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之人聽到蘇蔬的喊聲,羣涌而入,少夫人活了,這是大喜的事,剛剛看蘇蔬的臉色,以爲她必死無疑,屈死鬼索命,誰能逃得過去。
然,屋內的場景,讓藍禮庭就想一頭撞死,他期望值很高的少夫人,居然“赤身裸體”的按住司空軒武,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彼此僵立,蘇蔬的僵,是等待司空軒武的回答,司空軒武的僵,是平生第一次面對如此潑辣的女子,縱使他姬妾衆多。
“少夫人!”一陣驚呼,此時,非是因爲她的命保,而是因爲她的放浪。
司空軒武緩過神來,往後躲開,別過頭去,對驚恐萬狀的衆人道:“你家少夫人命是撿了回來,但神智模糊。”他是想替蘇蔬解釋因何會有這種不端的行爲。
其實,蘇蔬的不拘小節,甚至她大節也不拘,誰不知道呢,但男傭女婢不敢對女主評頭論足。而藍禮庭,寧願自欺欺人的相信,少夫人“赤身裸體”,是因爲神智不清。
他心中怒氣無處發泄,怒斥燕兒道:“燕兒,你是怎樣照顧少夫人的,縱然你是少夫人的陪嫁,到了蘇家,出錯,依然得受到懲戒。”
藍禮庭斥責燕兒,一是解氣,二是轉移目標,不想衆人繼續圍觀出糗的少夫人。
燕兒亦被蘇蔬的壯舉嚇到,再被藍禮庭一罵,更加膽戰心驚,忙不迭的認錯,拉上蘇蔬的衣服,重新系好帶子。
藍雲闊氣的嘴歪,滿臉不悅對司空軒武道:“多謝司空將軍救命,請將軍屈駕前廳坐了,我們要擺宴酬謝。”
司空軒武搖頭,“宴就免了,我去拜祭一下蘇老爺和蘇少爺,隨後告辭。”
藍雲闊心花怒放,他想聽的就是這句話。
蘇蔬卻不幹了,攔住司空軒武,“不許走,你還沒說,我不是莫小姐。”
司空軒武一直沒有更多的正眼看蘇蔬,這是禮貌,現在,他不得已掃了一眼,道:“我與莫老英雄是至交,但卻不識莫小姐,不過……”他不識莫蘭完全正常,大家閨秀豈能輕易見人,這個轉折的“不過”意思是,莫笑天英名蓋世、能文能武、正義凜然,應該不會有這樣一個舉止誇張的女兒,司空軒武之所以用了個省略,是他謹言慎行的習慣,心道:這位,不是莫小姐,又是誰?
“不過什麼?啊,你說,不過什麼、不過什麼、不過什麼?”蘇蔬連珠炮似的發問,期冀“不過”二字後面,是救命稻草。
司空軒武略一遲疑,道:“在下的意思是,莫小姐此時在哪裡呢?她既然嫁來蘇家,爲何不見人影?莫老英雄言出必行,既然蘇少爺和莫小姐到了約定好的成婚日子,莫老英雄定然會把女兒送來的。”
蘇蔬徹底失望,漠然的看了司空軒武一陣,接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轉頭去了裡間。
不知爲何,司空軒武心裡凜然一冷,蘇蔬的眼神,讓他不寒而慄。
藍禮庭打圓場,“少夫人新寡,心情低落,請司空大人見諒,大人,前面請。”
司空軒武隨藍禮庭離開,藍雲闊過來安慰蘇蔬,“少夫人莫急,等見到莫老英雄,就會撥雲見日,一切大白於天下。”
他不過是哄蘇蔬不生氣,並非相信蘇蔬不是莫小姐。
蘇蔬卻靈機一閃,對啊,我要去找莫老頭的,說走就走,吩咐燕兒收拾行裝,明日,即啓程去淮安。
誰知,第二天對藍禮庭交代欲往淮陰時,他死命不肯,“少夫人你傷未痊癒,不能舟車勞頓,雲闊他的杖責之處也是累累紅淤,不能更好的保護少夫人,是以,再等幾日不遲。”
蘇蔬想堅持,忽然發現司空軒武邁步而進了廳堂,這傢伙沒走?畢竟人家救了自己,蘇蔬對自己昨晚的行爲有些難爲情,主動打招呼道:“喂,大個子,你沒生我的氣吧?”
司空軒武看看左右,感覺蘇蔬是在對自己說話,那一聲“喂”雖然不甚禮貌,但頗親切,那一句“大個子”,卻有些頑皮和滑稽,他不禁暗裡感嘆:這位,真是與衆不同啊!
