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蔬於此草廬住下,整三日,主人諸葛慧才姍姍而歸,她見了蘇蔬一干人,有些吃驚,心說這幾位真是沒拿自己當外人,吃了喝了還不走了,再看草廬內外收拾的頗乾淨,只是靠牆那排架子上的書籍完全不見,四顧尋找,竟然在地上用繩子捆好,一紮一紮的壘起。
偷書?諸葛慧雖然不信這些人是盜匪,但除此之外,把她的書打包要帶走,沒有別的解釋。
蘇蔬上前拱手道:“敢問居士,可與那魏蜀吳時的諸葛亮有淵源?”
諸葛慧不知蘇蔬爲何突然問出這樣的一句,坦言相告:“我乃忠武侯後人。”
蘇蔬大喜,所謂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來會打洞,既是諸葛亮的後人,智慧當然超羣,又見諸葛慧言語間非同家常女子,字字珠璣,定然是個女才子,若收在自己身邊做個幕僚,也說不定是軍師,豈不是好。
“如此,請居士隨我走如何?”
對蘇蔬的邀請諸葛慧不明所以,看看地上那一捆捆書,訝然道:“你在此三日,就是爲了等我?”
蘇蔬點頭,“正是,我看看你這家裡,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唯有這些書,所以,已經替你收拾整齊,我們可立即出發。”
諸葛慧撣撣身上的塵土,拿下背後的竹簍,不以爲然道:“我爲何要與你走呢?”
蘇蔬呵呵一笑,近前道:“因爲我是蘇蔬。”
諸葛慧猛然擡頭來看她,上下的把她好頓端量,狐疑道:“據聞那蘇蔬是巾幗梟雄,在南,大敗交趾兵,在北,從臥虎藏龍的金、遼之地逃出,不是三頭六臂,也非姑娘你這樣的嬌柔之態,是以,你說你是蘇蔬,我卻不信。”
蘇蔬把自己上下看了遍,在世人眼中,能叱吒風雲的女子,大概都是狀如夜叉,她回頭指着身後的各位道:“這位,是蔡京蔡太師的千金蔡文琦,這位,是金國十王爺完顏宗豪,這位,是遼國的漢王千歲蕭竹隱,你可以問問他們,我究竟是不是蘇蔬。”
諸葛慧又把蔡文琦等人掃視一番,心說若真是蘇蔬,她的能力果真非同一般,居然能這些人隨侍左右,要知道蔡京可是當朝最大的奸佞,而聽說蘇蔬曾和蔡京朱勔對抗,他的女兒居然能做了蘇蔬的手下,另外,金國雖然和宋聯盟,那也是居心叵測,遼國更不用說,和大宋多少年敵對,不知這金國的王爺和遼國的王爺爲何能投在蘇蔬的門下,此時不是奇怪,而是詭異,她道:“你明知我不識蔡太師的千金、金國的十王、遼國的漢王,他們的話,不可信。”
她不信自己,蘇蔬思量下,道:“那麼我如何才能讓你相信?”
諸葛慧略一思量,隨即道:“那蘇蔬才智超羣,女中翹楚,施小計展大才如探囊取物般簡單,你若能立即將我騙出草廬,我就信你是蘇蔬。”
蘇蔬眼珠轉轉,嘆口氣道:“我非是諸葛孔明的後人,就無諸葛後人的智慧,你讓我考慮一天還可以,讓我立即想出對策,實在是難,既然你不信我,那我們就無緣分,打擾三日,留下黃金十兩作爲報償,告辭。”
她說完,讓霸多拿出一塊金條,這是從知府大人那裡得來,放在諸葛慧面前的桌子上,蘇蔬拔步在前,蕭竹隱几個在後面跟着,出了草廬,就要下山。
諸葛慧拿起那金條追出門來,喊道:“三日之食宿,用不得這麼多酬勞,請你拿回,恕不遠送。”她把金條嗖的拋給蘇蔬。
蘇蔬猛然回頭接住,哈哈大笑,指着諸葛慧腳下,“居士,您出來了。”
諸葛慧當即大驚失色,看看自己的腳,果然已經邁出門來,繼而她大喜過望,上前抓住蘇蔬的手道:“我等你太久了!”
