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謝謝蘭公子了。”顧婉說道。
謝他,是發自內心的。她也不知道爲何,他會對她這麼好,好的有些讓她感覺不真實。
就是因爲太好,太不真實,她纔會顧慮,纔會不敢相信。不相信他是不是靠的住。
讓他出去送消息,她也不是沒想到,但是每當話到嘴邊的時候,又被她生生地嚥了回去。隻身一人,身陷囹圄,她不得不謹慎,不得不小心,不得不誰都不相信,只相信她自己。
這次,她只是求他一曲,想來,是不會有人懷疑的。
蘭逸塵前腳剛剛離開,紅姨後腳便進來了。
“怎麼樣,他答應了沒有?”紅姨一臉期望地問道。
顧婉難得地對她一笑,點了點頭。
“那可真是太好了,有了蘭公子的彈奏,你這次梳攏,一定會很成功的。”紅姨笑的‘春’風得意、陽光燦爛,“你這姑娘可真是好命,頭一次,就遇上了這樣的好事,那可是前途無限量的啊。”
顧婉聽着她這話,只微微笑了笑。
接下來的幾天,自有紅姨在忙活着,顧婉清閒的很,整日裡就是在房裡看看書,和丫頭說幾句話。
她這裡清閒的很,樂的自在,但是外面,因爲她,整個利州都像是要炸了鍋一樣。
自從確定了蘭逸塵要爲青竹姑娘在梳攏的時候彈奏之後,紅姨便將這件事情大肆渲染了出去。
一向不慕名利的清音公子,竟會爲了一個青樓‘女’子彈奏,這可着實太匪夷所思。
但正是因爲太匪夷所思了,這才更能吸引人。‘私’下里,不管是在利州有頭有臉的人物,還是稍微有點家底的男人,無不在暗自盤算着,等到梳攏那日,一定要去看看,這個讓清音公子肯出面的‘花’娘,到底是如何國‘色’天香、傾國傾城。
這件事情,鬧的如此大,身在利州城中的人,想不知道都難。
這幾日的功夫,寧卿一直都在這裡。也不知爲何,就是有一種感覺,在這裡,他離她很近。所以,他不走,只要還沒找到,或是還有一絲線索,他都不會走。
“抱月樓,青竹梳攏,清音公子爲其彈奏。”徐清言簡意賅地將該說的話,該傳遞的信息,全都給說了出來。本來以爲只一個‘花’娘梳攏,沒什麼好說的,便一直沒和他說。不過後來想了想,這件事情鬧的越來越大,還是和他說說吧。
他聞言,微微皺眉,青竹二字,在心間跳躍。
這件事情,他自然也聽說了,不過他現在一心急着找人,哪裡會去關注一個‘花’娘怎麼梳攏?
然而,只一瞬間,他便像是一陣風一樣,從徐清身邊倏然閃過。
徐清見狀,也忙跟了上去。
抱月樓,寧卿自然知道,那是什麼地方,之前尋找她的時候,也曾經經過。不過他對那種地方,自來都是厭惡反感的很,不去,也不會往那上面去想。
雖然母妃不承認是她劫了人,但是他的心裡,依然懷疑。因爲除了她的話,他暫時還沒想到誰會這麼做,誰有這麼大的膽子。如果真是母妃劫走的話,她也斷然不會將她送去那種地方。所以,他並沒有仔細地進去找。
但是今日,就在剛剛,就在他聽到“青竹”二字的時候,他的心一顫,有一種強烈的感覺,似乎在叫囂着,讓他一定要去,必須要去。如果不去的話,他就會後悔一輩子一樣。
他喜歡竹子,她是知道的,她曾經也戲言:你如此喜歡竹子,不如改名叫青竹罷了。
她的話,還言猶在耳,她的溫柔淺息,也似乎尚在‘脣’邊徘徊。
青竹,青竹!
他騎上馬之後,幾乎是以自己能達到的最快的速度,向着抱月樓飛馳而去。
時已黃昏,抱月樓今日張燈結綵,比以往任何一日都要熱鬧喜慶,只因爲今日,是青竹姑娘梳攏的日子。
說到梳攏,自然是人人明白的,各自臉上心裡都會‘露’出幾分瞭然的笑意。但是這個青竹姑娘,只因爲清音公子要爲她彈奏,便賺足了關注。一時間,這個小娘子,也被傳的離奇了起來。
今日,廬山真面目,總算可以得見了。那些期盼已久的人,也已經早早地過來了。
抱月樓的外堂,早已經人羣熙熙攘攘,中間搭起的一個大舞臺上,已有穿着暴‘露’的‘花’娘在跳舞,引得底下的人一片叫好。
此時,顧婉的房裡,便清淨多了,她甚至在吃着點心。
反正離她出場的時間還早,還不如多補充一點體力。今晚有一場硬仗要打,沒有足夠的體力,那可是萬萬不可的。
“哎呦,青竹姑娘,你怎麼還在吃啊!”紅姨推‘門’進來一看,見她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不由得着急了起來。
外面已經有人在叫嚷着讓她出場了,但是她卻一副根本沒當回事的樣子。
“不是還早着的嗎?”顧婉瞥她一眼說道,語氣裡有幾分不高興,吃東西都不讓人吃好。
“你這不是還沒上妝嗎?衣裳也還沒換。”紅姨火急火燎的,她都快要急死了。
這姑娘,今日是她梳攏的日子,她不是該緊張害怕的嗎?怎麼倒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樣子?她到底是哪裡來的淡定?
