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山中出來,坐車回到學校時已經快要天黑,饒是原主的身體底子還不錯,依然被顛得七葷八素,更別提年紀已經有些大的陳教授了。
“哎呀!人老了就是不中用!”陳教授推了推眼鏡,扶着車門下了車。
葉斯年笑笑,伸手扶了他一把,卻並沒有說話。
原主的性格就是這樣,比較沉默寡言,但幾乎每門課的老師都挺喜歡他,因爲在他們這些搞學術的人看來,易澈這樣的性格很踏實,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小夥子長得比較帥,看着就很乖很讓人放心。
這個世道就是這樣,雖然算不上顏即正義,但長相好的人到底還是會得到多一些優待,在性格沒有太大缺陷的情況下,第一印象一般都是很重要的。
陳教授深知易澈的這種性格,對他的表現也並不覺得意外,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小夥子話那麼少,怎麼交得到女朋友?”
他的話音剛落,路兩旁原本禁止不動的樹冠不知爲何忽地晃了晃,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心頭一跳,葉斯年速度極快地瞥了一眼,面上倒是絲毫不露聲色,反而硬生生地將臉憋紅了幾分,很是靦腆地笑了笑,道:“暫時……不想找女朋友……”
“哈哈哈!也對!”陳教授哈哈一笑,道:“現在還是要好好學習!”
視線掃過恢復安靜的樹冠,葉斯年抿了抿脣,眼底飛快地閃過一道暗芒。
陳教授住在學校隔壁的小區裡,於是兩人在校門□□談了幾句便互相告別,葉斯年獨自一人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今天的天氣並不是太好,一直陰沉沉的,於是現在時間雖然並不算很晚,但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去。
早就過了放學和飯點的高峰期,路上的人並不是很多,葉斯年抿了抿脣,從林蔭道上靜靜走過。
路兩旁種着粗壯高大的梧桐樹,或許是長出的新葉還太少的緣故,在這天氣陰沉的傍晚無端地顯得有些蕭條。
隨手塞進口袋裡的匕首依舊在泛着寒氣,隔着襯衫仍然能感受到那種讓人不甚舒服的陰冷,葉斯年卻像完全沒有注意到一般,臉上噙着淡淡的笑容,邁着長腿在無風自動的梧桐樹下走過。
迎面走來一位穿着粉色短裙的女孩子,披肩的波浪捲髮隨着她的走動顯得更加美麗,她手中捧着一份文件,正邊走邊看,高跟鞋在路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葉斯年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她腳上粉色的高跟涼鞋和細長的腿。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女孩子終於從文件中擡起頭,朝迎面走來的葉斯年禮貌地點頭一笑。
葉斯年目光沉沉地掃過她的臉,臉上的笑意已經沒了蹤跡,面無表情地收回了視線。
那女孩子卻像完全沒注意到他的冷淡一般,笑着收回視線繼續埋頭進手中的文件裡。
兩人擦肩而過。
葉斯年低頭看了看腕上的表。
“呲!”
“嘭!”
尖銳的剎車聲和沉重的撞擊聲在身後響起,葉斯年腳步頓了頓,目光冷淡地回頭看了一眼。
不遠處的校門口,車來車往,行人依舊。
什麼都沒有發生。
終於回到寢室。
聽到開門動靜的竇楷靠在椅子上探頭看了一眼,目光敏銳地掃到葉斯年手上提的兩份飯。
“親人吶!您可終於回來了!!!”雙眼瞬間綻開了綠光,竇楷張開雙臂跑了過來,餓狼一般撲向了葉斯年手中的飯菜。
“懶成你這樣,也是沒誰了!”葉斯年側過身避開他的熊抱,想到在顛簸的車內看到那條求帶飯短信時無語的心情,沒好氣地道:“要是我沒看到短信,你是不是就打算餓着了?”
“嘿嘿嘿!實在不行還有外賣嘛!”竇楷速度飛快地打開飯盒的蓋子,眼睛一亮:“三食堂的紅燒排骨!嗷嗷嗷!”
雙眼亮閃閃的,竇楷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癟着嘴看向葉斯年,道:“跪謝親人!”
