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無月無星,黑如濃墨,當真是伸手不見五指,藍府,燕兒摟着貔貅,藍雲闊摟着她,一家三口正在酣睡。
冷不丁有人高喊:“不好了,夫人房裡起火了!”
貔貅被嚇醒,哇的哭出,燕兒急忙起身抱他來哄。
藍雲闊業已聽見剛剛那聲喊,他披衣出去看,果然蔡文珺房裡有火光,他心裡咯噔一下,怕是蔡文珺獨守空房想不開,尋了短見,三步並作兩步趕了去,卻見蔡文珺立在門口咳嗽,是被濃煙嗆的。
她安然藍雲闊才放心,管家帶着僕人們正在救火,水桶臉盆水舀子都用上,怎奈火已經順着帳子竄上房頂,再不救怕難以控制火勢,藍雲闊邊指揮邊也加入救火當中。
忽然霹靂炸響,早春突來一場暴雨傾盆,雖然不能澆到房內,卻也給房子降溫,對救火有利,衆人繼續忙活,雨大完全可以就近取水,終於把火滅掉。
藍雲闊亦是滿面煙火色,正想詢問蔡文珺緣何起火,驀然發現自己聘請的幾個高手護衛也在救火人羣中,他腦袋嗡的一聲,蔡文珺性情柔和,雖爲國相千金,卻一副逆來順受之態,怎麼能自殘,定然是有人使用的調虎離山計,目的當然是燕兒,他急吼吼的跑去燕兒房裡,唬的差點跌坐在地,燕兒和貔貅皆不見了人影。
“來人!來人!”他瘋了似的喊,等大家紛紛來到,他知道責怪於事無補,趕緊讓衆人分頭去找燕兒母子。
只是闔府上下找遍,就連茅房都看了,沒有燕兒母子的身影。
藍雲闊急火攻心,差點一口血噴出,又帶人冒雨追出府外,在街上尋找好久,直至天亮,燕兒母子,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他忽然想起蔡文珺來,好端端的,她的房裡爲何突然起火?若真是蔡京派人來殺燕兒,蔡京的手下怎麼敢在大小姐房間縱火,他們就不怕會燒死蔡文珺?這樣一想,他感覺此事與蔡文珺有關,俗話說人不可貌相。
氣哼哼的返回府裡,找蔡文珺質問。
“什麼,你懷疑是我想殺燕兒?”蔡文珺的心慢慢往下沉,悔不該當初不聽爹爹的話,嫁了這麼個禽獸不如的東西,你慢待我也罷,你怎能如此懷疑我,氣的蔡文珺渾身戰抖,老實人發怒,一耳光打去藍雲闊。
藍雲闊可不是司空軒武,蔡文珺也非蘇蔬,司空軒武被蘇蔬打耳光,平靜接受,藍雲闊卻如同一頭髮瘋的獅子,一把揪住蔡文珺,想揮手打,忽然想起蔡京來,若是打了他的女兒,只怕此事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如今救燕兒母子重要,他丟下蔡文珺,沒有洗漱沒有吃飯,繼續出去找。
一天時間下去,他越來越失望,卻又越來越僥倖,心裡非常矛盾,失望是一直不見燕兒母子,僥倖是不見即意味她們有可能活着。
此時有個護衛提醒他,“大人,不如發英雄貼吧,號令天下英雄幫着找,這樣容易得多。”
藍雲闊豁然開朗,這倒是個好主意,重金懸賞。忽地又氣,罵道:“我花那麼多銀子請你們,個個都是無用之輩。”
這些護衛心裡愧疚,也不敢反駁,隨着藍雲闊回去府內,準備發英雄帖的事,剛進府裡,卻聽一聲啼哭,分明就是貔貅,藍雲闊騰的飛奔而去,聲音來自中堂,進入中堂後,就發現燕兒抱着貔貅,她身邊還有兩個男人。
“我兒怎樣?”
