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蔬看完顏宗豪遮遮掩掩、欲說還休之狀,忽然明白他話之意,他和蔡文琦,這是有了肌膚之親,在此時,雖然完顏宗豪和蔡文琦都到男該婚女該嫁的年齡,但在蘇蔬眼裡,他們不過兩個半大孩子,居然玩出火來,她啪的一巴掌打在完顏宗豪腦袋上,氣的咬牙切齒,“你們學會先斬後奏了,你纔多大,零件長全了沒有,還玩過家家,玩出火來,找我來給你救災,你是金人,假若以後金人來攻打大宋,文琦是宋人,你該如何面對?”
完顏宗豪正兒八經道:“現在宋金聯合攻遼,是友非敵,我與文琦成親,這叫締結宋金情意。”
看他還振振有詞,蘇蔬也明白,此時他們並不能料到以後的事,還以爲宋金真的一家親呢。
“若是萬一呢?萬一你爹哪天氣不順,想着想着就來攻打汴梁,你和文琦怎麼辦?”蘇蔬問。
完顏宗豪道:“我保證絕對不管朝廷之事,到那時,我就帶着文琦尋個安靜之地過活。”
這倒是不錯,看完顏宗豪也是非常驍勇的樣子,如果能瓦解一個敵人,並促成一樁美滿姻緣,也值得,蘇蔬這樣想。
“跟我進去,仔細商量。”
三個人進了蘇家,蘇蔬往椅子上坐下,心裡有了主意,道:“若想讓蔡太師同意你們的婚事,唯有一個辦法。”
蔡文琦和完顏宗豪非常高興,早知蘇蔬足智多謀,一起看向她。
“那就是告你爹。”
蘇蔬手指蔡文琦,呃?蔡文琦愣,心說你剛剛告完皇上,如今又告我爹,哪天你是不是連老天都告?
話說開去,蔡文琦和完顏宗豪因爲劫獄,亦被大理寺捉拿在案,然正如蘇蔬所想,他們兩個,一個是金國皇子,一個是蔡京之女,火燒百姓之家,驚動禁軍的行爲,卻輕描淡寫的被說成是蘇蔬唆使,先是軟禁一天,然後就悄悄釋放。
蔡文琦回到家裡,自然受到老爹蔡京的一頓痛斥,蔡京生氣,是因爲女兒這次真的鬧大,更氣她居然是爲了救蘇蔬去劫獄。
“蘇蔬是我師父,一日爲師終生爲父,我救她這是孝道。”
蔡文琦理直氣壯,氣的老蔡吹鬍子瞪眼,“我纔是你親爹!”
他罵輕了恐女兒不長記性,罵狠了蔡文琦就哇哇大哭,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老蔡還得回頭來哄,用他那雲錦的袍袖給女兒擦鼻涕。
“說,爲何與金國十王爺在一起胡鬧?”
蔡文琦聽爹爹問,忽然就想起完顏宗豪曾說,要娶她爲妻,至於成家過日子,這對蔡文琦彷彿是天外之音,不懂也不關心,她想的是嫁人,什麼都玩過,還沒玩這嫁人的遊戲,於是對蔡京說:“爹,我要嫁給完顏宗豪。”
縱使老蔡奸惡,但也是限制在爭名奪利上,若讓他背叛大宋,卻也不會做出,當即震驚,馬上回答:“絕對不可!”
看老爹斬釘截鐵,蔡文琦態度更強硬,一副“咬定青山不放鬆、任爾東西南北風”的氣勢。
“偏嫁!”
老蔡此時就真來了脾氣,你怎樣胡鬧,弄了一堆爛攤子,自有老爹來給你收場,夫妻講個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父子父女間那也是非一般的緣分,至少老蔡這樣認爲,蔡文琦是命好,銜着金飯碗出生,這是老天給他的,他珍惜,但把女兒嫁給外邦人,他還是不能做到,老蔡老奸巨猾,當然亦看出金人聯合宋滅遼是暫時利用,金人更有野心,所謂狡兔死走狗烹,等遼真滅了,他們就會反撲大宋而來,讓女兒嫁給金人,就是嫁給敵人,再者,一旦兩國兵戎相見,女兒何以立足。
於是老蔡第一次動手打了女兒一個巴掌,卻也沒有下狠手,也就是拍桌子嚇唬耗子的用意,但蔡文琦卻開始大鬧,鬧得太師府像地震似的,全家不得安寧,最後,由姐姐蔡文珺出面把蔡文琦哄走,老蔡驀然看向夫人,腦袋仍舊是嗡嗡作響,“這閨女,是老天派來折磨我的吧?”
夫人不屑道:“你自己嬌縱而成,怨到老天。”
再說蔡文琦,被姐姐帶回家裡,她雖然敢與老爹抗衡,卻唯獨不敢與姐姐鬧,因爲蔡文珺性情實在是柔弱,蔡文琦不忍,怕自己一聲吼都會讓姐姐周身碎得七零八落,但仍舊搖着姐姐的胳膊撒嬌。
“偏要嫁給完顏宗豪,偏要。”
蔡文珺勸了半天不見效果,卻惹得蔡文琦說一句:“藍雲闊還不是你自己選的,爲何我不可。”
小辮子在人家手上攥着,蔡文珺無奈,唯有道:“此事既然爹爹不準,也從未見他發這樣大的脾氣,想必很難,不如,你去找你師父蘇蔬,她聰明絕頂,應該會有辦法。”
一句話提醒夢中人,蔡文琦撒腿就跑,趕去蘇家的路上,碰到正在尋找她的完顏宗豪,於是兩個人一起過來找蘇蔬。
蘇蔬給他們出的主意竟然是告蔡京,這讓蔡文琦和完顏宗豪震驚又發懵。
蘇蔬拉着蔡文琦坐到自己身邊,自己是師父,無論年長几歲,都是她的長輩,即使做不到像蔡京那樣的寵溺她,也必須盡一個師父的責任,首先她告訴蔡文琦,“你嫁給十王爺,就得千里迢迢奔赴金國,離開父母親人,離開汴梁,換一個陌生的地方生活,你可以嗎?”
