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如同遭了賊一樣的家裡，許小蓮非常詫異地問道：“衛紅，你在幹什麼？”
殷衛紅也沒想到奶奶突然回來，她已經等了一下午都沒等到人，不準備等了，奶奶卻回來了。
看着家裡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樣子，她也有些心慌，但咬了咬牙還是道：“奶奶，我要錢，你給我點錢吧。”
“你要錢幹什麼？我今天去學校了，老師說你一個星期都沒去上課了，你去了哪裡？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面瞎混可怎麼得了？你讓我怎麼跟你爸媽交代……”許小蓮嘆息道，忍不住又開始說教起來。
“要你管，我要錢啊，快點給我錢。”許小蓮話還沒說完，殷衛紅就不耐煩地向她吼道。
“你不是已經拿去了嗎？”許小蓮看着被丟棄在地上的鐵皮盒道。
旁邊還落着一個戶口本，一小捆糧票，一本病歷本，幾張處方單……
她很是無奈地想要彎腰把它們給撿起來，可是剛彎下腰就感覺到一陣暈眩。
“可是這麼點錢夠幹什麼，你還有沒有，我還要錢，這點不夠。”殷衛紅向她吼道。
“沒有了，只有這麼多了，這是上個月你爸媽匯過來的生活費，只剩下這麼多，這個月還沒……”許小蓮直起身來，扶着桌角，努力不讓自己摔倒，喘息着說道。
“你一定還有，快點告訴我，快點……”殷衛紅向她吼道。
看着如同瘋子一樣孫女，許小蓮心中非常地酸楚，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那鐲子你不是拿去了嗎？那是奶奶的嫁妝，本來以後也是要給你的，你拿去就拿去了吧。”許小蓮心痛地說道。
聽到奶奶這樣的話，殷衛紅有些心虛地把手往後縮了縮。
但很快就是如同瘋子一般吼道：“銀子又賣不了多少錢，你再給我一些錢，你一定還有對不對？你放哪裡了？放銀行了？我自己去拿……”
“奶奶真的沒有了。”許小蓮滿是心痛地道。
這時殷衛紅看到許小蓮脖子上的紅繩，一把拽了過去，“你把這鎖片也給我吧，這是金的，應該能賣不少錢。”
“這個不行，這個等以後奶奶再給你。”許小蓮一把拉住她的手道。
“我現在就要，你快點給我。”殷衛紅強行一拽。
許小蓮本來又飢又餓的，加上人又不舒服，一個沒站穩直接一頭栽倒在地，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殷衛紅也被嚇倒了，轉身就向外跑去。
“衛紅、衛紅……”
倒在地上的許小蓮掙扎着叫喊道，聲音卻越來越弱，直至悄無聲息。
天黑了，一個姑娘家在外面，奶奶不放心……
…………
“你恨她嗎？”何四海問道。
“恨她？”許小蓮聞言愣了一下，接着有些詫異。
然後問道：“我爲什麼要恨她？”
“要不是她，你也不會早早去世吧？”何四海道。
“那也不能怪她，我本身身體也不太好。”許小蓮笑着說道，彷彿一點也不在意。
看來她把責任完全都攬在了自己身上，也許這也是養成殷衛紅性格叛逆的真正原因。
“再說，那時候她還小，不太懂事。”許小蓮說道。
“那你有沒有想過，正是你太過溺愛她的原因呢？”何四海問道。
許小蓮聞言沒有反駁，反而認真地點了點頭。
然後幽幽地說道：“其實她不欠我的，是我害了她。”
何四海把她杯子裡的水給重新倒滿。
“衛紅小時候很乖很聽話的，那時候她每天早晨都要我幫她梳辮子……最喜歡吃我燒的菜，我去哪裡都要跟着，成天奶奶奶奶地叫着，不嫌煩……”
許小蓮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實際上殷衛紅被送回鄉下之後，從開始的不適應，到慢慢接受了奶奶，那是兩人相處最美好的時光。
但隨着殷衛紅上學，接觸到的孩子越來越多，加上學習不太好，許小蓮又對她疏於管教，漸漸地才導致她叛逆的性格。
到了中學住校以後，又結識了鎮上的混混，就更加變本加厲了。
“我很對不起衛紅的爸爸媽媽。”許小蓮無比愧疚地說道。
她端起杯子，彷彿是想要用杯子遮住自己的臉。
何四海也不知道她爲什麼會這樣想，殷衛紅沒教育好，她的確有一定的責任，但是她的父母責任應該更大，因爲畢竟是他們的孩子。
“衛紅這些年來，吃過很多苦，當時她要錢……是……”
“是墮胎用的。”許小蓮聲音低沉地道。
“她還那麼小，也沒人陪着，就一個人去的。”
“墮胎後也沒能好好養身子……她本來想回來，可知道我去世了，她既害怕又愧疚……”
“身無分文的她只能孤身在街上游蕩，那天她想要我的鎖片，我給她不就好了嗎？何至於如此……”許小蓮說着，用衣袖遮着臉，低聲抽泣起來。
坐在旁邊不安分的癡傻詭，聽見許小蓮的哭聲，忽然愣住了，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前方，緊鎖着眉頭，彷彿想起了什麼。
“後來衛紅又認識了一個男人，他比衛紅大好多……”
“他對衛紅倒是很好，可卻不是什麼好人……”
“衛紅太傻了……太傻了……”
“爲了那個男人，也是吃盡苦頭，爲了他，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送了人……”
“可最終怎麼樣，還不是進了監獄，什麼也沒能落下。”
“這些年，她吃過太多太多的苦，每天笑臉迎人，可是獨自一人的時候……”
……
許小蓮喃喃不停地說了許多。
何四海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殷衛紅當初離家後，因爲年紀小，吃過很多苦頭，端過盤子、洗過碗、什麼髒活累活都幹過，甚至還當過一段時間的小偷。
捱過社會的毒打之後，殷衛紅的性格慢慢也發生改變。
後來在她做陪酒女的時候，認識了第二個男人，一個比她大二十多歲的男人。
如果說第一個男人是小混混，那麼這個男人就是一個大混混。
不過他對殷衛紅還是非常不錯的，殷衛紅很愛他，爲他付出了所有，甚至爲他生了一個兒子。
可是國家嚴打，男人的勢力連根拔起，但是她依舊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帶着兒子跟男人東躲西藏，但最後實在沒辦法，把兒子送給了別人。
可是法網恢恢，他們終究還是被逮到了。
男人被判了個無期，而殷衛紅也被判了三年。
等她從監獄裡出來，再想尋回自己的孩子，可那家人早已不知去向。
心灰意冷的殷衛紅獨自來到一個誰也不認識她的城市，開始了她新的生活。
雖然每天笑臉迎人，但實際上她從未從過去的陰影裡走出來，每日都生活在悔恨和愧疚裡。
而跟在她身邊的許小蓮看在眼裡，痛在心裡，卻又愛莫能助，只能默默地陪伴着她。
ps：今天看到評論區，一位讀者說胃癌晚期已擴散，希望接引人能許他一個心願，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安慰他，也真心希望這只是一個玩笑，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希望你人生不留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