燕兒也知道藍雲闊擔心,舉着貔貅給他看,“受了點驚嚇,無大礙。”
藍雲闊走上前,撫摸兒子的腦袋,看貔貅肉呼呼的臉蛋上全是淚水,可憐天下父母心,若是殺手在面前,他定然會將其碎屍萬段。
“趕緊找大夫過來給小少爺看看。”
他吩咐管家,然後拱手對這兩個男人道:“若我沒有猜錯,是二位救了犬子。”
這二位,非是旁人,正是三癡和五蠹,他兩個之前因爲《百美圖》被徽宗糾纏,後來徽宗因爲蘇蔬出使金國之事,對欲往外地尋美不了了之,三癡也得以解脫,他二人曾經離開汴梁一段日子,三癡忽然想起《百美圖》九十九缺一,又回來找蘇蔬想畫她,卻聽說蘇蔬出了狀況,已經不在汴梁,費盡周折的打聽,得知蘇蔬去了廣西,這兩個閒人,又準備找去。
臨行前這一晚,三癡嗜酒,在酒館吃醉,和五蠹兩個人歪歪斜斜的往客棧回,偏巧遇到蔡京派出的這幾個殺手,他們抓着燕兒母子剛逃出藍府,正想找個地方下殺手。
那麼這幾個殺手爲何不在藍府當即解決燕兒母子?因爲他們也知道藍雲闊僱傭了很多高手,爲確保萬無一失,才匆匆忙忙逃出來,又被怕人窺見,畢竟藍雲闊也非等閒之輩,就想尋個僻靜處動手。
也是燕兒母子命不該絕,偏巧碰到三癡和五蠹,貔貅驚嚇,一陣哭鬧,某個殺手急忙捂住小娃的嘴,燕兒去廝打,怕兒子被憋死,那殺手惱羞成怒,決定立即動身,剛拔出刀來,三癡和五蠹聽見娃娃哭,大半夜的,非常突兀,彼此看看,一個道:“拐賣良家女子和小童。”
另一個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於是,兩個人齊齊出手,他們的功夫對付這些個殺手,綽綽有餘,救下燕兒母子,本想送回,卻發現貔貅被那個殺手捂住嘴巴後,竟然沒了聲息,三癡和五蠹急忙救治,所幸上天保佑,集二位高人之力,貔貅救活,只是他一聲接一聲的哭,直哭到嗓子嘶啞。
燕兒也哭,求助兩位高人。
這時偏偏又下起大雨,三癡和五蠹想想,就帶着燕兒母子回了自己的客棧,內功和藥物雙管齊下,總算讓貔貅止住哭鬧。
這樣折騰大半天過去,又想送燕兒回府,燕兒卻猶猶豫豫,她知道此事和蔡京脫不了干係,怕自己回藍家,讓蔡京知道她母子無恙,會再下殺手。
當下對三癡、五蠹說明詳細情況,邊哭邊嘀咕:“當初就應該聽了小姐的話,何必委身給這麼個男人。”
三癡和五蠹於是道:“我們把你送回你小姐的家如何?”
燕兒更哭,“小姐她先是出使金國,現在又逃到廣西,她已經不在汴梁。”
聽聞廣西,三癡和五蠹由此想到蘇蔬,猜測燕兒口中的小姐會不會是蘇蔬?問去,果然就是。
聽說這兩個高人和蘇蔬熟識,燕兒忽然想讓他們幫助自己逃出汴梁,去廣西找蘇蔬。
三癡和五蠹遲疑,勸燕兒,“你有相公,他豈能不擔心兒子,還是回去家裡吧。”
燕兒也明白這個道理,思量再三,無奈,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雨停之後,她被三癡和五蠹護送回了藍府。
燕兒告訴藍雲闊,正是這兩個高人救下她們母子的性命。
藍雲闊把貔貅當眼珠子似的看待,當然感激不盡,挽留三癡和五蠹,先吃酒宴,稍後有重金奉上。
怎奈三癡和五蠹執意要走,他們不單單是想找蘇蔬畫她,更加對蘇蔬這類如傳奇的故事好奇,急着去廣西,於是婉言謝絕藍雲闊的好意,離開藍家後,立即動身,不久即來到廣西,雖然比俗家人較晚啓程,卻因兩個人腳力好功夫高,又無需躲避官府之人,是以來到廣西之時,稍慢於蘇家人僅一日。
因爲有燕兒的相告,知道蘇蔬和儂志高交好,他們徑直尋來雄風寨。
當蘇蔬見到他們,非常吃驚,“二怪,你們真是手眼通天,居然能找到我。”
三癡和五蠹嘻嘻哈哈,先是自吹自擂一番,然後告訴了有關發生在燕兒身上的事。
蘇蔬當即破口大罵蔡京:“老犢子,你不得好死!”
忽然,蔡文琦在一邊輕輕啜泣,蔡京再壞,那也是她的爹,血濃於水,被師父這樣咒罵,她心裡不好受。
蘇蔬一拍自己腦袋,後悔不跌,急忙解釋:“文琦,師父有嘴無心的。”
蔡文琦雖然心疼父親,也知道父親所做有違道義,止住哭道:“希望燕兒姐姐能夠來這裡,離開汴梁,她就安全了。”
蘇蔬雖然擔心燕兒,眼下她最撓頭的是自己的人越聚越多,必須找個地方安置他們。
諸葛慧道:“灞主,你若是再不出手,蘇家上下看你這樣居無定所,猶如浮萍,他們心裡沒底啊。”
蘇蔬遂決定找儂志高商量,梅家莊有梅子在,自己不能喧賓奪主,九雀坪好歹都是自己冒險奪下,即使不給自己,也要光明正大的把蘇家人安排住下,那就需要有一個蘇府,不能讓蘇家人有種背井離鄉且寄人籬下的感覺。
她想着就往大雅堂來,卻發現幾個將領鬼鬼祟祟的往一處竹林而去,她心裡好奇,青天白日的,他們這樣偷偷摸摸決計不會是好事,遂躡手躡腳跟上,最後在竹林外面的一處大石後面躲藏,竊聽。
“你們知道嗎,我的人發現牟阿達的兒子牟阿一往汴梁方向去了。”
“會不會是牟阿達讓兒子去汴梁狀告首領?”
“差不多,首領現在和蘇姑娘打的火熱,她可是朝廷緝拿的犯人,現在可好,把家都搬到雄風寨,被朝廷得知,我們都得跟着遭殃。”
“不如,我們去找首領,以死相諫,讓他把蘇家人趕走。”
聽到此處,蘇蔬悄悄離開,先前只想在九雀坪建個蘇家,現在她要找儂志高攤牌,非是要個蘇府,而是要整個九雀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