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蘇蔬對術虎巴阿的瞭解,他決計不會把心事隨意向別人袒露,即使蕭竹隱是他的摯友,畢竟他現在已經和呼瀾成親,而自己還是他的嫂子,是以,蘇蔬思忖下,蕭竹隱這句“心上人”,多半是他才猜測,他認爲術虎巴阿是金人,而自己是大宋的公主,似乎風馬牛不相及。
“放在心上的人,都是心上人,我也被蕭和尚你幫助,且放在心上,莫不是我也是你的心上人?”
因爲不在意,言行也就無所顧忌,蘇蔬這樣說是巧解心上人之說,卻沒有說出自己的身份,蕭竹隱多半是遼國貴族,而今大宋與遼國開戰,是敵非友,自己又從金國逃出,在不瞭解蕭竹隱的情況下,不能坦誠相告。
蕭竹隱略顯尷尬,一剎那便恢復常態,哈哈大笑道:“我是和尚,不近女色。”
蘇蔬瞪起眼睛:“你真的出家了?”
蕭竹隱悠然一嘆,“身在紅塵,心在禪房。”
兩個人就這樣天馬行空的閒侃一會子,然後書歸正傳,蕭竹隱闡述自己打算怎樣送蘇蔬一行離開遼地,現下戰事頻發,遼在邊境防守很嚴,想離開此地,那就是趁亂,無論大宋對敵遼國,還是遼國對敵金國,他們打的瘋狂的時候,就是機會到來的時候。
蘇蔬告訴蕭竹隱,自己對於遼國、金國、大宋,都是危險人物,所以,不要期望把她交到宋兵手裡就是安全。
這個卻讓蕭竹隱費解,你既然是大宋的公主,爲何在大宋那裡亦是危險?想問,又怕蘇蔬嫌他囉嗦,唯有道:“我反正也喜歡到處遊走,索性你想去哪裡我就送你到哪裡。”
蘇蔬存心得寸進尺道:“若我想去交趾呢?”
蕭竹隱回眸一笑,卻讓蘇蔬相當震撼,不知原來男人也可以“回眸一笑百媚生”,他嘴角彎彎,兩眼泛着幽光,道:“就送你去交趾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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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近一更,月輪高掛。
許久以來,大家難得有屋子有牀鋪能沐浴的歇息,各自卻興奮的睡不着,姬少遊和霸多一間房,招財、進寶兄弟倆一間房,完顏宗豪和蔡文琦夫妻二人一間房,彼此嘰裡呱啦的說着話。
唯蘇蔬落單,自己一個房間,脫衣躺下後,卻也是浮想聯翩,時而想起司空軒武,不知他在汴梁此時作何,這樣的夜晚會不會也思念自己。時而想起藍雲闊,燕兒母憑子貴,現在他對燕兒應該比之前要好吧。時而又想起術虎巴阿,感謝他費心的託人照顧自己,希望他和呼瀾幸福甜蜜。時而又想起完顏宗弼,被自己這樣欺騙,他定然是暴跳如雷。接着就想起了碧玉,她緊緊按住自己的心口,有些痛,沉吟道:“碧玉你聽着,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望,找到你夢想中的嘉林。”
她東想西想,終於睏意襲來,剛迷迷糊糊過去,忽然覺得自己身子飄了起來,她以爲是做夢,卻又聽咚的一聲響,房門被人撞開,她驀然睜開眼睛去看,發覺自己身子懸空,俯視下去,地上站着幾個黑衣的不速之客,正掀開牀上的被子尋找,氣勢洶洶,絕非善類。
她又聽耳邊有呼吸聲,扭過臉去看,就與蕭竹隱的臉貼在一起,且原來她是被蕭竹隱抱着上了房樑,不用問,蕭竹隱知道有人夜闖客店來抓她。
和一個大男人這樣臉貼臉的對着,縱使她再大方,也有些慌亂,蕭竹隱有潔癖,白日看他那件灰色的袍子已經洗的發舊,卻仍然是非常乾淨,此時撲進蘇蔬鼻子裡的,是他暗香陣陣的男人氣息。
蘇蔬心裡罵,知道我守活寡,臭男人存心yin*我,她爲了緩解尷尬,在蕭竹隱光溜溜的腦袋上來回摩挲,故意取鬧。
蕭竹隱這樣和蘇蔬胸脯貼胸脯,臉貼臉,卻沒有在意,他的注意力在這幾個闖入蘇蔬房間的黑衣人,猜不出來自哪方面,既然蘇蔬言說大宋、金國、遼國都拿她當敵人,這三方面都有可能,他正在費心的琢磨,卻被蘇蔬一頓撫摸,弄得心神搖曳,緊張下,手不自覺的用力摟住蘇蔬,終於等到那幾個黑衣人離開,他抱着蘇蔬嗖的躍下房樑,落在地上。
蘇蔬剛想說話,蕭竹隱噓了聲,然後示意她躲在門旁,自己輕輕推開房門探看那幾個黑衣人走了沒有。
突然,一把刀刺來,他腦袋一縮躲過,那些人果真沒有走,看牀上的被窩還是溫熱的,猜想房間裡的蘇蔬是聽到動靜躲了起來,所以佯裝離開房間,卻在門邊藏着。
間房間裡有人,那幾個黑衣人過來撞門,蕭竹隱退進屋子裡,反身把門插上,然後對蘇蔬道:“跟我走!”