“很快。”顧婉也被她催的有些不耐煩了,將手中的點心吃完,又喝了一口茶,便去換衣服。
衣服是按照她的要求做的,重疊白紗,宛若層層純白的蓮瓣一般,穿在她的身上,迤邐搖曳垂地。
她的發,打散,只用一根通身清透潤白的羊脂‘玉’簪,挽出一個垂髫髻。除此之外,再無任何飾物。
也正是因爲如此,使得她看起來,像是通身散發着清幽的光華一樣,恰似那月中走出的仙子。美的澄淨,美的通透。
換好衣裳之後,再細描勾勒出一個淡雅的妝容,更是使得她美輪美奐了起來。
顧婉看着模糊銅鏡中的自己,如果不是今晚任務重大的話,她也要被自己給‘迷’住了。
一切準備就緒,外面的天‘色’,也已經暗了下來。
紅姨剛纔火急火燎地來催,但是催完之後,好一會兒沒有過來。
她沒有來,顧婉也不着急,一邊和百靈說着話兒,一邊在等着。
抱月樓的外堂裡,此時涌來了更多的人,摩肩接踵的,簡直沒了‘插’腳的地兒。
醉芙蓉被一個男人摟住,正在與他調笑。媚眼如絲,每一個回眸淺笑,都讓男人簡直要把持不住。
“心肝兒,今晚爺也不看什麼青竹啊,就讓你陪我。”男人伸手捏在醉芙蓉的臉頰上,心神‘蕩’漾,全呈現在了臉上。
“爺您捨得嗎?”醉芙蓉輕笑,但是突然之間,她這笑容,倏然消失,眼睛看着‘門’外。
“這裡悶的慌,我出去透透氣兒。”醉芙蓉說着話兒,將男人摟在她肩頭的胳膊給掰開,像是一條魚一樣,從他的懷裡滑了出去。
男人突然被冷落,正要發脾氣,但是正巧有‘花’娘過來,向他一拋帕子,帶來一陣‘迷’‘惑’人心的香氣。
寧卿站在抱月樓‘門’口,眼睛看着裡面,徐清站在他身邊。
可以肯定,重頭戲還沒開始,那個青竹,也肯定還沒出場。
“公子,要不要我進去,先看一看那個青竹?”徐清問道。
寧卿沒有做聲,但是猶豫了片刻,他的眼‘波’閃了閃,隨即一片堅定。
他一定要進去看看,不管是誰,都一定要進去看看。
然而,就在他要擡腳的時候,突然見旁邊走過來一個‘女’人,帶着一陣清香的氣息。
這氣息,倒不像是一般的庸脂俗粉。
“公子,是要找我嗎?”‘女’子語笑嫣然,一邊說着話兒,一邊用小團扇遮掩了半張臉。
寧卿打量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徐清見狀,問道:“要找青竹。”
‘女’子聞言,柔美的臉上又漾出一抹笑,點頭回道:“小‘女’子正是。”
她說着這話,微微彎了彎身子,行了個禮。
她這話一說出口,徐清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說道:“青竹姑娘倒是雅興,還跑來這裡躲閒了。”
‘女’子再次點頭,道了一聲“是”。
“剛纔與清音公子在探討曲譜,這會兒出來透透氣兒,恰好巧遇了公子。”‘女’子又說道,含情怯意的眉眼彎起。
這‘女’子,相貌姣好,看上起也不似普通的‘花’娘,如果說她就是傳的沸沸揚揚的青竹的話,似乎也不是沒有可能。
清音公子是誰,他們也早有耳聞。想來此時,除了青竹,是沒人能與他談論曲譜的。
難道,這個‘女’子,真的就是他們要找的青竹?如果真是的話,那這一趟,又是無望了。
“只是不知道,公子找小‘女’子何事?”‘女’子又問道。
徐清正要說話,但見寧卿一個轉身,便要走了。
索‘性’,他也不再說了,跟了上去。既然不是他們要找的人,也就不必再與她多說。
寧卿的步伐很快,這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心很痛。
不是她嗎?真的不是她嗎?
又一次失敗了,他又一次沒找到她。
但是明明,他感覺,他離她很近,近的,仿若咫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