蔡文琦歪着腦袋想了半天,這有點紙上談兵,沒有親身實踐,她就感覺不到離開父母離開汴梁是怎樣的痛楚,當即回答:“我可以。”
她甚至還想,自己從未離開過汴梁,出門最遠的距離就是從家裡去什麼勾欄瓦肆酒館飯莊綢緞店胭脂鋪,若是能去金國,哇!金國是什麼樣呢?是不是滿地的黃金?
蘇蔬再把完顏宗豪叫到一邊,“文琦在家嬌生慣養,當然,你是皇子,也不會讓她受苦,但是她若是想家了,哭鬧了,你怎麼辦?或你要是娶個三妻四妾,她的脾氣定然敢殺了你,你又怎麼辦?她是宋人,若同你回去金國,朝野上下都瞧不起她,責難她,你又怎麼辦?”
完顏宗豪雖然也有些孩子氣,但畢竟歷練比蔡文琦多,考慮事情也是非常成熟,他道:“她想家了,我就送她回來,我也絕對不會娶三妻四妾,若是父皇和兄弟們甚至大臣和百姓都瞧不起她,我就帶她離開金國,找個安逸之地居住,再者,金國有很多宋人,師父你放心。”
這小子說的倒不錯,至於將來他究竟對蔡文琦如何,還是個未知,感情這回事,其實誰又敢保證什麼,說是命裡註定,有點消極,也只能說是運氣。
蘇蔬此時想的,讓蔡文琦離開汴梁也好,自己也想把家遷離,北宋滅亡是歷史,汴梁早晚失守是事實,不想丟下這個徒弟。
“好,既然你們兩個都想好了,那我就開始謀劃。”
她把自己的計策對二人講出,然後又耳提面命,讓他們到時如何如何。
二人當然唯唯諾諾,無一不答應。
因爲準備蔡文琦和完顏宗豪之事,蘇蔬就暫時沒有去洛家商討姬少遊和洛青依的婚事。
晚上姬少遊從大理寺回府,蘇蔬圍着他奇怪的問:“你不會打算一直在大理寺當那個獄卒吧?”
姬少遊認真的點頭,“即便是個獄卒,好歹也是正經營生,不能老揹着盜賊之名,並且只要我乾的出色,升遷也是不遠之事。”
蘇蔬懶得管他幹什麼,先說起他的婚事,只等自己去找落shen醫重新擬定良辰吉日,然後又提起入皇宮盜畫之事,姬少遊抵死不幹,“我金盆洗手了,我不能再偷。”
只等蘇蔬曉以利害,你不偷,那九十九個美人就遭殃,他才勉強答應。
蘇蔬忽然想起答應江福兒和那些將軍府的姬妾,同她們一起吃酒玩葉子,遂匆匆回了將軍府。
俗話說“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將軍府這些姬妾,來路各異,心甘情願在將軍府白吃白住,並且無人再想與蘇蔬爭奪司空軒武,但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因爲人太平凡,所以《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上才闡釋——“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
這些姬妾久等蘇蔬不來,大家看着一桌子即將冰冷的菜,不無微詞,蘇蔬自打嫁給司空軒武,從無和她們一處坐過閒談過,總是把自己端得高高的,畢竟人家是少夫人,而她們雖然掛個姬妾的名聲,卻皆是有名無實,類如下人。
總之,說什麼的都有,衆人嘁嘁喳喳。
江福兒沒心沒肺,在她眼裡也沒有壞人,見大家都在背後議論蘇蔬的不是,她就忽然想起蘇蔬教授她的,誰欺負她就還擊,她此時就用在這裡,啪的一拍桌子,弄得碗盤叮叮噹噹的響,嗔怒道:“你們,不許說蘇蔬壞話!”
衆姬妾從來沒有把她這個蠢笨不堪的人放在眼裡,見她呼喝,頓時羣起而攻之,但見唾沫橫飛,方言各異,甚至有動手動腳的,把個江福兒罵的體無完膚,最後逼得她抱着腦袋躲到桌子下面,七夫人用腳去踢她,讓她滾出來,江福兒猛然站起,她力氣也大,登時把桌子頂起掀翻,就聽嘰裡呱啦、嘁哩喀喳、噼裡啪啦,灑了一地的菜和湯,碎了一地的碗盤。
這下,那些姬妾更火了,揪着江福兒就打。
“住手!”
蘇蔬一聲喝,剛剛的一切都被她看在眼裡,見江福兒驚懼的模樣如同羊入虎穴般,她氣衝霄漢,大步奔去,手指那些姬妾罵道:“誰給你們的權力欺負福兒,是不是將軍府的飯不好吃,想離開?是不是白養你們這羣人就是爲了打架?還以爲你們能情同姐妹,原來也是欺軟怕硬之輩,賤人,都是賤人,統統給我滾下去!”
那些姬妾本就怕她,被她這頓罵,各自掩面而退。
巧的是,司空軒武看到後半段,不瞭解事實下,他又嘆氣,以爲蘇蔬忌諱這些姬妾掛着他司空軒武夫人的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