兩個人重新回到草廬,好一番敘談。
原來,這諸葛慧是洛陽城內人,從小便是個才女,熟讀詩書,更懂兵法,神童級人物,然這是男人的時代,女子再聰明再多學問,都是男人的附屬,女人不能考取功名,能做的是隻是相夫教子,更因爲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傳統,她少年時又恃才傲物,與周圍之人格格不入。
等她二十多歲時,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給一個商人,可是那商人眼中唯有利益,不懂詩書,兩個人無共同語言,感情非常之淡薄,另諸葛慧相貌平平,但因爲才大,心氣卻高,到後來商人另娶小妾,把她束之高閣,成親只一年,她便逼商人寫下一紙休書,淨身出戶。
孃家對這種棄婦又不肯收留,她唯有一個人在外居住,至此放下感情之事,一心讀書,專攻兵法,把歷史上大大小小的戰事細心研究,才智不在諸葛亮之下,一晃就是十年過去,眼下她已經三十有五,爲了能夠靜心,她在半年前搬到這山中居住。
是人就得吃喝拉撒睡,她用給別人寫書信寫訴狀過活,三日前出門,就是爲了替人打官司,官司贏了,她就能得到報酬。
江湖上對蘇蔬的傳言越來越甚,說她是西王母下凡,將來必爲一方諸侯,於是諸葛慧就想邂逅蘇蔬,蘇蔬是女子,自己亦是女子,惺惺惜惺惺好漢惜好漢,相信蘇蔬能賞識自己的才學,想追隨她身邊做個謀士,也不枉自己這一肚子學識。
今日一見,沒料到蘇蔬這麼年輕,還這麼美貌,更加的機智過人。
既然已經相認,蘇蔬也把自己前前後後的事大致交代一番,自己從金國逃跑,徽宗下詔全國緝捕,而自己又想尋個理想之地,成就一番霸業,此後困難重重,希望諸葛慧協助自己。
英雄得用武之地,諸葛慧求之不得。
兩下里說了透徹,蘇蔬就想立即啓程,在此耽擱怕河南府派兵來襲。
諸葛慧欣然同意,蘇蔬就開始命人裝她的書,被諸葛慧制止。
蘇蔬問:“你以後用不着嗎?”
諸葛慧淡然一笑,輕拍腹部,道:“都在這裡。”
不拿也好,這麼多書搬運都是一項不小的工程,衆人是逃命,攜帶沉重的行李非常不便,於是諸葛慧簡單收拾一下自己的物什,出了草廬,最後回望一眼,隨蘇蔬往山下走,邊走邊問:“我們此去哪裡?”
蘇蔬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她以爲諸葛慧會驚訝,誰知諸葛慧卻道:“天地容萬物,你我在其中。”
兩個女人,都是曠世奇才,都是心懷大志,相見恨晚,相談甚歡。
幾個人牽着馬,等下到快至山底,卻發現山底處那條大路,密密麻麻的趕來無數官兵。
蘇蔬一愣,就想喊人轉身逃跑。
諸葛慧攔住她道:“稍等,大家隨我來。”
她在前,蘇蔬等人在後,來到一處山谷,她手指山谷裡道:“我們從這裡逃走,然後在身後放一把火。”
蘇蔬看了看山谷,打仗都是搶佔高地,進入山谷卻是大忌,也想試探一下諸葛慧究竟有無才智,問她因由。
諸葛慧道:“官兵能尋到這裡,差不多事先已經瞭解你在此,從任何一個地方逃跑,都有可能被圍堵,你看這谷地都是茅草和亂樹,我們在前面跑,後邊點火剛好是順風,風追着火,火追着你我,官兵即便想追趕,也沒有赴湯蹈火的能力。”
蔡文琦聽了半天沒明白,問道:“居士,你說如果風是背對着我們,吹向官兵一方,去燒他們,豈不是更好。”
她之意,哪有讓火順着自己燒的道理。
諸葛慧搖頭,“官兵馬上即到,從我們這裡距離官兵距離太近,一把火燒起,風吹向官兵,官兵完全可以衝過火線,但風吹向我們,官兵想衝,前面都是火。”
蔡文琦還是沒有完全明白諸葛慧的用意,蘇蔬卻已經瞭然於胸,喊大家下了谷底,讓蕭竹隱開始點火,不多時風助火勢火借風力,燃起一片,谷底又平坦,蘇蔬幾個翻身上馬,開始狂奔,等官兵趕來,想追,谷底兩邊的高處都是亂石和高大繁雜的樹木,人奔跑都費力,更不能騎馬,想下了谷底,卻見一片火海,而那火緊隨蘇蔬幾個人身後燒去,他們去追,追到的都是火,根本無法靠近蘇蔬等人。
等跑出這個山谷,蘇蔬回望不見官兵蹤影,佩服諸葛慧大智。
幾個人繼續南行,邊走邊商量大事小事,包括在何處落腳,如何招兵買馬。
蘇蔬又開始擔心姬少遊,緝捕自己的文書已經下發到這裡,汴梁此時不知鬧騰到什麼程度。
她的擔心並非多餘,此時汴梁城內,誰人不知蘇蔬已經成了罪大惡極之人。
等姬少游回到汴梁,發現蘇家被禁軍重重包圍,密不透風,只等蘇蔬一旦回來,就緝捕歸案。
他進入蘇家倒不難,飛檐走壁慣了,難的是如何把蘇家上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幾十口帶走,爲此去找谷地山商量。
蘇家人已經聽聞蘇蔬之事,見姬少遊歸來,個個爭着詢問蘇蔬可否平安,特別是蘇蔬的幾個徒弟,鐵鍋、韋小寶和大山大河。
“蘇蔬無恙,此番就是她讓我回來接你們離開汴梁。”
蘇家人彼此看看,前前後後都是禁軍,別說離開汴梁,現在出這個宅子都難。
如此,姬少遊唯有把希望寄託在谷地山身上,知道他素有智謀,道:“谷管家,怎麼辦?”
谷地山手捻鬚髯,在地上踱步,少頃工夫,忽然道:“卻也不難,所謂小毛賊走門窗,江洋大盜走屋頂,我們,走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