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鳳揚,便是莫蘭的奶孃,這幾日她足不出戶,老實的很。
莫蘭,依舊是繡繡花、做做衣服,奶孃從內室走出,搶過她手中的針奩丟到一邊,“你每日縫縫補補,有何用處,當下的男人不一定是喜歡溫婉賢淑的女子,否則,那個小妖精如何會讓司空軒武着迷。”
莫蘭低頭擺弄着手中的衣物,語氣淡淡,“奶孃,非得嫁給司空軒武嗎,那日去別苑,是我平生第一次與人吵架,頗不習慣。”
噹噹噹!奶孃用手點着她面前的小几,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架勢,“不單單是爲了丹書鐵券,司空軒武爲人正義,待人誠懇,家事顯赫,文韜武略,難得的十足好男人,即便他對你不喜歡,娶了回來,也會善待。”她說着嘆口氣,前塵舊事涌上心頭,腦海裡,是莫笑天那硬朗的身影,黯然道:“我是過來人,女人,能嫁一個好男人,平淡的過日子,未嘗不好。”
莫蘭對司空軒武,暗生情愫,只是她不善於表達,那日去別苑與蘇蔬鬥氣,都是奶孃事前教授,否則她哪有那樣的伶牙俐齒,見奶孃一直針對蘇蔬,她不解道:“司空軒武有那麼多姬妾,奶孃你爲何不在乎?反倒對一個沒過門的蘇姑娘如臨大敵。”
奶孃苦口婆心道:“他那些姬妾,不足爲慮,我讓她們生則生,讓她們死則死。”
莫蘭驚起,“奶孃你想怎樣?”
奶孃擺擺手,示意她坐下,“我不會怎樣,只是比方罷了,這個蘇蔬狡詐多謀,若是讓她進了司空家的門,只怕,你即使當了正室夫人,亦會被她奪去,所以,絕對不能讓她嫁給司空軒武。”
莫蘭低着頭,不知所措,自己喜歡司空軒武,更嫉妒蘇蔬,卻又不想無端害人。
她們主僕正說話,不知何時如蓮來到,於門外道:“白小姐,我家老夫人有請。”
奶孃親自去開了門,如蓮意味深長的看了看她,努努嘴,示意她出去說話,如蓮此時早被奶孃收買,不時的於老夫人面前誇讚莫蘭如何如何的好,更兼打聽將軍府內一切動靜。
奶孃領會,讓莫蘭去房內換件衣服,去見老夫人,不能穿的太隨便。
她則來到門外,如蓮酸溜溜道:“如今,那個蘇姑娘更風光了,在皇上的大殿,舌戰羣臣,硬是把判了死罪的莫笑天救下,莫笑天已經被皇上無罪釋放,老夫人對那蘇姑娘讚不絕口。”
如蓮,其實還不瞭解莫蘭和奶孃的真實身份,只以爲自己拿了人家的好處,負責打探老夫人一切動向,纔過來通風報信。
聽聞莫笑天被無罪釋放,奶孃忍不住驚喜,如此說來,她和莫蘭此後不必躲躲藏藏,莫家,也會重新恢復昔日的風光,只是,莫笑天居然是那個蘇蔬救的,她究竟是何許人也,能力挽狂瀾、起死回生,真真是妖精不假。
剛想問如蓮莫笑天如今身在何處,急着去見,忽然想起既是蘇蔬救了莫笑天,那麼她被頂替做了蘇家寡婦之事一定對莫笑天說出,差不多還是添枝加葉、添油加醋、隨意杜撰、誇大事實,畢竟,自己和莫蘭剛剛去別苑對人家一番羞辱和刺激,那小妖精可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兒,她絕對會適時反擊,莫笑天脾氣倔強,不會因爲莫蘭是他的女兒而寬恕。
更可怕的是,一旦此事被司空老夫人得知,莫蘭隱藏真實身份,之前所做的一切示好都付之東流。
她告訴如蓮先回去,自己轉身進屋,看莫蘭穿戴整齊出來,她拉着莫蘭,沉重道:“小姐,有件好事還有件壞事。”
莫蘭被她這突然一句弄懵,眨着細眼看着她不知所以。
奶孃拉着莫蘭坐到椅子上,道:“好事是,老爺他無罪釋放了。”
“什麼,我爹他,無罪釋放!”莫蘭高興得霍然而起,欲笑又欲哭。
奶孃按下她道:“壞事是,救他的人居然是那個蘇蔬。”
“她,她如何能救了爹爹?”莫蘭確實很奇怪。
奶孃道:“這你先別管,急的是,老爺無罪,我們當然不必躲躲藏藏的生活,老爺也一定會找到這裡,這樣一來,我們的身份就無法再隱瞞,司空老夫人知道,會氣我們對她欺騙,我想了想,必須趕在身份顯露之前,自己去坦白,而且,對蘇家少夫人由你變成蘇蔬之事,就算是惡人先告狀吧,你必須按照原來我對司空軒武講述的那樣,即便是老爺問起,也抵死不能承認,就說我們被匪人劫持,等逃出來後得知那個蘇蔬冒名頂替做了蘇家少夫人。”
莫蘭疑問:“你這樣高強的功夫,被匪人劫持,爹爹會信?”
奶孃很急躁:“誰都有馬失前蹄的事,難道我不能偏巧那時病了,讓你怎樣說就怎樣說。”
突然,她身子一晃,感覺有些眩暈,嘀咕道:“中午吃了些酒,這酒後勁真大,此時才迷糊。”穩住身子,她對莫蘭面授機宜,囑咐再囑咐。
不提莫蘭去見司空老夫人,單說奶孃,匆匆離了將軍府,來至街市,尋了一家藥房而進,夥計正在櫃檯裡用秤稱量草藥,然後放置一尺見方的紙上,掌櫃的正埋頭寫着什麼,聽見腳步聲,擡頭看向奶孃,問:“這位夫人,抓藥?”
