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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夫人不好了,少爺他……”。女僕從門外跌跌撞撞的跑進來,驚慌道。
沙玥從沙發上驟然站起身來,一雙明眸深不見底,沉聲反問:“小鈺怎麼了”?
“他沒事”。一少年踏門而入,懷中抱着一人,正是昏睡過去的南宮鈺。
沙玥扔下手裡的書,朝兩人走去,揮了揮手,雷英上前接過南宮鈺。
“小鈺”,沙玥擡手覆上南宮鈺的臉頰,髮梢滴着水,觸手的冰涼令沙玥心底一緊,對雷英說道:“把他抱臥室去,另外請江醫生過來一趟”。
江醫生是一個頗有些資歷的老中醫,畢生都貢獻在南宮家。
“是”,雷英恭敬應下,抱着南宮鈺轉身上了樓。
“你是不是該給我個解釋”?沙玥轉身坐在沙發上,眉眼不擡的問道。
“三嬸,你是不是漏掉了什麼”?南宮梵微微眯眸,目光鎖住對面優雅沉穩的女人。
“現在是我在問你話,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沙玥語氣已有些不耐。
南宮梵無聲一笑:“南宮湘、南宮序和南宮雲要殺喬心,卻誤把南宮鈺推下湖,喬心爲了救南宮鈺,差點淹死,是我救了他們”。
“心兒呢”?
南宮梵眼底閃過一抹嘲諷,終於想起來了,他以爲她根本不關心喬心的死活,但隨口一問的語氣依舊有些漫不經心,彷彿她口中的人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而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死了”。
沙玥嗤笑一聲:“自相矛盾,剛纔還說救了他們,現在又說死了,以爲別人都和你那麼蠢”?
南宮梵沉靜的眸微斂,脣角微扯開一抹有些涼的笑來:“她爲了給南宮鈺報仇,被南宮湘一刀捅死了,愛信不信”。話落轉身離開,背影不急不緩,清涼如夏。
他的父親是南宮瑾,爺爺是南宮典,母親乃地位尊貴的王族之女,幾位哥哥自幼便十分優秀,而他自小便湮滅在南宮家衆多子弟的光環下,外人直道他平庸刻板,卻不知他的不驕不躁、沉穩內斂纔是最大的光華。
他不屑去爭,不屑去搶,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獨來獨往,而這樣的性格也招致了父母的不喜,而當人人都沉醉在地位和身份帶來的高貴和頤氣指使時,只有他,看的最清楚。
他的三嬸,一個風華絕代的女人,招致二叔二嬸感情不和的罪魁禍首,他在她的眼底從沒有看到過感情,無論是五年前還是五年後,南宮鈺的落水溺亡,都招致不了她絲毫的感情變化,而那一點關心也更像是做給別人看。
終於,在今天他得到了確切的答案。
這個女人,比毒蛇更冷血。
想起那個在水中掙扎的倔強少女,爲了弟弟她可以豁出性命來,但她的母親……南宮梵有理由相信,她十五年前的失蹤,十五年後的重新歸來,都有一種他未曾察覺到的陰謀,究竟是什麼呢?
南宮梵微微蹙眉,邊走邊想,腦子高速運轉,想要抓住那一丁點的靈感源泉。
直到身邊僕人行色匆匆的走過,南宮梵才反應過來,看她走來的方向,正是雲川湖的位置,想起臨走時少女冷漠決絕的神色,他心底驀然一緊……
匆匆朝雲川湖方向趕去。
……
“老先生,心兒小姐這幾天沒少惹亂子,您看……”,左青微微擡眼,悄悄打量着南宮典的臉色。
南宮典呵呵一笑:“那丫頭又惹麻煩了”?看起來心情頗好的樣子。
左青感覺老先生的心思越來越難猜了,但還是說道:“那可不是,這回惹的麻煩更大,淹了雲少爺和序少爺,還將湘小姐傷的毀了容,斷了她一指,如此囂張到目中無人的態勢,老先生這回您可不能再姑息了”。
南宮典搖搖頭,“你啊,就是對那丫頭有偏見,我倒覺得她果敢決絕,挺不錯,有我當年的風範,哈哈……”,捋一把鬍鬚笑的眼都眯成了一條縫。
左青噎了一口老痰,感慨老先生的心思果真莫測,但依舊不死心的絮叨:“那可是您最寵愛的湘小姐啊,她就把湘小姐折磨成那樣,不是打您的臉嗎”?
“左青”,南宮典突然變臉,沉聲喊道,左青愣了下,立刻垂下腦袋,心底“咯噔”一聲,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
“要記得你什麼位置,這種話我不希望再聽到第二遍”。
左青頭垂的更低,“左青知錯”。
南宮典一聲嘆息:“我知道你不喜歡心兒那丫頭,但她絕對是這一輩裡最優秀的,你還記得父親臨死前說的那句話嗎”?
