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尚玄沒有說話,只是從袖子裡摸出了一個盒子,雖然夜色陰沉,但是藉着那微弱的燈火,我依舊能看得出來,那是一個不管木料還是做工都非常精細的盒子。
就在我好奇間,歸尚玄直接打開了那個盒子,漆黑的環境下,我依舊可以看到一枚雕刻着複雜紋路的銀色耳掛,就好像之前流行的那種俄羅斯耳掛一樣,紋路優美,帶着神秘的味道,上面墜了兩顆冰藍色的鑽石一樣的東西,看起來相當的漂亮。
不過,歸尚玄難道還有戴首飾的癖好?我正想着呢,歸尚玄猛然伸手,一把將我扯到了身邊,我一愣,剛想要說話,誰知道一個冰涼的物件兒一下子就掛在了我的左耳上面,我不由的瞪大了眼睛:“給我的?”
那個耳掛竟然是給我的嗎?
歸尚玄*片一樣的眼睛盯着我帶着耳掛的耳朵,似乎是有什麼東西在鼓動,又似乎是沒有任何的反應,忽然他淡淡的牽動了嘴角,露出了一個我從未見過的笑容,放開了我的手:“進去吧。”
我睜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的摸上了自己的耳朵,那帶着詭異的冰涼質感確定就是剛纔那個耳掛無疑,這東西一看就是價值不菲,他真就很送我了?
歸尚玄卻一擺手,看着我和禎祥:“你們先進去看看情況。”
我一愣,禎祥顯然已經是等不及了,抓着我就往裡面走,我看着黑夜裡的歸尚玄,就那麼孑然一身,莫名的心裡有些傷感,但是傷感什麼我自己也不知道。
剛一進去,一股子的香火味就衝了上來,紙錢黃表,以及蠟燭和檀香什麼的滿滿當當的擺了一桌子,我看到那些印滿了玉皇大帝的紙票子不由的咋舌看向了禎祥:“你說這人民幣改一次版不容易,這紙票子三天兩頭改版的,下面的人會認嗎?”
禎祥不屑的衝着我撇了撇嘴:“我又不是鬼,我哪知道,這該問你啊。”
我們正說着呢,就聽到一陣腳步聲響了起來:“兩位要買點什麼?”
一個精瘦的漢子,笑眯眯的就走了出來。我一愣,按說我現在是魂體啊,之前還被好些人穿魂而過呢,這人怎麼能看見我?
但是現在也不是詫異的時候,想到歸尚玄的話,我立刻衝他點了點頭:“家裡有點事,我先看看。”
那老闆一幅瞭然的樣子,隨即轉頭看向了禎祥:“小道長要買點什麼啊?”
“道長就道長,爲什麼要在前面加個小字呢?”禎祥一聽到老闆的話,立刻斤斤計較起來,但是他說着說着忽然衝着我眨了眨眼睛,我立刻會意,轉身就在周圍打量了起來。
這香火鋪的門面五六十平的樣子,裡面整整齊齊的擺放着各種長相神奇的冥幣還有一些金元寶之類的,再往過去點有個架子,架子上面擺放了一些擺件,看起來就好像是鎮宅平安之類的雕塑。
這些雕塑雕刻的栩栩如生,有的好像帶着那種少數民族的風格,顏色絢麗的有些滲人,我張望着,忽然看到架子最邊角的地方擺了一個好像是眼睛一樣的雕刻品。
看起來好像是一塊石頭,石頭中間雕刻了一個跟人眼珠子一樣的東西,說是雕刻,看起來卻栩栩如生,乍看之下,好像是石頭跟瓷片之類的結合,我不由的瞪大了眼睛,這眼珠子看起來有些眼熟啊。
我不由的又靠近了幾分,仔細一看,我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樣,這眼睛可不就是李曉宇的眼睛嗎!
我說怎麼眼熟呢,這眼珠子被這麼大睜着嵌在了石頭裡,眼神卻保存的非常傳神,看起來就好像真的李曉宇在看着我一樣,我整個汗毛瞬間炸裂。
“姑娘,你看什麼呢?”老闆的聲音忽然陰測測的從我的後背響了起來,我下意識的轉身後退了好幾步,一下子就退到了道士禎祥的背後。
禎祥一看我這個樣子清俊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轉身大步朝着我剛纔停留的地方走了過去,一眼就看到了架子上面的眼珠子,他伸手就拿過了那東西看向了店老闆:“這是什麼?”
店老闆的神情倒是非常的自然,笑着接過了禎祥手中那塊嵌着李曉宇眼珠子的石頭:“這是c省一種專門用來鎮宅的東西,看到這眼睛上面的三道斜痕了嗎,這是一些小教派信奉的神靈專用的符號。”
店老闆熱心腸的介紹着,禎祥眼珠子轉了一圈,隨即笑着看向了店老闆:“這賣嗎?”
那店老闆笑着搖了搖頭:“我這架子上的東西賣的都是有緣人,我看剛纔小姑娘看到這東西挺害怕的,估計你們也不是良人,這東西不賣。”
禎祥一聽眼睛一轉,隨即又笑嘻嘻的看着老闆:“她害怕我卻不害怕,我說不定就跟這東西有緣呢?”