“去哪兒?”蘇蔬也知道危險降臨。
蕭竹隱並不回答,伸出手臂把她夾在腋下,然後推開窗戶,從二樓呼啦啦飛躍而下,在街上一頓狂奔,只等出了村子,還是腳不停步,最後來到一處破舊的所在,卻是個廢棄的小廟,他才把蘇蔬放下,又上了斷壁四下瞭望,月色如水,此處地勢又高,能望見好遠,見無人跟上,他才重新返回廟裡。
蘇蔬藉着從敞開的窗戶處瀉進的月光,看這個小廟,神像倒塌,蛛網縱橫,到處都是灰塵,她取笑蕭竹隱道:“蕭和尚,別告訴我你在此地修行。”
蕭竹隱道:“我這個和尚是你封的。”他之意,自己非是和尚。
蘇蔬懵然而問:“那你爲何剃個光頭?”
蕭竹隱不假思索道:“乾淨。”
乾淨?這是何意,蘇蔬不甚明瞭,但覺得他絕對不會是字面之意,再問:“那些人是誰?你怎麼知道有人要殺我?”
蕭竹隱環顧四周,沒有可落座之處,唯有站着,道:“暫時還不確定是誰,我答應術虎巴阿保護你的安全,當然在時刻關注你,發現街上有些神秘的黑衣人奔李記客店而去,擔心是衝你,果然就是,所以從房頂進入你的房間,才把你救出。”
“阿嚏!”蘇蔬打了個噴嚏,才發覺自己竟然穿着抹胸,抱住雙肩埋怨:“你救我的時候,幹嘛不給我穿好衣服,大冷的天,凍死我了。”
蕭竹隱心道,十萬火急之際還不慌不忙的給你穿衣服,沒道理,急忙脫下自己的袍子遞給蘇蔬。
蘇蔬也不客氣,接過穿上,卻見他內裡只是一件中衣,非常淡薄,羞赧道:“你冷吧?”
她明知故問,蕭竹隱當然也冷,但還是搖頭,“不冷,等下那些人必定在村子裡四處找尋你,那時我就帶你潛回客店。”
他說着,又出了小廟,站在高處往村子裡望,卻見那家客店燈火通明,不用說,定然是那幾個黑衣人大鬧客店,如此,暫時無法回去。
蘇蔬站的非常累,剛想在一塊木板上坐下,卻被蕭竹隱抓住,指指地上。
蘇蔬偏不聽,噗通一屁股坐下,撇嘴道:“潔癖!”
蕭竹隱沒有吱聲,轉身出去,不多時抱着一些茅草進來,鋪在一處,再讓蘇蔬去坐。
蘇蔬才明白他剛剛不讓自己坐,是怕地上涼,好心當成驢肝肺,難爲情的笑笑,指指自己身邊,讓他也坐。
蕭竹隱不坐,不時的出去查看,足有一個時辰過去,見村子裡燈火次第而落,他纔回來告訴蘇蔬,“可以回客店了。”
蘇蔬正睏倦難耐,聽他說,起身就走。
兩個人來到李記客店附近,蕭竹隱仍舊小心謹慎,丟了一塊石頭,做投石問路,見沒有反應,他才一揮手讓蘇蔬從暗處出來。
蘇蔬剛想上前喊小二開門,被蕭竹隱拉住,然後把她夾起,瞧着她房間的窗戶,一躍而起,先是在一樓的檐角處稍微停留,然後再借力而上,躍上她房間的窗戶,啪嗒撞開而入。
把蘇蔬放下,他道:“爲防備那些人重新來,今晚,我就在這裡給你伴睡。”
伴睡?聽着像侍寢,蘇蔬指指自己,又指指他,“你!我!”
孤男寡女,她覺得非常不便,也知道他是爲了自己的安全,隨後道:“怎麼辦,你睡牀還是我睡牀?你一定會讓我睡牀,女士優先嗎。”
她自問自答,然後脫下蕭竹隱的袍子丟給他,跳上牀去,所謂心裡無私天地寬,她這樣想着,心裡卻莫名的緊張,初識蕭竹隱,並不瞭解他的爲人,她趴在牀上,慢慢的輕輕的把腦袋側過,從手指的縫隙間偷窺,卻發現蕭竹隱就那麼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懷中抱着寶劍,似已睡着。
蘇蔬放心下來,不多時進入夢鄉,天光大亮,她伸伸懶腰,喊道:“碧玉,水呢。”
有人把水杯遞過來,她接過咕咚咚喝下,茶有點涼,人也精神起來,忽然,她愣住,發現端着水杯的手好大,驀然擡頭去看,發現竟然是蕭竹隱。
有點懵,拍拍腦袋纔想起是怎麼回事,抓過自己的衣服胡亂的穿好,下了牀去找姬少遊幾個,去姬少遊和霸多的房間,沒人。去招財、進寶的房間,還是沒人。此時她心裡一顫,暗想不會是出事了吧?再往蔡文琦和完顏宗豪的房間,仍是沒人。
她噔噔跑下樓去,只見蕭竹隱在那裡吃早飯,而自己的人,一個都沒有。
“蕭和尚,我的人,都丟了!”
蕭竹隱猛然回頭,把手裡的饅頭擲在桌子上,急匆匆返身上了二樓,重新查看一遍,對蘇蔬道:“不好,昨晚的黑衣人,不見你,定然把你的人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