是從醫院裡打過來的電話。
“抱歉,吵到您睡覺了……”
電話那頭的醫生聽到了蘇洛接電話時的濃濃睡意,不禁微微皺眉,忍不住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
這都什麼時候了,竟然還在睡覺,雖然也有形式上的道歉,然而實際上卻是在暗暗鄙視着蘇洛。
“沒事沒事。”蘇洛像是被潑了冷水似的,一下子就醒了,語氣也褪去了不少的睡意。
畢竟這個電話是從醫院打過來的,那就意味着肯定是末末出了什麼事。
想到這兒,蘇洛一下子就徹底醒了過來,趕緊問道:“是不是末末出了什麼事?”
而聽到蘇洛這麼說,顧雲卿的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雙眼緊緊地盯着正在和醫生通電話的蘇洛的神情。
醫
生微微一愣,隨即緩聲道:“不是不是,只是想讓您在方便的時候來醫院一趟,聊聊末末小朋友的病情罷了。”
果然……
蘇洛在聽到醫生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心一下子就涼了半截,不安與恐懼同時涌上了心頭,讓蘇洛整個人突然就愣住了,一時間不知所措。
聊聊末末的病情……
該不會是又惡化了吧?
只要稍微這麼一想,蘇洛就感覺眼前一片昏黑,險些沒有暈過去。
按常理來說,沒有特殊情況的話,醫生是不會主動要求和病人的家屬談談病人的病情的;如今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恐怕是末末的病情又惡化了吧?
“……洛洛?怎麼了?”顧雲卿看到了蘇洛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眉頭立馬就擰了起來,趕緊伸手把蘇洛摟緊了懷裡。
“喂……喂?”電話那頭的醫生得不到蘇洛的回答,也趕緊餵了幾聲。
“我在……”蘇洛慘白了一張臉,如同機械一般,僵硬地回答道:“我在聽……”
“噢……”電話那頭的醫生尷尬了一下,重複道:“那就請您有時間的時候過來一趟吧。”
蘇洛點點頭,應了一聲:“嗯,不妨礙您工作了,我……一會兒就過去。”
醫生應了兩聲,剛好身旁的護士在催促他,也匆匆地掛了電話。
電話裡“嘟嘟”的聲音刺痛着蘇洛的耳朵,拿着電話的手連同腦袋一起無力地垂下,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突然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整個人就又出了神。
“洛洛?”顧雲卿看着蘇洛這副失了魂的樣子,心揪成了一團,抱着她的手下意識地就緊了。
顧雲卿聽出了電話那頭是末末的主治醫生的聲音,也聽到了蘇洛剛剛問的那一句話。再一看蘇洛此時的模樣,心裡大概有了個數,卻還是不確定地問了一句:“末末……是不是出事了?”
蘇洛的眼眸垂了垂,又緩緩張開了,一雙空靈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顧雲卿。
“醫生叫我有空的時候去醫院一趟,”蘇洛張開毫無血色的雙脣,緩緩說道:“說是去聊聊末末的病情……”
蘇洛說着,語氣裡就帶了哭腔,也迅速轉了話鋒,變成哽咽着喃喃自語了:“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末末該怎麼辦?”
“別這樣。”顧雲卿一手就把蘇洛的頭給按在了自己的懷裡,另一隻手則是輕輕地撫摸着她的後背,安慰道:“說不定醫生是找到了治療末末的新方法,正要我們過去商量商量呢?”
顧雲卿口頭上是這麼說着,但他自己心裡也清楚,末末的病,如今無論是物理治療還是化學治療都已經無法讓病情得到控制了,更別說是有所好轉了——
換句話說就是,只要找不到和末末血型匹配的骨髓,末末的病就根本不可能有迴轉的餘地。
顧雲卿心裡難過,但他知道蘇洛的心裡更難過——
所以,哪怕只是自欺欺人,他也要撒這個謊,撒這
個連自己都要相信的謊。
“有可能麼……”
蘇洛冷冷地笑了一聲,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再騙自己了,也不想再逃避這件越來越嚴重的事了。
顧雲卿沉默了。
如今連蘇洛都直面這個問題了,自己還要逃避麼?
蘇洛趁着顧雲卿發愣的時候,輕輕推開了他。
起身走到浴室,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畢,連早飯也顧不上吃了,也不等還在洗漱的顧雲卿了,抓起包包就出了家門,隨手攔了輛出租車,就往醫院的方向飛奔而去。
樓上的顧雲卿看着蘇洛走得這麼匆忙,連等也不等一下自己,心裡很不是滋味,臉色也沉了下來。
狠狠地把擦完臉的毛巾扔在了洗臉盆上,緊跟着蘇洛的步伐離開了家。
蘇洛趕到末末的病房裡時,剛好看到末末的主治醫生進了末末的房間,蘇洛也顧不上自己因爲這一路上半跑半走着趕過來而還在喘着氣,也顧不上自己此時正踩着一雙細跟高跟鞋了,邁開步子就追着那醫生的背影而去。
“醫生,”蘇洛跑進了末末的病房裡,一邊喘着氣,一邊焦急地問道:“末末的病情怎麼樣了?”
醫生微微一愣,顯然是沒想到蘇洛竟然這麼快就跑過來醫院,不過又看了一眼蘇洛這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眼裡奇怪的神色也就褪去了。
“情況不太好。”醫生把手裡用文件夾夾着的幾張紙舉高,翻了兩頁,看了十幾秒,皺着眉頭說道:“末末經過昨天的驚嚇以後,心態嚴重影響了治療。你看,昨天的化驗結果顯示,癌細胞擴散得更快了。”
醫生說罷,就把手裡的文件夾遞到了蘇洛的面前,蘇洛奪過文件夾,瞪大了的眼睛不停地在上面那僅有短短几行的黑字上掃了又掃,眼裡滿滿的都是心痛與絕望。
醫生雙手插着白大褂的口袋,轉過頭去看着躺在病牀上靜得可怕的末末,輕輕嘆了一口氣,像是自言自語般地輕聲說了一句:“這孩子……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啊……”
蘇洛一聽這話,臉色立馬就變了,音調也變了樣:“怎麼回事?末末她還沒醒過來?”
昨天晚上自己和雲卿過來看末末的時候,還以爲她是睡着了,沒想到末末其實是一直都還沒有醒過來——
“從昨天送進來的時候,就一直都沒有睜開眼。”
醫生也顧不上此時此刻蘇洛的神情有多絕望與恐懼了,作爲一名醫生,他該做的就是把病人的情況如實彙報給病人的家屬,而不是爲了讓病人的家屬好受點兒而虛報病情。
“您如果是真準備用另一個孩子的臍帶血來救末末的話,那就請加快速度了。”醫生從蘇洛的手裡拿回文件夾,提醒了一句。
蘇洛紅着眼,緊緊地咬着下脣,心裡凌亂得可怕,面上卻重重地點了點頭。
是啊,必須要加快速度了,不然的話……
蘇洛擡起頭,看着躺在病牀上安靜得可怕的末末,心如刀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