感嘆後,看看蘇蔬的面色,依舊蒼白,但基本無性命之憂,他想說,我不放心你的傷纔沒走,但話到嘴邊,換成,“夜深,不宜行路,叨擾少夫人一家了。”
多年隨侍左右,很少離開半步的薛猛竊笑,將軍撒謊,他夜行的時候多呢,你是不放心人家纔對,能對一個女人如此上心,將軍這還是第一次,只是,我的將軍大人,這位,即使貌勝西施,心賽文姬,她可是個寡婦。
蘇蔬本非刻薄之人,雖然司空軒武沒能證明自己的身份,她當時生氣,現下想來,與之無關,呵呵一笑道:“等我見了莫老英雄,替你問候他哈。”
司空軒武一怔,得知蘇蔬要回淮陰,急忙道:“少夫人要出行嗎?你的傷勢並未好,切不可過度疲乏,並且,在下正好想找少夫人問問,那晚的所謂撞鬼的情形。”
藍雲闊斜眼看看司空軒武,問:“將軍治傷救人,蘇家感激不盡,只是,少夫人身體虛弱,何必再讓她回憶那種驚恐之事。”
司空軒武看看藍禮庭請的手勢,往椅子上坐了,並未急着回答藍雲闊的話,端起茶杯輕輕吞一口,才說出一句語驚四座的話,“我懷疑,蘇老爺和蘇少爺,就是死在這個人手上。”
“什麼?”藍禮庭偕同藍雲闊連帶蘇蔬,坐着的,就突然站起,站着的,就目瞪口呆。
“你不要在這裡危言聳聽,老爺少爺死時身上毫無受傷的痕跡,一直是該吃吃該睡睡,直到那天,突然斃命,你怎麼知道,這不是鬼魂作祟。”藍雲闊又是極力反駁。
他一言,讓門口的僕人聽了個仔細,呼啦,又傳了出去,於是,蘇家鬧鬼之事,滿青州,已是人盡皆知。
這是後話,此時藍禮庭呵斥兒子道:“雲闊,你纔是危言聳聽,哪裡有鬼,聽司空大人把話說完,也許,能找到兇手,替老爺少爺伸冤。”
藍雲闊不敢忤逆父親,靠邊站了。
蘇蔬好奇心起,趕着問:“那個,聽說你功夫很高,你說,傷我的,是人?爲何,我就發作,而蘇老爺和蘇少爺,悄無聲息的死了?”
司空軒武點頭,“少夫人問的極是,據我所知,冥功指傷人而無表面跡象,只等被傷者內裡腐爛而突然暴斃。少夫人你發作,是因爲你吃了酒,那酒,着實是救了少夫人你的命。”
蘇蔬瞪大眼睛,心裡只喊“媽呀媽呀”,沒有反穿越回去,撿條命也不錯。
司空軒武繼續道:“其實酒並非是冥功指的剋星,但是,因爲少夫人吃酒之後,才讓冥功指所傷顯現出來,在下,才得以有機會知道少夫人爲何所傷,也才能救得少夫人。”
聽說少夫人偷着飲酒,藍禮庭勃然而怒,想斥責蘇蔬,念她身體有恙,唯有拿燕兒當出氣筒,“大膽的奴婢,敢在服喪期間給少夫人飲酒,來人,給我家法伺候。”
燕兒噗通跪倒,叩頭求饒。
蘇蔬正聽司空軒武講,見藍老頭要打燕兒,騰騰火起,手指藍禮庭喊道:“這個家,你是主子還是我是?”
藍禮庭沒料到蘇蔬如此一問,低頭答:“少夫人折殺老奴了。”
蘇蔬看自己的話得逞,乘勝追擊,雙手叉腰,滿面怒氣,在地上嗖嗖的踱步,後立在藍禮庭對面,道:“你也知道我是主子,你也說過老爺沒了少爺沒了,我就是爺,燕兒是我的丫頭,所謂打狗還得看主人,你一個管家有什麼權利打她。再說,酒是我讓燕兒弄的,與她無干,再再說,誰定的規矩,服喪就不能飲酒,人家阮籍在母親大喪時還照樣飲酒呢,他卻是個出名的孝子,那些陳規舊窠,見鬼去吧。再再再說,我不喝酒,就不能讓什麼指顯形,能得救嗎,所以,燕兒無過,還應有功,來人,看賞。”
她說完,大模大樣的往椅子上坐了,一副高傲的高貴的女主子模樣。
藍禮庭聽蘇蔬說話句句落在刀刃,容不得他反駁,忽然發現,蘇蔬此時,頗有當家人的樣子了。
蘇蔬看藍禮庭默不作聲,心裡得意的緊,叫司空軒武道:“那個,你繼續講,你叫什麼名字?”
薛猛在一邊替主人介紹,“這位,是司空將軍。”
蘇蔬看薛猛介紹司空軒武,很牛氣的樣子,心道,司空將軍很有名嗎?
司空軒武補充薛猛的話,“在下司空軒武,汴梁人氏。”
蘇蔬咀嚼司空軒武幾個字:“這麼多字,像洋鬼子的名字,難記,我就叫你司空吧,你繼續說,蘇老爺和蘇少爺,是被誰殺的。”她着急的是,藍老頭當初交給她兩個任務,一,奪地。二,查案。地是奪回來了,若能把案子破了,自己功高可居,才能名正言順的做爺。
司空軒武遲疑又遲疑,暗想,不如就敲山震虎,這或許能讓兇手不敢貿然再對少夫人下手,是以,再次語驚四座,“此人,就在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