奶孃心說,不抓藥來你這裡作何,見那掌櫃的年過六旬,精神矍鑠,像是博古通今之人,看這家店門面古舊,應是開了有些年頭,她問道:“掌櫃的,你這裡賣藥,可懂些岐黃之術?”
那夥計呵呵一笑,滿是自豪的道:“我師父,自己坐堂診病,您算找對人了。”
奶孃聽了忙道:“如此甚好,煩勞掌櫃的給我看看,這幾日腰痠背痛,頭還暈暈的,不知是何症狀?”
掌櫃的出了櫃檯,往旁邊的一張桌子指指,示意奶孃坐下,坐定之後,他給奶孃搭脈,微閉雙目,靜心感覺,忽然,他睜開眼睛,深吸一口冷氣,道:“夫人,你脈象大亂,體內有股渾濁之氣遊走,在下雖開藥房,卻也經常爲人看病,你這病,卻從來沒見過,奇怪,奇怪也!”
他此言一出,奶孃不禁琢磨,自己身體一直硬朗,怎會得怪病,思索片刻,忽然想起那日去別苑襲擊蘇蔬,遭遇藍禮庭,與他交手,雖然沒有被冥功指刺到,卻也被指氣傷到,沒有想到冥功指如此厲害,既如此,這掌櫃的又非神醫,更不是武功高手,絕對不會醫治,忙謝過,站起就走,至門口,剛想邁腿出門檻,忽然頭暈,站立不住,即將倒下,卻被一個人扶住。
她昏昏沉沉中,覺得此人有些眼熟,猛然想起,這是藍禮庭的兒子藍雲闊,於青州時,她曾偷偷潛入蘇家無數次,認得藍雲闊。接着又想起藍雲闊既然是藍禮庭的兒子,會不會也懂冥功指?如果他懂,應該知道如何療傷,莫若求助於他。只是那冥功指世上極少人懂,我若說出被冥功指所傷,他會不會想到是我去別苑暗襲蘇蔬?奶孃此時還不知道藍禮庭已經亡故。再想,藍雲闊既然與蘇蔬在一起,那小女子不會不把此事對他講。又轉念想,亦或許,蘇蔬還沒來得及把自己襲擊她的事對藍雲闊講,而藍禮庭一直隱藏自己會冥功指,大概連他兒子也不知底。不過這都是僥倖的想法,所以,還是暫時瞞下傷勢,必須先和他交往上。
她瞬間而思索出如此多的事情,道:“多謝公子。”
藍雲闊當然也認出她,那日在蘇蔬的別苑見過,知道她是莫小姐的奶孃,本是對之厭惡,忽然心有所想,和氣道:“是您。”
此時,他還不曉得奶孃是蒙面人,也就不知道是她傷了父親至死,燕兒在蘇記酒樓對莫笑天講述往昔之事時,藍雲闊不在當場,在別苑住了一晚,他翌日一早便離開,花重金捐了個太府寺的主簿,如今是國家公務員,當然得正兒八經的上班。
奶孃存心討好他,一改往日的戾氣,藹然道:“可不是我,這位公子,我們曾在別苑見過,但不知你和那位蘇姑娘?”
藍雲闊道:“我們是朋友,更是家人,我父親乃是管家。”
奶孃道:“那日我們去別苑,非是存心爲難蘇姑娘,只是語氣不好,那個司空軒武,真的有很多姬妾,蘇姑娘卻被矇在鼓裡,我家小姐纔去說給她聽,說來,我家小姐差點成了你家少夫人,其中的事情很複雜……”
她剛想對藍雲闊編排她與莫蘭如何被匪人劫持的橋段,藍雲闊打斷她道:“此地非說話之地,不如我們去旁邊的茶寮小坐。”
奶孃求之不得,點頭同意,當下兩個來到茶寮,屁股剛剛捱到椅子,藍雲闊一張俊臉乍然變色,道:“驢三,可是把你們做的事情都對我說了。”
他想以此爲要挾,讓奶孃就範,替自己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奶孃先是愣了下,沒想到驢三如今做了藍雲闊的奴才,然她根本就不爲此事動容,料到早晚會兜不住,驢三不說,燕兒亦會說,但不知藍雲闊此一句是何意?不過,既然他想威脅我,就說明想用我,如此甚好,不如就裝着膽怯,看他是何動機。
“哼,我就知道那猢猻信不過。”奶孃憤憤的,擡頭看向藍雲闊問,“你想怎樣?”
藍雲闊等的就是她這句,隨即開出自己的條件,“我不想蘇蔬嫁給司空軒武,一時沒有好的辦法,看你既然能操縱那偷龍轉鳳的勾當,計謀應該不少,而且你眼下住在司空府上,是以,請幫我想個辦法。”
奶孃裝着猶豫,其實心裡暗自高興,藍雲闊的想法和她不謀而合,自己想做的,正是此事,沉思良久狀,最後道:“可以,小事一樁,那司空軒武與我家老爺可是至交,他當初收留我們,亦是基於此。然,你有條件,我亦有,此事你能幫我做了,無論刀山火海,我保證你達成心願。”
藍雲闊沒料到對方和自己討價還價,如此也好,她有條件,纔會真心替自己辦事,問:“何事?”
奶孃四下裡看看,茶寮中人不少,伸出腦袋,壓低聲音道:“殺驢三和燕兒。”
藍雲闊正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突然停下,再猛然擡頭看奶孃,這個籌碼太大,他一時無法回答。
奶孃見他猶豫,不屑的哼了聲,“聽說,司空軒武即將班師回京。”
藍雲闊當即道:“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