葉斯年終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看他抱着飯盒吃得歡天喜地滿臉感動的樣子,葉斯年無奈地搖了搖頭,走回自己的位置上,打開飯盒吃了起來。
三食堂的飯菜在一幫a大吃貨學子口中飽受稱讚,雖然價格比其他的幾所食堂高了些,但味道確實很是不錯,其中又以每週三晚上的紅燒排骨最爲出名。
嚐了一塊色澤誘.人香味撲鼻的排骨,脣齒間滿是排骨的焦脆香嫩和湯汁的濃厚鮮美,葉斯年挑了挑眉,發現這味道確實非常不錯。
心中滿滿都是嚐到美味的愉悅和飽腹的滿足,因看到那樣詭異場景而有些沉悶的心終於輕鬆了些許。
吃飽喝足,竇楷又沉浸在了電腦遊戲中,帶着耳機緊盯着電腦屏幕,目光專注。
葉斯年收回視線,從口袋中拿出那把泛着微微寒意的匕首。
不知是哪裡出了問題,今天在墓室中遇到的那個……東西,和他所認爲的完全不一樣。
按照原本的命運軌跡,易澈也是跟着陳教授和那位考古隊員進到了墓室中,一邊好奇地聽着他們討論一邊提着手電給他們照明,然後就是忽然席捲來的濃霧,牆壁昏黃的燈倏地熄滅,慌亂中易澈手中的手電也被不小心摔壞了。
黑暗中,有陰冷的氣息從背後飄過,易澈害怕到了極點,身體僵硬地靠在石壁上完全無法動彈。
還是那年過半百的考古隊員打開了備用的手電,他們才終於從黑暗回到光明。
葉斯年之前雖然推測那墓室中有什麼古怪,但也沒有太過當回事。
畢竟,雖然易澈從那裡回來後越來越倒黴,但到底在那裡是沒有受到生命威脅的,甚至,除了那種可能是自己想象的陰冷氣息,他並沒有碰到什麼真正突破想象的東西。
可是現在……
匕首刺下時分明的阻力、響在耳畔的尖銳聲音、那隻緊握住自己手腕的冰涼的什麼……
還有……
葉斯年面無表情地低頭看了眼手中的匕首。
原本算得上鋒利的刀刃翻卷着,光滑的刀面上,不知何時留下了一枚深深的指印……
葉斯年皺了皺眉,一邊捏着黑色的手柄細細觀察,一邊在腦海回憶那個讓他渾身戰慄的瞬間。
手腕被冰涼的什麼緊緊握住,隔着一層襯衫,葉斯年依舊能感受到那種彷彿要沁入骨髓的寒氣。
濃霧漸漸將自己整個包裹在其中,陳教授他們的交談聲越來越低,彷彿被倏地拉開了距離,葉斯年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呼……”
滿目皆是濃重的白霧,某種陰寒的氣息逐漸逼近,乾燥的寒氣撲面而來,耳畔彷彿響起嘆息一般的聲音,手腕上的力道越來越重。
葉斯年繃緊了身上的肌肉,緊張到近乎僵硬,他屏住了呼吸,感受着有什麼距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呼……”
一雙失去顏色的薄脣幾乎被抿成了直線,葉斯年緊緊捏着手中的手電,眯起的雙眼在濃霧中卻看不清任何東西。
“呼……”
嘆息一般的聲音就響在耳際,一股陰冷的氣息噴灑在裸.露在外的頸項,葉斯年不受控制地挺直了脊背,往後傾了傾。
許是察覺到他的退避,那嘆息一般的聲音頓了頓,氣氛像是陷入了僵持一般,四下裡安靜了許久,直到……
“啪嗒”清脆的水滴聲響在耳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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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冰冷又柔軟的東西印在了他的脖頸。
葉斯年瞳孔驟縮。
雖然和一般情況下的溫熱完全不同,但那種觸感和形狀分明是……嘴脣?
就在葉斯年想要反擊時,那股陰冷的氣息倏地從他頸側抽離,冰涼的匕首輕輕劃過他的面頰。
葉斯年猛地頓住了手上的動作,掌心下的東西雖然溫度有些低,但這觸感分明是硬邦邦的肌肉。
“你……”
沙啞到了極致的嗓音鼓動着耳膜,葉斯年緊緊皺着眉,順着刀尖的力道微微擡起了下巴。
眼前依舊是一片茫然的白。
“很好……”
帶着愉悅意味的沙啞嗓音在耳畔響起,隨着話音的落下,那冰涼的刀尖終於離開了葉斯年的皮膚,取而代之的,那柔軟又冰冷的脣再度落在了他的額際。
心臟不可自抑地劇烈跳動起來,從尾椎處炸開一股讓他心尖都震顫了起來的興奮,後心一陣難抑的酥麻。
葉斯年猛地瞪大了眼。
見鬼,他好像一點也不排斥這個吻。
“呵……”
一陣輕笑聲將葉斯年的思緒從凌亂中拉了回來.
手腕上冰涼但有力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那股讓人脊背發寒的陰冷氣息也早已遠去,葉斯年眨了眨眼,只見眼前濃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瞬間消散,直至恢復成之前毫無異常的薄霧。
“哐啷”
匕首墜地的聲音讓他徹底清醒過來,擡頭看向完全不知道剛纔發生了什麼的兩人。
“小易呀……”
“嘶!”
一陣疼痛感襲來,陷入回憶中的葉斯年瞬間回神,皺眉看向冒出血跡的指尖。
雖然刀刃已然翻卷,但依舊在他的指尖留下一道不淺的傷口。
隨意將匕首放到桌子上,葉斯年站起身往洗手間而去。
沒人注意到,桌面上沾着血跡的匕首忽地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