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軍突圍而出。
在灤水與無定河交界處,項莊與甘勇不期而遇,殺得渾身浴血的項少將軍後背上掛着二枝鳴鏑,胯下的黑馬兩條腿瑟瑟抖動着,一副馬上就要倒斃的模樣。
“救霸王。”
項莊頹然而倒,在他身後,好不容易殺出重圍的楚軍五千餘人一個個癱倒於地,只顧着飲着秦軍將卒遞過來的甘泉。
這一刻。
秦與楚,兩個國家的將士,就象一對相互看不順眼、相互打架數次的同胞兄弟,在面對共同的一個強敵時,竟然又攜起手來。
燕山,位於薊縣西南,一百餘里。
這一片連綿的山脈曾是人類的發源地之一,起伏的山巒谷地之間,有一塊在後世被稱爲壩上的美麗草原,這裡風吹草低,牛羊成羣,正是一處理想的遊牧地點。
冒頓很狡猾。
壩上位於燕山以北,這裡從道路通行條件來說,從北方草原過來更加的容易,由此也成爲了匈奴人進攻燕地的橋頭堡,從燕地虜掠來的人口、財帛被匈奴人集中到了壩上這裡,然後再轉運到漠北。
此時,在距離壩上的不過五里的一處荒村內。一支蟄伏的秦軍小隊正在歇息,他們的任務是跟蹤和尋找匈奴人的歇息地,對付象匈奴這樣行蹤不定的草原部落,摧毀它的根基、虜掠它的妻兒,讓他們再沒有繁衍生息的機會是最銳利的方法。
在接連遣出甘勇、鍾離昧兩支軍隊吸引匈奴人注意力後,李原祭出了殺手鐗。有數支秦軍小隊早早的潛入到了燕地,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尋找須卜渾的營地。
季心很幸運。
在經過了秦軍內部的層層選拔之後,他被任命爲這支搜索小隊的隊率,現在,他的麾下,有七十二個弟兄。他們一個個均是經歷過戰陣的老卒,在戰場上就是值得信任的同伴。
在虎牢關被俘之後,季心在俘虜營中整整呆了一年,開始時他還幻想着楚國會將他贖回去,畢竟,他的大哥是上將季布,但這一等卻是天荒地老,再無聲息。
隨着時間的推移,季心的心也淡了。就算最後秦軍的看管不那麼嚴謹了,他也沒想着再回到楚國去。那個國家已經讓他失望的不想再爲之效力了。就在季心失望無助之際,一份徵募的檄文讓他又復活過來。
這是秦軍徵募將卒出征燕北的通告,在地域更加廣闊的情況下,秦軍兵力越發的緊張,這種情況下,李原決定從俘虜營中提拔將士。
外戰。
是凝聚人心的最好藉口。
季心在加入秦軍行列之後,很快就發現,秦軍之中,不僅有關中的老秦人、還有巴人、蜀人甚至於趙人。
“季隊率。你看,那邊是匈奴蠻子的帳篷,剛纔就有不少的匈奴蠻進進出出,裡面肯定有好東西。”季心身邊。一個年輕的秦軍斥候輕聲說道。
“輕聲,再仔細偵察一陣,二狗子,你腳頭快。等會兒和我一起,靠近了匈奴人的營地再去看一看。”季心點頭道。
偵察敵情。
關健在於信息的準確性。
季心初入秦軍之中,正渴望着用一個漂亮的功勞彰顯自己的能力。所以,他決定在抵近觀察一陣,以確定這裡是否真是匈奴人的後方大本營。
風吹草低。
秋日的壩上,一片金黃,在一陣陣的秋風吹拂下,草原上的秋草一次次的低頭又擡頭,偶爾露出幾頭牛羊的身影,白色的穹廬帳篷在秋草間點綴着,一個個隨軍而來的匈奴部落女子忙碌的擠着牛奶、馬奶,讓陣陣的奶香在草原上飄散。
大闕氏寧胡端蓉的王妃帳被簇擁在一大羣帳篷之中,寧胡氏這次隨軍出征,本來想要隨同冒頓一同進低薊縣城下,後來聽說南邊瘟疫流行,就連冒頓也病倒了,纔始滯留在壩上一帶,等待匈奴大軍返回。
“什麼人?”季心帶着幾名斥候,剛剛蟄伏到距離匈奴王妃帳還有一千餘米的地方,就被巡營的匈奴人發現。
“不好,是匈奴王帳。”季心低喝一聲,急忙示意二狗子幾個趕緊回撤。
“嗖!”