店老闆皺了皺眉頭,但是很快他又笑着搖了搖頭:“你一個道士買這些旁支的小東西,都不怕互相沖撞?”
“老闆你這是在歧視道士嗎?”禎祥立刻不依不饒了起來,我惦記着歸尚玄還在外面,立刻笑着端起了旁邊一打的金元寶看着老闆:“就買這個了,老闆結賬吧。”
店老闆一看來生意了,頓時喜笑顏開走了過來:“二十五塊錢,微信支付寶都行。”
他這麼一說我立刻看向了禎祥,禎祥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不要告訴我你沒錢!”
我衝着他眨了眨眼睛,我一隻魂我有毛線錢啊,我連冥幣都沒有好嗎?
禎祥嘴角抽搐了兩下,心疼的從袖子裡摸出一個藏藍色的布袋子,來到臺前直接倒了個底朝天,我看裡面零零散散的都是一些毛票,還有幾個一塊錢硬幣,禎祥湊夠了數遞給了老闆,眼睛卻惡狠狠的瞪着我:“就不會挑點便宜的!”
“我也沒想到你這麼窮啊。”我有些意外的看着他,青雲觀的名聲大噪,門中弟子怎麼會缺錢?
禎祥一聽到我說窮,眉頭又抽抽了兩下,一把搶過我手中的金元寶:“走了。”
“慢走不送哈。”店老闆說完轉身又鑽進了裡屋。
我們兩個一出來,就見歸尚玄依舊一動不動的矗立在黑暗中,好像不管過去多長的時間,他依舊會這麼站着一樣。
“喂,你家手下買的,你得給我報銷。”禎祥一出來,二話不說把金元寶就塞進了歸尚玄的懷裡。
歸尚玄黑紙片一樣的眼珠子微微的動了動,卻不搭理他,直接看向了我:“有發現?”
“李,李曉雲的眼珠子在裡面!”我一個哆嗦,立刻開口。
“一個眼珠子就把你嚇成這樣了,你沒瞧見那架子上的可都是乾貨啊。”禎祥不屑的看着我,沒有羅剎在,他似乎重新從我這裡獲得了自信。
“乾貨?什麼乾貨?”我剛纔只顧着看李曉宇的眼珠子了,其他東西我還沒注意呢。
“就是……”禎祥剛要開口,歸尚玄卻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拉着他和我猛然就閃身到了陰暗的角落。我們擡頭就看到一個人影跌跌撞撞的,好像喝多了一樣走進了那家香火鋪。
那人走進去大概過了半個小時,搖搖晃晃的又走了出來,但是出來的時候,脖子上就多了個物件,也看不清掛的到底是什麼,但是可以肯定就是那架子上的什麼東西。
“看起來挺年輕的啊。”禎祥忽然開口,我連忙定睛,果然,那是一張青澀的臉,我立刻想到了之前黎健民的話,不由的看向了歸尚玄:“是學生?”
歸尚玄點了點頭,嘴角卻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再等等就可以進去了。”
清冷的弦月跟鐮刀一樣高懸在半空,周圍靜悄悄的,眼瞅着快半夜兩點了,那慘白的白熾燈終於熄滅了,周圍陡然陷入一片陰冷的黑暗。
一陣冷風颳過,又是半個小時,禎祥忽然擡腳快步就走了出去:“應該睡了。”
歸尚玄這才一撩袍角走了出來,他明明一步一步走的閒庭信步一樣,但是很快的竟然就超過了疾走的禎祥。禎祥被他超過心有不甘立刻追了上去,然而歸尚玄徑自就那麼直直的走進了店鋪裡面,那扇門對他來說不過就是個擺設。
我連忙小跑着跟他走了過去,就看到禎祥對着木門發愁,我直接穿門而過,就聽到他咬牙切齒的小聲咒罵:“你們這是開掛,是作弊!”
我心裡頭好笑立刻跟上了歸尚玄,只見他身姿挺拔的立在客廳之中,上下打量着,隨即衝着我揚了揚下巴:“是那個架子?”
我連忙點頭,歸尚玄直接走了過去,蒼白的肌膚在這黑暗之中竟隱隱的好像會發光一樣,我不由的訝然:“你到底是人還是鬼啊?”
歸尚玄聽到我這麼問,微微的擡起頭了,狹長的鳳眸之間,那一雙黑紙片一樣的眼睛罕見的竟然露出了一絲半點的光亮,好像陰沉黑夜中,唯一閃爍的北極星,讓人忍不住被吸引。
但是很快的,這光芒被濃重的烏雲掩蓋,隨即消失了。他沒有說話,轉過頭只是看着手中那一塊嵌在石頭裡面的眼睛,冷冷的勾起了脣角:“倒是好手段。”
他這麼一說我想到了禎祥說的乾貨,連忙看向了架子上面,只見那些雕塑有的刻的人,有的就是人或者動物的局部造型,還有一些專門買了造型的雕塑,甚至還有風景,在這黑漆漆的環境下,有幾個雕塑上面的顏料竟然是夜光的,但是夜光折射出來的綠幽幽的光芒,襯着幾個猙獰的臉,看得人一陣心悸。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手毫無掙扎的搭在了我的身上……