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知道,事實上,一切都只是我的臆想罷了。

我是一個獨生女,我知道,從小到大我都是一個很粘人的孩子,好像,小時候,爸爸媽媽就是我世界的全部。我最最最黏的,是我的媽媽。

我還記得有一個早晨,那個時候的家裡只有電視機和我的玩具,那個時候爸爸出去工作了,媽媽去買菜,但是帶一個粘人的孩子太不方便了,因爲我不僅粘人,我還很淘氣。

所以,不出意料,我被放在了家裡,獨自一個人,當然,那個時候我很小,小小的一個,小到哪怕踩着小板凳,我都爬不上廚房的桌子,也不可能會夠到什麼危險的道具,家裡的窗臺也是我遠遠達不到的地方,陽臺有高高的圍欄擋住,外面還有防護欄,這些對當時的我來說,是徹底杜絕了我高空墜落的危險情況。

所以我很安全,所以媽媽把我放在了家裡,所以我是一個人。

我很清楚的記得,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在陽光的照耀下,泡泡機吹出來的泡泡都是五顏六色的,那是我記憶裡最早見到的彩虹,從泡泡裡面見到的。

但是泡泡機裡面殘存的泡泡好像很快就在陽光下消散,剩下繼續等待的時光就顯得格外漫長,小孩子的生活好像只有固定的點,你在,我找你玩,你不在,我等你回來。

我在等待我的媽媽,我記得很清楚,時間被拉長了,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等到我忍不住蹲下哭出來,以爲全世界都拋棄我了,等到我終於看見我的光。

好像小孩子的世界,就是很簡單,簡單到等人的時候也只會傻乎乎的在那裡一直想着,什麼也不幹,以至於時間被無線的拉長再拉長。

記憶裡的那個早晨,現在回想起來,就只有我蹲在陽臺等待和終於聽到門咔嚓一聲打開的快樂吧。

獨身女好像很快樂,除了等待的時間很漫長。

我有一個堂哥,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很親很親,有時候我也會想,我覺得這樣子就剛剛好了,兩家人,兩個小孩,很快樂的。

我從小跟在哥哥屁股後面跑,我小時候就是一個鬧騰的小毛孩子,雖然我現在沒什麼印象了,但是當我挽起褲腳直至膝蓋的時候,看到膝蓋上殘留的傷疤,一些回憶又再次浮現。

我老愛亂跑,媽媽管不住我,只要她一疏忽,隨便來個愣神,我就就是脫繮的野馬一樣溜出去了。

第二天吃完飯,坐在飯桌上,媽媽和我飯後嘮嗑,不知道聊到什麼了,我忽然開始憑藉我爲數不多的記憶控訴她,“我記得你有一次去買菜,把我弄丟啦!還是我自己出來的呢!”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那叫一個驚天動地,媽媽本來還悠哉悠哉的樣子,瞬間和吃了炸藥包一樣,直接分貝上升好幾度:

“你還敢說!你那次都把我嚇死了,我付個錢,你人就沒了,嚇得我直接在菜市場哭出來,還以爲你被人販子拐走了,正巧那段時間,新聞上老說那些沒良心的人販子拐賣小孩,我那個心臟,一整個砰砰直跳!”說着還不過癮,趕忙從旁邊倒了杯水,咕嘟咕嘟兩下喝完,繼續說道:“結果你,你這破孩子,跑人家賣菜老闆攤位地下躲起來睡覺了!”

我給這多年之後纔來的真相整的一愣一愣的,好像一些塵封的記憶也浮現在腦海中,確實是我調皮,在媽媽左右手都拎着菜無暇顧及我的時候,我趁着媽媽付錢的功夫躲起來玩了個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的躲貓貓遊戲,在媽媽以爲我一直緊隨其後的時候我一聲不吭的躲起來了,還大咧咧的睡着了,這是我確實沒想到的事情,至於我的後果?那當然是充滿狂風暴雨的愛意攻擊啦。不能再回憶了,再繼續回憶下去,感覺我這屁股又開始火辣辣的疼了。

“可能...小孩子的睡眠質量就是很好?”我試探的說了一聲,很怕前面這位美女會忍不住她心中的怒火起來把我暴揍一頓。

“你就是隻豬!”顯然是很無語的,但是又笑起來了,好像隨着時間的流逝,前面這位美麗的林夫人脾氣已經逐漸溫柔了。

“還好當時你不是被拐走啊。”林夫人又感慨了一下,不知道爲什麼,感覺鼻子忽然有點酸酸的,我立馬伸手揉了一下,酸意好像被壓下去了。

收拾完碗筷回到牀上,破天荒沒有直接拿起手機玩耍,我在想什麼呢,在沒有林夫人擴展的回憶裡面,我一直以來對於那件事情的印象是我很累很累,小孩子精力旺盛卻也容易疲憊,我在不知道什麼時候找了一個我以爲不錯的地方休息了起來,然後等我迷迷糊糊醒來,發現她不見了,還以爲是她想要丟下我,這是我心裡一直以來藏着的小秘密,我誰也沒有告訴過,她想要丟掉我這件事情。

時隔多年出現的真相,讓我忽然不知道怎麼接受,我害怕又惶恐,但是又感覺到好像其實我是個大傻瓜,我憑藉自己的思維,和模糊的記憶,拼湊出的故事,讓我一直以爲其實林夫人不愛我的,哪怕愛,也沒有多愛我,就像是電視劇裡,看到是女娃娃就不喜歡想丟掉的那樣。

但是生活到底不是電視劇,我的生活到底比悲情電視劇幸運一點,我的媽媽,很愛很愛我。

好久沒有這樣子偷偷躲在房間裡面哭泣了,但是我很高興,這次是不一樣的。因爲我也是有媽媽愛的小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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