“千年世家,百年輪迴,氣數已盡,只待鳳出”。
“是啊,難爲你還記得”,南宮典目光望向窗外,語氣悠悠:“再過兩年便是父親的百年誕辰,一個輪迴已過,而鳳自古便指女子,這一輩只有湘兒一個丫頭,我在她身上傾注了大量的心血和期待,奈何,這丫頭就是個不成氣的主兒”。
“幸得幾年前意外得知心兒這丫頭的存在,也是秋兒和他媳婦作孽,害的一個好好的女孩從小受那麼多苦,不過這丫頭倒是爭氣,那麼艱難的環境下成長的不錯,南宮家的未來就係在她身上了,但願我沒看錯人”。
南宮家的未來——都系在她身上了……
左青心底震撼不已,老先生究竟有多信任心兒小姐?一個家族的未來都系在她身上這種話都能說出來。
他不是不喜那丫頭,相反第一次見他就覺得這孩子沒有同齡人的玩性和浮躁,穩沉沉的一看就特靠譜,但想起她的母親……左青就心塞,下意識就不喜起來。
而湘小姐是他看着長大的,小時候也曾承歡於老先生膝下,雖說近些年越發胡鬧了些,但也是小女孩心性,可以理解,如今兩人之間鬧成這樣,他下意識的就站在湘小姐這邊,從而忽略了某些事實。
比如,一切的源頭皆來自於南宮湘的挑釁。
左青垂眸,那四字箴言源於南宮老先生在世時,他的一位摯友,一個玄學大師占卜出來的批語。
他可以不滿,但絕不能不信。
左青看了眼窗外,蔥鬱森森,花繁葉茂,低聲嘆息道:“二少爺要來了”。
南宮典轉着輪椅扶手背過身去,往裡而去,“告訴他,我已經休息了,誰都不見”。
“那湘小姐呢?您不管她了嗎”?怎麼說也是喜愛過的孩子啊。
背影逐步消失在黑暗中,滄桑而漠然的聲音幽然飄來:“那幾個孩子這些年被寵的太過了,給她們點教訓也是好的”。
否則哪一天她們將會以生命作爲代價,到時後悔也來不及。
……
一道血線噴在臉上,斜劃過眼睛,在南宮湘的視線裡,除了血紅還是血紅,除了手上後之後覺的傳來的疼痛,還有一種什麼東西剝落身體而去的無助感,她不知道,也無法形容。
“啊……我的湘兒”,絲麗蘭卡大叫道,不顧保鏢的阻攔朝兩人衝去。
現場的所有人都愣在了那裡,完全想不到她竟然切去了南宮湘一根小指。
看那滾落在地上和塵土滾落成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曾和喬心有過“親密接觸”的南宮雲和南宮序嚇的臉色慘白的跌坐在地上,南宮序愣愣的喊了聲:“姐……”。
南宮逸和南宮琀完全沒料到喬心竟然會這麼做,她雖然挾持了南宮湘,但以爲她根本沒膽子對南宮湘做什麼,劃花她的臉已經是他們的承受底線了,而現在……
她竟然直接斷了她一指。
對於一個女孩來說,容貌花了可以花大價錢從新修補,但手指斷了,再高的醫術也接不回去,一個妙齡少女直接成了殘疾人……而這個人,是他南宮琀的妹妹……
南宮琀目疵欲裂,正要往前衝去突然被南宮逸拉住了,“你幹什麼?她是我妹妹”。
“你現在去也晚了,小指也接不回去了,反而會惹怒那個女魔頭,難道你希望她怒急攻心下直接咔嚓了你妹妹嗎”?南宮逸撇了撇嘴說道。
這堂妹真是有種,看那下手的利落狠準,不帶絲毫猶豫害怕,跟切豬蹄兒似的,哈哈,這樣重口味的纔是他的胃口嘛……
只是可惜了,他們之間有血緣關係,否則嘛……又是一段佳話,嘿嘿……
南宮琀如果知道南宮逸心底想法的話,絕對會一刀先咔嚓了他,典型的看熱鬧不嫌事兒大,比攪屎棍還噁心的存在。
喬心饒有興趣的欣賞這周圍一衆人的表情變化,絲麗蘭卡的悲憤欲絕,南宮琀的目疵欲裂,南宮逸眼底的惡毒小心思,以及南宮瑾的隱忍平和……
呵呵……都到這個份上了還這麼沉得住氣,這個二伯對她母親絕對真愛啊。
也是,那樣一個風華絕代的美人,哪個男人看了能不動心呢?
喬心扯着南宮湘逐步後退,退回到旁側的一個小樹林邊,趴在南宮湘耳邊輕輕一呵氣,令人毛骨悚然:“雖然我很想殺了你,但那太便宜你,生不如死纔是懲罰的最高境界”。
雖然約翰師傅教導她斬草要除根,生不如死的想法是最大的愚蠢,只要活着一切皆有可能,但她就是要她活着,看一個擁有無限寵愛的妙齡少女漸漸腐朽成枯,看自己繁華的人生跌落到泥土裡,看她最恨的人美滿幸福。
死,是最大的便宜,就如她當年,在黑暗中誠信祈禱死神的降臨,帶她脫離苦海,但洛茜兒向她證實了生不如死的最高境界。
眸子漸漸冰冷,漆黑到不見盡頭,喬心鬆手,後退一步,一腳踢上南宮湘屁股,人卻快速轉身沒入林子裡,眨眼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