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在怕什麼呢?
自己生活了太長時間,我已經忘記有人牽掛是一種什麼感覺了。有一個人在家等你一起吃飯,有一個人會幫着你分擔家務,有一個人在知道你可能有危險的時候不顧一切挺身而出,有一個人生病的時候希望你前去探病關心……這樣的感覺,我真的是好長時間沒有過了。
爲了不給其他人添麻煩,我強迫自己離羣索居獨來獨往。這樣的生活雖然算不上好,但總歸是習慣了。如果說現在要我和什麼人去親近,萬一有了感情,以後再無奈分開,我真的是特別害怕。像是前幾天在仁善寺那樣,看着“丁娃”因爲我而死,我的情緒是極度崩潰。我想,我是沒有勇氣了。
要是這樣的話,那還不如從一開始就和所有人徹底遠離,把自己完全封閉,才能保護好自己。
我對謝一航的愧疚是真的,我對謝一航的害怕也同樣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餓鬼的話,我閉上眼睛繼續裝睡。餓鬼聽不到我的回答,他只是靜靜的嘆氣。像是給我忠告,他又像是自言自語:“總要去試試啊!不試試,你怎麼能知道有沒有結果?”
天上烏雲飄過,月光被遮了亮。椅子發出微弱的吱嘎吱嘎聲響,夜靜謐的讓人煩躁。
第二天一早,我頂着個大大的黑眼圈從牀上爬起來。臥室裡沒有拉窗簾,餓鬼天亮時就離開了。無精打采的吃完早飯,我換好衣服準備去醫院。一路上磨磨蹭蹭,等我到醫院都已經中午了。
醫院門口人來人往,好多小商小販在賣果籃花籃一類包裝精美的禮品。我摸摸口袋,出來太着急也沒帶多少錢。空手去看病人實在不太合適,更何況謝一航平時對我還不錯……左思右想,我最終在報攤那兒買了幾個茶葉蛋。
不是我不捨得花錢,實在是考慮不周出門忘記拿錢包。拎着幾個茶葉蛋去病房找謝一航,我十分的忐忑。手掌緊緊攥住塑料袋子,我感覺自己掌心都出汗了。跟我一起坐電梯的大媽從門口商販那兒就和我一路,她笑呵呵的和我搭話說:“姑娘,你也來看病人啊?”
我點點頭。
大媽對我印象還挺好:“你來看的病人也在心內科?你傢什麼人生病了嗎?”
我猶豫:“一個……朋友。”
大媽去的病房離謝一航住的地方不遠,下了電梯我們兩個依然同路。醫院的病房裡放了成排的花籃,大媽很不贊同的搖搖頭:“要我說,來看病人送花籃是最不實用的。一不能吃,二還佔地方,三清理起來還麻煩……姑娘,我看你就挺懂的,在那兒挑半天都沒買。你也做生意的吧?你那麼懂花籃生意,跟他們是不是同行呀?”
同行……我實話實話:“我不是賣花籃的,我是賣花圈的。”
我這話回答的太老實,大媽完全接受不了。我的話音剛落,大媽的臉色立馬變了。估計是怕晦氣,大媽乾笑兩聲說:“那什麼,我還要去找下醫生,再見了啊!”
說完,大媽轉身快步往後走去。如果不是怕我罵她,她恨不得小跑離開。
我站在醫院的走廊裡,看着大媽的背影哭笑不得。
被大媽這麼一刺激,我的自信心完全受到了打擊。站在謝一航的病房門口,我猶豫了好半天都沒進去。好不容易說服自己堆積起來的勇氣,瞬間蕩然無存。我試着舉起手幾次,都沒下定決心敲下去。
要不……算了?
要不算了。
我正準備轉身離開時,任平生正準備上前和我打招呼。我們兩個誰都沒有料到對方的動作,一不小心撞了個滿懷。
任平生拿着的病歷本被我撞掉,紙張嘩啦啦聲響的吵。病房的門被拉開,宋珍珍輕笑道:“嗨,白惠,好久不見了啊!”
一個多月沒見面,宋珍珍的氣色好了不少。她將頭髮染成大紅色,臉蛋看着白皙紅潤。見我和任平生撞的狼狽,宋珍珍笑的有幾分譏誚。傲慢的看看我身上穿的厚外套,她挑剔的說:“白惠,現在天氣這麼熱了,你怎麼還穿厚外套呢?不怕感冒嗎?”
我沒有回答宋珍珍的話,而是幫着任平生把地上散落的病例紙撿起來。意識到宋珍珍一直在看我,我渾身上下不舒服極了。想起之前在醫院裡發生的事情,我控制不住的打了個哆嗦。宋珍珍的心術不正,她這樣的女人比鬼魂還讓我害怕。
我來探望謝一航之前沒有打招呼,我沒想到宋珍珍會在這兒。現在宋珍珍站在門口處,我完全不知道如何交流溝通。尷尬的舔舔嘴脣,我手指不安的來回撥弄茶葉蛋的塑料袋。任平生倒是看出了我的緊張,他笑着說:“我們是來看謝一航的,他在裡面嗎?”
“在,正在吃飯呢!他今天胃口挺好的,剛纔還說想吃羊肉呢!”宋珍珍說。
任平生笑笑:“是嗎?那確實挺好的……白惠,咱倆進去吧!站在病房門口不動,哪裡算是看病人呢?”
“任醫生,不好意思啊,你們倆先在這兒等一下吧!一航吃飯呢!”宋珍珍推三阻四的,她其實不太想讓我們進去,“我先幫他收拾一下,萬一他要是衣衫不整的,讓你們看到不太合適。”
宋珍珍拿腔拿調的說話,這讓任平生很不爽。不耐煩的看了宋珍珍一眼,任平生反問:“他吃飯有什麼好收拾的啊?吃飯怎麼會衣衫不整啊?難道謝一航有怪癖?吃飯的時候脫衣服?讓我們看不合適,你們兩個非親非故的,你看就合適?”
“呵呵,”宋珍珍冷笑一聲,她曖昧不清的一筆帶過,“那就不好說了。”
宋珍珍回了病房,她不忘把病房門關上。我和任平生兩個人就這樣被她打發了,幾句話被拒之門外。
“我之前總覺得鄭璐夠矯情的了,沒想到她比鄭璐還矯情。”任平生不高興的對着門板呸了一聲,說,“每次來看謝一航,她總擠在這兒。她爸媽要不是我們醫院的主任,我早把她趕出去了!”
任平生名字起的灑脫,人卻是很孩子氣。我看了看他,說:“你爸不是院長嗎?你還用怕主任啊?”
“我爸是院長有什麼用啊!”任平生撓撓臉,苦悶的說,“我爸是院長,但是他不寵着我啊……我們等着吧!沒個三五分鐘,宋珍珍纔不會讓我們進去的。”
任平生的黑眼圈很重,一看就是休息的不好。見他面容憔悴,我問他:“鄭璐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