一支鳴鏑掛着風聲從季心耳邊掠過,一下子將側前方奔逃的二狗子給射倒於地。
“季大哥,這立功,真心不容易。”二柱子口中噴出幾沫鮮血,瞪着季心的眼睛漸漸的無神起來。
“快撤,分頭走!”季心痛聲下令。
如果剛纔他不是那麼貪心求證,二狗子不會死去,可是,若不抵近了觀察,又怎麼能確認這裡就是匈奴人的王妃大帳。
——。
戰場情況,瞬息萬變。
在算計與被算計之中,匈奴人漸漸到了強弩之末的境地。
在燕山與易水之間的開闊地帶,負責指揮匈奴南線主力十萬餘人的右谷蠡王須卜渾焦頭爛額。
灤水阻擊戰,甘勇的弩兵部隊戰果輝煌,讓匈奴人的二萬餘士兵失去了戰鬥能力,從灤水回撤的須卜渾試圖帶領着本部人馬阻擊李原的增援部隊,卻不想,接連得到的,卻是一個個壞消息。
秦軍邊騎從九原殺到,漁陽失守,須卜渾不得不抽調了三萬騎軍去抵擋秦騎兵的進攻,隨後,他又失望的接到了秦楚聯軍從東邊殺來的情報,二萬將士再一次分兵派出,等到李原的中路軍到達時,須卜渾手裡的兵力,已經銳減到了三萬人不到。
在兵力上,匈奴人已經佔不到什麼優勢,這使得須卜渾剛剛與聯軍的先鋒部隊常山軍一碰上,就遭遇到了鍾離昧的猛攻。
鍾離昧。
昔日楚軍有數的猛將,用兵素以沉穩爲著稱,這一回,爲了救出項羽,鍾離昧搏命了。
常山軍的骨幹,還是原先的楚軍,許多將卒出身就在東郡、碭郡一帶,他們與項羽麾下的將卒之間來往密切。
而更重要的是,鍾離昧希望藉此一戰,打出常山軍的威風,從而一舉擺脫只能屈居常山一隅的困境。
私心與大義。
在這次救援之中,被鍾離昧完美的結合在了一起。
試圖沿用匈奴人襲擾戰術阻攔聯軍北上的須卜渾,在第一回與鍾離昧的交鋒中,就着了養精蓄銳多日的常山軍的惡當。
作戰經驗豐富的鐘離昧在行軍途中,擺出一付着急的模樣,常山軍的陣形如長蛇般散落了幾里路遠,在須卜渾眼裡那就是處處是破綻,只要隨便選一段攻擊,就能讓常山軍遭受重大的損失。
而實際上,鍾離昧卻在散亂的陣形之中,暗伏了殺機。
八月二十三日。
黃昏。
匈奴出動一萬遊騎對常山軍發動進攻,卻不想反而中了鍾離昧設下的圈套,早就與李原達成默契的鐘離昧以常山軍爲餌,以一輛輛戰車爲阻敵利器,以秦軍淘汰下來的制式武器爲殺敵工具,將匈奴人死死的纏在戰陣上脫不得身。
秦軍大部從不遠處殺將而來,李原中軍大纛在風中迎風飄揚,許久沒有親上戰場的李原,這一次親領一軍衝殺在前。
看到神武侯親征,秦軍上下更是士氣高漲,以有備算計無備,在面對陣地作戰時心存懼意的匈奴人僅戰了一個時辰,就拋下了三千餘具屍體逃向茫茫燕山深處。
須卜渾部被重創。
此時,距離壩上最近的秦邊騎蘇角部也從季心那裡得到了壩上草原的真實情況,季心在被匈奴人追殺的情況下,遁入山谷之中,經過四天的尋找,好不容易遇上了正在漁陽一帶掃蕩的蘇角、楊翁子等人。
“殺奴!”
大好戰機就在眼前,蘇角豈能放過,來不及請示李原同意,他即率本部邊騎九千人迅速的轉向東北方,前面,寧胡端蓉的闕氏大帳就象一羣草原上無助奔跑的黃羊,讓秦軍騎兵看到了美味的誘惑。
二十五日。
蘇角率左路軍翻越燕山山脈,突然出現在了壩上一帶,這支秦軍的行軍方向詭異的讓匈奴人驚訝,本以爲蘇角部會直接殺向薊縣解圍的留守匈奴人,完全沒有料想到,秦軍會突然轉向,朝着壩上而來。
一時間,壩上火光四起,無數的帳篷在秦人的縱火下被焚燒,留守的匈奴人顯然沒有想到,他們自以爲隱蔽的所在會暴露,寧胡端蓉在倉促之下,連王帳內的貴重物器也來不及收拾,即在親兵的保護下,向冒頓的中軍所在逃亡。
有一萬三千餘匈奴婦孺被秦軍俘虜,保護的二千名匈奴士兵除了少數隨寧胡氏逃跑外,其餘被秦騎全殲,數以千計的財帛被秦騎繳獲,堆積如山的輜重更讓蘇角喜出望外,這些匈奴人從燕地好不容易劫掠來的東西,現在成了秦軍的戰利品。
“季隊率,你再辛苦一趟,向武侯報捷,就說我邊騎取得決定性大勝,匈奴人完蛋了。”蘇角哈哈大笑,在他對面,老將楊翁子也是笑得臉上皺紋顫動。
終於,在匈奴人面前,揚眉吐氣了一回。
這對於被匈奴人壓制了很久時間的邊軍將士來說,比獲得軍功與賞賜更要值得慶祝一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